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病》祸及殃鱼

18、晚安

　　“大八卦大八卦。”永远走在吃瓜第一线的孙勤淼闯入班级叫道，众人围上，他问：“你们认识隔壁班那个新转来的女生吴丝玉吗？”

　　乔忆霄撇了他一眼，呼出一口烟，道：“这谁不知道啊，就昨天被四班老师活活拖去校长室那个。”她抖了抖烟，饶有性趣的问道：“话说你们知道她犯了什么事吗？”

　　李涵耸耸肩，示意不知道。他说：“反正那人脸都没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活活拖走的，还是个女生，嘶……太可怜了。”

　　“孙勤淼你他妈说不说啊，不是有八卦吗？”明也坐在位置上，扔了根兰俏牌飞镖排粉笔过去。

　　孙勤淼接住，笑嘻嘻的说：“吴丝玉啊，她昨天跟四班的一个男的，在男厕里内啥！妈的，刚好碰到她班老师上厕所，给逮了个正着。”

　　刘佳宁和李涵同时道：“我操，牛逼。”

　　“咦惹——真饥渴难耐啊。”乔忆霄评价，“他俩找个酒店不行吗？非得搁厕所，什么情丨趣啊，闻那味能丨硬的起来吗。”

　　“我操，真的假的？”张惬妍不可思议，她问：“这他妈不才开学一周？那女的怎么跟男人搞上的？”

　　“不知道。”孙勤淼摆摆手，他笑容逐渐变态，“不过我听说，四班老师开门的时候那男的给吓飞了，直接弄丨里边去了。”

　　明也调皮道：“这不祝愿早生贵子？”

　　星念闻言一笑，他配合道：“百年好合。”

　　“我四班的集美也跟我说了，她说那女的在生欲那边做那个啥的。”金莫莫打开话匣子，说：“前段时间被她妈抓回来上学了，没办法，现在改做上街拉客的了。”

　　明也不明白，他笑道：“四班那小子知不知道啊？真不怕染病啊。”

　　刘佳宁回道：“真要染病那女的就完了，不赔个百八十万都别想走。”

　　“白给操还要赔钱，想想就惨。”李涵撇嘴道：“为什么我就遇不上这种主动来勾搭的女人呢，给钱也行啊。”

　　“李涵你他妈又饥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左手不行就换右手。”刘佳宁嘲笑。

　　“滚啊。”李涵反击说：“我祝刘佳宁你和老大天天年年岁岁月月都与双手为伴！！！”

　　无辜躺枪的明也乐了，他突然明示说：“李涵，晚上去不去做推拿？”

　　李涵秒懂，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狗腿道：“老大我最爱你了！木马~”

　　刘佳宁连忙说：“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明也不屑的“呸”了一口。

　　乔忆霄看着他们露出了极其嫌弃的表情，她把烟掐了，“咦——你们男生聊得话题好恶心哦，我直接为民除害打妖妖零。”她转眼看星念，“看看星念多乖，哪像你们。”

　　星念从容不迫的摘下耳机，他说：“他们刚刚说什么了？我在听歌，没听到。”

　　“没听到就好，听到脏耳朵。”乔忆霄笑说。广播中响起了上课铃声，他们几个极其不情愿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节语文课，明也收拾着桌面，准备趴着睡觉。耳边突然传来星念轻蔑的声音，他道：“纯，情，处，男，哦。”

　　“我操，你不是没听见吗？”明也看向他，解释道：“口嗨而已，我又不会真去。”

　　星念松松眉，一脸“你就当我信了的样子”。

　　明也看他这幅样子笑了笑，他调戏的问道：“你去不去啊？”

　　星念看了他一眼，问：“去什么？”

　　明也笑说：“还装啊？都是男人，生理需求谁还没有啊。就推拿店找鸡呗，去不去？我请客。”

　　他这话说完，星念看都不看他了，冷笑说：“去死。”

　　意料之中，明也笑了出声。明也点到即止也不在再逗他了。他拿着笔随手抄了一句脑子里想到的诗。

　　写完之时，他才想起这句诗是谁写的，写给谁的。

　　还挺巧。明也把书推给了旁边的星念，小声说：“你看。”

