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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成长 ...

  •   那天以后,星念和明也都多多少少的发现了自己被监视痕迹。就算是走在大街上,回头也能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

      明也为了吊着命,每个月只转去五万。那些人也来骚扰过他们几次,明也依然不为所动。他们也怕惹出事,只能以这种“吃不饱”的状态,陪明也慢慢磨。

      那次变故之后,明也和星念的相处方式也变了许多。星念辍学了,除了奶茶店以外多打了两份工,Happy酒吧的夜班,和超市售货员,补贴家用。明也则是全心投入了高三的学习,夜晚在家空闲的时候会做点翻译的零工。

      两人除了偶尔互相做·爱发泄,基本没有什么交集,甚至不怎么说话。

      高三的上学期就这么过去了,寒假的星念比平常更加忙碌了。明也也几乎一天不离书房,偶尔星念回来过夜,明也却在书房熬了个通宵。

      大致是学迷糊了,明也连着几天没停的学习。星念再次回来的时候,明也就趴在书桌上泛难受了。

      星念伸手一摸,是发烧了,给他催了几次吐,就喂了药抱他睡觉去了。

      那天晚上,忙碌的两人,那个月第一次同睡在一张床上。

      夜里,星念眼角含着泪花,惊醒了。为了节省电费,屋外小雪飘飘,屋内依然没开暖气。星念却感觉到挺温暖,因为明也正抱着他。

      明也后半夜难受醒了,起来吐了几次,漱了漱口勉强好了些。但是回到床上就睡不着了,只能抱着星念蹭着找找熟悉的味道。

      怀中的星念一动,明也轻声道:“醒了吗?”

      这是这一周,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嗯……”星念听到那久违的熟悉的声音还愣了愣,含糊着回了一声,“做噩梦了。”

      明也抱着更紧了些,他凑到星念耳边说:“听到了,哭了一晚上了。是太冷了吗?要不要开个暖气啊。”

      “不用了,费钱。”星念说着,占着体重只轻不重,在明也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明也,也伸手环住他道:“有你就不冷了。”

      在他怀里蹭了会儿,星念才想起,这个是个伤号。他亲了亲明也有些胡渣的下巴,说:“还难受吗?”

      “没事了,刚喝了点水。”明也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底闪过一丝温柔,说:“咱俩,好久没这么说话了。”

      星念在黑暗里,望向明也。是啊,他忙的双脚双手互相打架,明也学的青天不分白日,是很久没有这么平静的聊会天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越聊越清醒,两人困意渐渐消散。明也索性翻过身,去拉开台灯。这时,身后的星念语调不轻不重的道:“明也,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的父母啊。”

      灯光亮的那一刻,明也回头看向他,星念侧躺在床上看上去很脆弱,满是力不从心。

      明也看着他这样,怔了下。

      星念从来不提他的家庭,从星芳家里搬出来后也极少再提他们一家了。对于父母,他更是只字未提。明也和星念一样,对这种事好奇心不重,星念不讲他就不问。

      他唯一知道的星念父母的信息,就是当时星念与星芳家庭分散时,明也在门外所听到的。

      星念的父母,貌似都故去了。

      他靠回星念身边,说:“嗯,是没讲过。”明也想着,怎么安慰他。他拥星念入怀,说:“你是,想他们了吗?”

      星念白嫩嫩的小脸,被明也这么突然一拢,搓的红了。星念对他这句话,表示奇怪,他轻声问:“你会想程予梅吗?”

