《狂躁病》祸及殃鱼

45、太阳

　　F大的校园内，上午写生课的学生围绕着喷泉而坐，喷泉前是一个穿戴基础布料的人体模特，课题就是自由发挥设计。

　　服装设计系系花乔忆霄，穿着一件俏皮清纯的jk短裙款款而坐。精致而不花哨的妆容，即使她十分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画，旁人瞧见，也忍不住出神。

　　2B铅笔勾勒着裙角的细节，另一只手就要去拿画架上的橡皮，哪想却摸了个空。乔忆霄转头去看，只见远处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孤零零的三角橡皮。

　　乔忆霄面露难堪。她今天穿的裙子太短了，虽然有安全裤，但是这么大动作还是会走光啊……想想周身两边都是男生，她就更拉不下这脸了。

　　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了那块橡皮。乔忆霄望去，是一个红棕色头发的男生，她看见，他的瞳孔与发色一样，也是棕色。

　　男生低笑了下，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他手中的橡皮轻轻巧巧的放在画架上，男生的眼眸却一刻没离开乔忆霄，恨不得再多看几眼。

　　美人明眸皓齿肤若凝脂啊……三个小时蚊虫叮咬的蹲点值了。

　　他不做过多的掩饰，坦诚极了，“你好，我叫苏霄，大三摄影系的。”

　　这双眼睛，可比摄像机所拍的要好看。乔忆霄这么想。

　　大热天的特地换到下午上课，还好没有白费。

　　乔忆霄一只手扣上那块调皮的橡皮，对他微微一笑，她甜美的声音道：“你好，我叫乔忆霄。”

　　用各自的小心机，创造一场完美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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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分球！漂亮！”李涵的队友高呼，他和从球场下来的李涵击了掌，凑近的那一刻他道：“兄嘚，历史系的系花连着在这看你三天了，啧啧啧，有福咯。”

　　李涵闻言往那看去，还真是。他半信半疑的说：“真的假的？来看老子的？”

　　“去你大爷的，你爹还能骗你啊。快去！”队友推了他一把，“追到手了别忘了，你爹我啊！”

　　莫名其妙被推一把的李涵，一个跟头差点摔人姑娘身上了，他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俯身要去拿毛巾。

　　小姑娘却突然问道：“你口渴吗？”

　　“啊？啊……有点。”

　　小姑娘满脸害羞的拿出背在背后的水。

　　李涵满是不可思议，他接过水，有些愣的傻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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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睿柒在床上左摇右晃的恶心的紧，她大喊一声：“方司染！给爷过来！爷他妈要骂死你！”最后的几声活活变成的哀嚎。

　　待在厨房的方司染听到，又想笑又心疼。他端着刚煮好燕窝走进了房间，将燕窝放在床头，就去扶东倒西歪的赵睿柒了。

　　都疼着这样前段时间还去D大堵人。

　　方司染无奈，他扶正赵睿柒揉了揉她的脸。说：“你想骂我什么，我听着。”

　　“……不知道骂什么。”赵睿柒分散了点注意力，不一会儿，她想到要骂什么，“哦，我想到了，我他妈骂死你，为什么当初不戴套子！！！”

　　方司染“嗤”笑一声，仿佛已经习惯了自己媳妇的胡搅蛮缠。他吻了吻赵睿柒的脸庞，说：“好嘛，老婆你再忍一会儿，想想肚子里的宝宝肯定很可爱。”

　　“我想不到他有多可爱！”赵睿柒毫无情调的打断道：“我只知道他他妈一天到晚都在踢我！没完没了的！”

　　说着，肚子里的宝宝好似听到了，当即对着她的肚皮来了一脚。

　　“啊啊啊啊——！你大爷的又踢我！”才六个月，赵睿柒就已经疼的欲哭无泪了。

　　方司染将她揽进怀里，又去拿放了一会儿的燕窝，他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诱骗她说：“来，吃点暖的就不疼了。”