      这个答案毋庸置疑,绝对是不会。明也有些茫然,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是一语双关。

      “我比你幸运一点。”星念当个玩笑话的说:“我的父母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死了,只折磨了我六年。”

      明也眼眸一颤。

      星念身子往后仰了些,他抬起下颚。在灯光的照耀下,明也看见,星念的天鹅颈与下巴连接处,有着一条丑陋的伤疤。时过境迁,它已经变得比皮肤还要白上一些了。

      明也对疤痕太过敏感了,犹如第一次与星念说话时,见到他手上的伤疤,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伤。

      他大概能想到这是怎么弄的了。

      明也伸手就抱住星念,生怕他受一点委屈,他轻柔的吻着星念的额间。他听见颈窝间的星念,平淡无味的语气,说:“那时候四五岁,他们吵架,说把我杀了,就离婚。”

      那把刀划过星念的下颚,那种疼痛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哭声歇斯底里,招引来了隔壁的邻居,强行从他父母的手中夺走,接而把他送医院了。

      这些秘密本该由那个伤疤一起,慢慢消失。可是,这些事情压在星念心底太久了,他有时候也会难受。但他怕被人说矫情,从来不提这段往事半句。

      只是,现在他面前的人是明也。他应该能忍受自己矫情的那一面吧。

      “他们是被人杀死的。”星念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话。

      “和我们现在很像,也是因为钱。”星念面上毫无表情,他回忆着,“他们把我塞进卡车的运输箱里,开了很久的车。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哪的小屋子,他们又开始吵架,又要打我。”

      ……小屋子?

      明也听着,不知怎么入了神。他好像能回想出星念所说的场景。

      “我躲到电视柜下面,有个桌布,就藏在下面……”

      突然,明也伸出了手,抓住了星念手臂。他与星念四目相对,星念看见眼白中满是红血丝。他缓缓道:“然后有个人,拿着斧头闯了进来,把他们都砍死了,对吗?”

      他的声音停下,星念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崩掉了。

      他呆呆的望着明也,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感觉,提到了嗓子眼。星念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他俩,就这么对视了一会。

      星念这才缓过来,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这句话说完,明也久久没有回音。

      过了许久明也才开口,没有回答星念,而是说:“你躲在电视柜的里面,有个小孩不知道怎么就也进来了,他一直在哭。你往前爬了几步,捂着他的嘴说:‘再哭会死的’。”

      “……是,你?”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涌入星念心中。明也怎么会在哪,明也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明也是谁?

      下一刻,明也就给了他答案:“我是那个小孩,杀人的,是我亲生父亲,明昼。”他就是那个梦里所含沙射影的小怪物从来没变。

      只是那怪物吞噬掉的人,是星念的亲生父母。

      ·

      是梦里改变了那天的天气,真实的那天没有下雨。只是天阴沉沉的,乌云布满了天,好像随时要压下来了。

      六岁以前,明也的人生还算安静。除了那个整天不知所踪的亲生父亲,那天是他少有的和父亲单独见面。明昼一言不语的开着车,载他回茴城。

      一通电话,驾驶座上的明昼犹如被注射了兴奋剂一般,他疯了。

      那把染上血锈的铁斧,一把砸碎了驾驶座车窗。玻璃击碎的声音,炸醒了看着那把铁斧发愣的明也。

      明昼仿佛只是试手,他嘴角夸张的笑着,如获至宝似的。他踹开了车门,走了,忽然他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蓦然回头。

      明也痴呆着,突然,后座的车窗上,乍现出父亲的脸。他的五官被玻璃压平,嘴角却依然笑着,那笑容犹如马戏团里的小丑,牵强油腻丑陋。

      他看见,父亲的嘴唇在动。明昼在说:“等我。”

      Wait for me.

      “砰——”

      前座的门被明昼关上了,他的背影往那边小屋走去。车内的明也只有茫然,怎么一刹那,父亲就变了个人似的。

      小孩的世界没有天高地厚,只知道不该坐以待毙。门开不了了,那就走窗户吧。明也拿着酒瓶狠狠的砸向后车窗,没几下,车窗就碎成了一片雪花,可依然屹立不倒。

      明也没有办法了,他看着前座碎掉的玻璃窗。犹豫了几番,还是钻了过去。那时是夏天,他穿的不多,尖锐的玻璃块,划破了他稚嫩的皮肤。

      疼痛在腰间,小孩大喘气着。他捂着滴血的伤口,一路小跑,走向父亲去的那间小屋。

      门里流出了血,明也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男人的嘶吼喊叫,女人的怒骂尖叫。明也一下子就愣了,他看到明昼回头,对他深沉的笑了。