　　赵睿柒倒是挺想吃，但是她果断撇过脸去。“我不吃，我吃了他又有力气踢我了，我不吃，我饿死他！”

　　听到自己老婆这样和自己孩子置气，方司染简直哭笑不得。没办法，他只能含一勺入嘴，轻掰赵睿柒的脸，吻着，将嘴里的食物渡给她。

　　“乖，吃点。”方司染长睫与赵睿柒睫毛触碰着，他温柔的哄道：“我下一次，一定做好防护措施，不让你这么辛苦了。”

　　赵睿柒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自家老公能把这种事，说的这么认真。逗乐与疼痛并存，她笑的都快岔气了。

　　“哪有下一次了……生完孩子，就要戴环了。”

　　她这话一说，方司染立刻皱起了眉头，表情看起来很不舒心。

　　赵睿柒眼馋着她手中那燕窝，见他不给自己喂，就自己伸手慢慢的探到那。

　　“不要。”

　　方司染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赵睿柒手指一顿。

　　她不满意道：“不要什么？”还不让她吃？大猪蹄子。

　　“不戴环，就算我绝育我也不让你戴环。”方司染说的，语气还像有点生气。他想：戴环多疼啊，睿柒这么柔弱，肯定会很难受。

　　赵睿柒看着他，那股甜劲就涌上了心头。想起孕妇不能情绪波动时，没办法，她已经红了鼻子。

　　这六年的纠缠，总算落了个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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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如玉坐在玻璃的对面，如今的他已经步入社会了。事业顺风顺水，样貌少了少年的朦胧感，更加俊美了。

　　“他还是不肯见我吗？”他声音沮丧的问走来的警官。

　　警官也不忍心，只拍了拍他的肩。

　　宋如玉站了起来，他平静如水的看着那道玻璃后的门，“孔智博，你有本事就他妈躲里面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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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的清吧里。

　　刘佳宁看着琳琅满目的好友通讯录，含着醉酒的迷糊将他们一个个删除。等待着那群女人蜂拥而至的好友申请，那时候他才是真正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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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19的晚上，明也与星念坐在夜城飞往茴城的飞机上。窗外的云层黑压压的，却不知怎么透露出了几丝光。

　　看不到景色但今天天气应该不错。

　　顾曦安，顾警官。那通电话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勒令，他们两个必须在一天之内回到H城。

　　不用言语，他们也心知肚明。他们与警方之间的联系，无非就只剩那个阴魂不散的犯罪团伙了。

　　他们也等这一天很久了。

　　两人分别被带进了不同的一间审讯室，心里却没有一丝慌张。明也那一间里，如四年前一般，照样是黑漆漆的一片。

　　可明也却不是四年前了，他的狂躁病没有发作，反而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那张桌子。似乎恭候多时了。

　　身后的门锁一落，顾警官那张熟悉的脸，又在明也眼前。他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明也。”

　　他的眼睑泛黑，像是忙活了很久还没有休息的样子。

　　顾曦安坐在明也对面，照样喝了一口茶。他说：“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我为什么找你来吧。”

　　“不聪明，不知道，你直说吧。”

　　“不应该啊，D大才子，高考749，全国第一。怎么会不聪明呢？”

　　明也身子坐正，目光直视前方的顾曦安。他语气格外真诚的道：“顾警官，你想问什么直说吧，别试探我了。”

　　顾曦安淡笑，他心想：你这小子要是想隐瞒了什么，我能试探出来吗。

　　但愿你我不会成为敌人，我可真一点也不想从哪个嫌疑人档案上看到你。

　　如果明也身后背着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那顾曦安身后就承载着就是无数人的光明。他们或许能够与之一战，但明也早就想弃暗投明了。

　　“还是那句话，我喜欢你的爽快。”

　　“开始吧。”

　　凛冽的寒光在顾曦安眼眸中闪烁一刹，他道：“为什么你父亲卡里的八百万，全部转给他们。”