      但他的手上没停,斧子果断的劈下,没有一点属于人该有的顾虑。

      明也一下子闭上了眼,他根本不忍直视。血液的四溅,带着属于人热腾腾的体温。男人的哀嚎,女人的尖叫,那一切都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们像一只只长着长指甲的手,在硬生生剥开他的血肉。让他皮开肉绽的暴露在空气中。

      此情此景明也只有逃避。

      他脚一软,滚进了电视柜的桌布下,桌布遮住外面的一切喧嚣。明也才开始有时间去呼吸,桌布下的空间格外阴冷,那些恐怖的记忆依然不能抹去在脑海里。

      这时,一排血溅上了洁白的桌布。明也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一阵阵抽噎从电视柜地下传来。

      一只温热的小手,就在此时捂住了他的嘴。那与这冰冷世界格格不入的温度,让明也好像找到了依靠,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只听那孩子稚嫩的声音,格外冷淡,他说:“再哭会死的。”

      明也闻声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人,还没来得及去想他是谁,就被他充斥着兴奋喜悦的眼神给吸引。

      他好像很期待……

      不,他捂着自己的手明明在发抖。

      屋外男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吼叫,和挣扎声充斥着整个屋子。明也听到那声音害怕极了,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父亲举起斧子……

      女人的声音太过尖锐,想什么尖利物划过贴片,那声音让人胆战心惊。

      他抱上了另一个孩子,这样似乎能让明也感觉好受一些。另一个孩子微微一怔,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星念抱着明也,慢慢的挪进角落里的缝隙。

      在他怀里,明也更清楚的察觉到他在发抖,即使两人依偎在一起,他也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明也趴在他的肩膀上,小声的呜咽着,他也希望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可是周围满是恐惧,冷风不知从哪刮进这里,吹着他。

      在一声痛不欲生的惨叫后,女人也彻底安静了。皮鞋声踩踏着地板的声音,依旧回荡在他们周围,明昼没有走,依然在这徘徊。

      那声音像是踏在明也心头,压的他直发颤。

      不知怎么的,周围亮堂了些。明也悄悄的侧过头,去看。只见,桌布的一角被掀了起来,明昼那张脸一动不动的出现在那,脸上溅满了脏血,却还是在笑,那笑像是拿刀,一刀刀割在他脸上似的,一成不变。

      明也看到的那一刻,瞳孔巨增,差点一声叫了出来。

      他眼泪一滴滴掉,跟不要钱似的。

      星念抚上他的后脑,让他靠着自己肩膀,别出声。他的鼻尖轻轻的碰了下明也的脸蛋,像是在安抚他。

      他很清楚,此时他们身处缝隙夹层,在黑暗里。明昼是看不到他们的。

      明昼就这么看了许久,大约是保持着那个扭曲的姿势累了。他放下桌布,好像走远了。可没走几步,明也就听到他叫。

      “小也,你出来啊……爸爸带你回家找妈妈了。”

      “小也,你在哪啊?”

      那声音带着微颤,恐怖的笑意却不断,他不停的重复着那个昵称,让人背后发虚。

      听着那皮鞋声一扣一扣的走远,明也的心跳才才刚开始恢复正常的频率。忽然,茫茫的白光乍现,明也的背后爬上了凉意。

      明昼又回来了。

      他死性不改的侧头看去。明昼那张脸依旧笑着,似是没注意,那血流进了他的眼睛里,流进了他笑的僵硬的梨涡。血凝固了,牢牢的站在他脸上。他将整张桌布都掀了起来。

      他的动作太大,电视桌面上,有什么东西滚落了下来。明也定睛一看,那是一个,女人的头颅。

      女人睁着眼,抹了口红的嘴微微扬起了笑,她与明昼的目光,一齐看着黑暗中的明也与星念。那坚定不移的目光,看着他们的每一秒,都像是在告诉他俩,要赎罪。

      恐慌之余,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在明也的脸蛋上。

      他明明看见星念在笑,为什么还会掉眼泪。

      背后,明昼依然盯着里面,那眼神好像能看到他们似的。明也的心像是被人牢牢的捏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趴在星念身上。煎熬的等待着时间流逝,等待着明昼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那束光终于被遮住了,随之看不见的还有女人的头颅。