　　“七个亿，能查到落到哪了吗？”明也反问他。

　　“不是被暗自转移了吗？应该落到他们其他人员手里了。”顾曦安本能的回道，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明也的用意：“……没到他们手里？”

　　明也机械的摇头。

　　“如果不是他们分赃不均，就是这笔钱被周晟程予梅给私吞了。”明也嘴角抿了一下，“你们要是抓到那团伙的人了，不妨旧案重审。”

　　桌子底下，顾曦安的手默默握紧了。

　　说回正题，明也陈述着：“那些人以为那七个亿被转移到我手上了，就派人上门要债。”他看向顾曦安，“他们要债的手法有多少花样，顾警官应该知道。”

　　灯光下，明也的睫毛有些湿润。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四年来，从未停止过。”

　　“我只能用明昼卡里的钱，和自己的存款暂时顶着。”明也继续道：“毕竟七亿这个天文数字，我不可能还得起。”

　　顾曦安不解，他的职业操守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怒不可遏，“你为什么不报警？警察可以保你，那些人也能被抓到，这些年就不会还有人遭受他们的魔爪了！”

　　明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飘进了黑暗里，“你以为我不想吗？”

　　“你可以去看下，我的家门口的走廊上被装上了几个摄像头。我离开茴城的时候，光是监视落地窗的摄像头就不止四个了。”

　　他们只能将门窗紧闭，他现在之所以能忍受不通风的空间，就是从那时被迫开始的。

　　顾曦安一刹那就想到了他小时候的那间卧室。那些摄像头，从小就像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明也，从最早的害怕恐惧，到最后甚至能为别人遮蔽目光，这到底是该喜该忧。

　　“你们……不能报警吗？”顾曦安疑问道，他喝了口水平复心情。

　　明也看向身后的那扇门，他道：“你们可以用我和星念的手机，打110试试。”

　　他敢这么说顾曦安肯定信，只是案子是要讲究证据的。他抬手，远程询问室的人看到就明白了。

　　不过几分钟，另一位小警官拿了两部手机进来。

　　明也瞄了一眼，道：“密码都是0531。”

　　顾曦安皱着眉，抬起头疑问的看向明也。他对数字太过敏感了，很清楚的记住了，这个日期是什么。“为什么，是你爸自杀的日期？”

　　明也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秘密。”

　　顾曦安挨个两部都试用了，只要拨打那个号码，电话软件就会自动闪退。像是病毒。

　　“着已经是我和他换过的第三部了，只要装上卡，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换卡也没用。”明也接着道：“至于为什么不找人报警，一，是我怕手机被监视。二……因为我自私吧，我不希望我的朋友被我牵连。”他怕没成功，那些人还被一起盯上了。

　　·

　　此话一出，审讯室里骤然安静。就连远程询问室的人，也是一言不发，甚至有人屏住了呼吸。那种气氛太过承重，他们都知道。

　　明也的亲生父亲就是一个进入了这种组织的人。他们也知道，明也曾亲眼看到了，自己父亲在自己面前砍死人的样子。

　　那种阴影，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会伴随明也的一生。

　　当阴影重现，还笼罩在自己身边四年，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还能有勇气存活下来，真让人不敢想象。

　　突然，一个警察小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翻阅着卷宗。另一个警察询问他在找什么。

　　“小张，你记不记得，明昼那个案子的受害人夫妇叫什么名字啊？”

　　小张记性好，张口就来，“女的叫孟菡，男的叫星夜……等等，星？”他有些迟疑，“这个姓的人不多吧。”

　　另一个警官，走了过来说：“我记得，当初那个案子除了明也，还有一个遗孤吧？好像是受害者家的。”

　　“找到了找到了！”小吴呼喊。

　　当他看清另一个遗孤的名字时，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密密麻麻的爬进了他的头皮。下一刻，他瞪大双眼盯向另一处屏幕里，那是已经审完被带进等待室的星念。