      皮鞋走路的声音伴着明昼的独自喃喃,越行越远。

      明也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他的父亲杀人了,满屋子都是溅的血,两条人命就这么消失在那斧子之下了……

      他的哭声,既委屈,又害怕。在无助之中在心上蒙了一层看不见的雾。

      星念没有哭,他盯着那层桌布,想到外面是星夜与孟菡的尸体。他的嘴角就控制不住的扬起,直到眼睛看的酸了。

      ……

      两个孩子互相抱着,在泛着阴冷的屋子里,互相用体温温暖着彼此撑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警笛声作响,直到现场清理干净了,他们才发现,在桌布下的角落里。

      有两个互相拥抱在一起的孩子。

      亲眼目睹父母被杀和亲眼所见父亲杀人比起来,哪个更可怕,哪个留下的阴影会更大?这个答案永远都是无解。

      在明也和星念身上,甚至分不出所谓的对错。

      明昼杀了星夜和孟菡,解开了捆在星念身上的枷锁,释放了星念的正常人生。星念将那穿着皮鞋的脚步声,视为救赎。他甘愿任其踩踏,匍匐在鞋底成为受虐者。

      因为杀了星夜孟菡,明昼自杀,程予梅改嫁周晟,开启了明也的地狱人间。为了能够在这恶心世界存活,明也只能穿上那双曾让自己无比惧怕的皮鞋。藐视一切,成为伤害过自己的施虐者。

      那是故事的开头也是故事的结尾,是星念的解脱,是明也的牢笼。

      “你会怪我父亲,杀了你父母吗?”明也看着天边的破晓黎明,问道。

      “怪?”星念尾音轻佻一笑,对于那段记忆,他确实是恐惧偏多。可如果能让他重临一次星夜和孟菡被杀的场景,他会毫不犹豫。“那不是我的父母,也不是你的父亲。”

      “他们只是我们童年梦魇的化身。”星念的长睫上凝聚了薄薄的冰霜,他坐在床上,低眸说:“他们是,因为我们的相识,相知,相恋,而出现,是来破坏我们感情的东西。”

      “我的父母,和你的父亲,他们只是死在了一起,不是他杀了他们。”

      对于他这些胡思乱想的说辞,明也毫不意外。他笑着,对星念说:“……你疯了。”

      星念也看向他,坚定无比的说:“我们什么时候不疯?”

      明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没办法回答这句话。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真不在意?”

      “我只要你。”星念答非所问的回答。

      月亮逐渐被太阳所替换,阳光消化那些积雪,还人间一片灿然笑语。

      明也会心一笑,他抚上星念的后脑,鼻尖碰了碰他的脸颊。犹如十多年前的星念对他的安抚。

      既然太阳升起了,就该说那两个字了。

      “早安。”

      星念眼间有些动容,没想到明也还会记得这个动作。他跪坐着,让自己高了点,吻上了明也的嘴瓣。

      明也就势蹭了蹭他的鼻尖,回味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尖。”怪不得,他第一次认识星念时,就注意到他的鼻子好看了。

      星念哼哼道:“一样你不也没认出来。”

      明也笑骂:“……操。”

      “哦,对了,生日快乐。”

      星念内心算了算,好像确实是今天。他低吟浅笑。

      那年距离现在已经十二年了,不知道当年那两个小孩,对现在成长后的他们有多失望。

  • 作者有话要说:  星念是天生的,明也是被后天逼迫的,但他们都是为了彼此,也算天造地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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