　　被阴影覆盖的不止明也，祸不单行这个词语是有理有据的。

　　那一场事故害得两家分崩离析，亲眼目睹那场血腥事故的小孩心理会被摧残成什么样，警察已然不敢想象。可如今他们居然又聚到了一起，甚至再度重临当年的事件，两个本就有心理疾病的孩子，居然能活到现在。

　　他们的心理又当是何等精彩。

　　面对他们接下来的生活，人们不知道是祝贺，还是该恐惧。

　　他们像极了一块料子，被精雕细琢的成为了完美的犯罪人格。

　　·

　　顾曦安站起了身，对身前的明也鞠了一躬，表达歉意，“对不起，我刚不该质问你的，抱歉。”

　　明也站起身，就道：“不用。”

　　压在心里四年的事终于说出来了，明也感觉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看向一面墙壁，就是不知道星念会不会害怕讲出这些。

　　耳边，顾曦安说道：“谢谢你的配合回答，我们人命警察会尽全力守护大家的安危的。”

　　明也回过头看向他，对着眼前笑出两个酒窝的顾警官，也笑了笑，他本想说谢谢，反应过来时却已经鞠出一躬了。

　　“哦，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顾曦安话音骤然郑重，说：“以周晟，钱赤庆，鲁易传，为首的犯罪欺诈团伙‘k’，已全员被捕，无一人逍遥法外。”

　　“……”

　　明也看着他，像是耳朵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他一言不发显得十分平静。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

　　审讯室的门开了，星念从等候室出来等待很久了。他看到明也快步朝他走了过来，到他跟前的一瞬间，明也拽起了他的领口，逼迫着他快步往后退。

　　周围的警察见状不妙，跨前一步就要去阻拦。突然，一只手挡在了他们面前，往上一看，那只手的主人是顾曦安。

　　“头儿！你干嘛啊！要打架了啊！”

　　顾曦安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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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念被明也逼得节节后退，直到逼到了一个黑暗的死角。星念这才看见，明也双眼猩红的死盯着自己。

　　他已经快三年没有犯过这种病了，可是此刻那股燥郁猛地凝聚在明也心头。

　　“天亮了。”

　　明也的嘴唇，颤抖着说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仿佛都咬着他坏死的肉，割掉的同时，也痛苦至极。

　　短短三个字传入星念耳朵里，却成为了千刀万剐的刀子，它们狠狠的击碎了星念自以为建的很高很牢固的城墙。

　　那一刻，这些年被他们麻痹的疼痛全部如洪水般崩腾涌来。在星念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人间时，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那是梦吧，上一次是十年，这一次怎么可能这么短暂。老天不会眷顾他们的……

　　正当他开口想要去问真假的时候，明也已经带着满身伤痕拥上了他。他人体拥有的体温，靠近着星念的心脏。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两个心理疾病患者就已经是怪物了。他们该怎么解释呢，解释只是站在落地窗前，面临死亡的最后一秒里，想到了星念今晚会没人接他回家。

　　还是解释，准备好安眠药，却突然想到了明也今晚会回家吃饭，自己要去准备晚饭了。

　　他们当然想死，无时无刻不想。

　　只是他们死了，对方该怎么办啊。所以哪怕恐惧的回忆被无限放大，生理心理上受着双重折磨，他们也要为对方活在这个世界上。

　　哪怕只是为给对方制造一点笑容。

　　他们曾有这么一段对话，明也问星念：“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去死。”

　　星念回答他：“我怕黄泉路上，见不到你。”

　　他们从来不喜欢这个世界，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有彼此的存在，所以就算天是黑的，他们也要做对方的日月与星辰。

　　·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都没关系了，天亮了。

　　他们如小时候，互相依偎着，等待这场天亮。

　　在还能意识到周围事物时，星念听到明也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我们可以看太阳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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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麦克白》莎士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