　　星念此时并不想理他，但是偶然瞄到了一眼他那字，眼睛就难以移开目光了。星念也觉得很奇怪，看到那字就好像碰到了一个能狠狠把自己踩在脚底的庞然大物。

　　“怜君独卧无言语，唯我知君此夜心。”

　　他有些怕这些字，可更多的是恐怖的喜欢。

　　明也问他：“知道这句是谁写的吗？”

　　星念被他这么一叫，嘴角轻微的颤了颤。他忍耐着那种感觉，看向别处。星念歇息了下，缓缓道：“露湿墙花春意深，西廊月上半床明。怜君独坐无言语，唯我知君此夜心。”

　　他回答说：“乐天写给微之的。”

　　“嗯哼。”

　　“嗯……”

　　·

　　夜深了，他走在那条没有路灯的郊区小路上。灰色把天空涂满，星星见不到月亮。那辆报废的出租车上充满了陈旧的铁锈，后座上车窗的玻璃碎的像一朵雪花。

　　驾驶座上的车窗被什么东西给杂碎了。

　　不远处有座小屋，小屋旁的树上传来了一声乌鸦的叫声。冷风凉的入骨，那双熟悉的眼睛充斥着血丝，盯着他恨不得把整个眼球挖出来。

　　血液染上了眼前的布，皮鞋踩着地板的声音逐渐接近，像是在抠长在心脏上的一个肿瘤。风吹打着破败不堪的窗户，雨点一滴一滴嘲笑着人间，那些声音徘徊在耳边。

　　他握紧拳头，等待着恐惧揭晓。一只孩童的手，轻柔的捂住了他的嘴。告诉他：再哭会死的。

　　霎时间内，沉重的眼皮也阻止不了明也的惊醒。他侧过头，看向那扇落地窗，屋外电闪雷鸣。雨声是这时的。

　　雨点被风吹的有些洒了进屋。明也眼珠发涩的疼痛，一点也不想管自然的的破事。在一道闪烁的亮光后，雷声轰轰的从天边响起。

　　一声碎裂隐匿在其中。四周未睡的邻居都能听到那扇落地窗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即使在暴雨中，那声音依然清晰无必。

　　他是受了什么罪，那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在生剜他的心。

　　屋内，整个屋子唯一的光亮，明也的台灯，被他自己一拳一拳砸的破碎不堪。他双眼睁的很大，嘴里的怒吼依然没有停下。

　　在他疯狂的眼底，偶然闪过房间的一角。他略微怔住了下，眼神中透露着不可控。他的骨架却不听使唤的爬了过去，掀开那个暗格，打开药瓶，倒出了几片药片。张嘴，生吞了进去。

　　药片刚从喉腔进入，明也却一脚将药片踢开。见药片洒落了一地，他的叫声更加惨烈。他渐渐的缩在了墙角，用自己尚能动弹的那只手，捂住自己发狂不止的嘴。

　　身体的那股躁动不安的热血，在药效产生下渐渐消逝。冷风再度袭来，明也终于能感受到属于常人能体会的寒冷。

　　他身体放空，重重的摔在了墙壁上。他面如死灰的看着天花板，那是看不到尽头的灰色。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水顺着明也的眼角留下。他喘气一声，慢慢站了起来。左手手背上还插着一片台灯上的碎片，明也用了点力将它拔了出来，便没心思再去理会这伤口了。

　　明也四肢乏力，走到床边，就摔在床上了。他头脑此时太过炽热，一点沉睡的愿望都没有。听着风吹的雨声，明也丝毫不想享受这种孤寂。

　　他拿起被摔碎一角的手机，没有密码。直接打开了微信，这时明也却愣住了。他该找谁呢……星念吗？他不能对实验品分享这些……那会影响他的心情。

　　明也颤抖着手，犹豫的翻到了和赵睿柒的聊天记录里。他单手打了个[在不在]过去，赵睿柒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明也再次发了个消息，依然石沉大海。

　　一看时间，已经早上四点多了。这时候只有鬼在了吧。明也退出和她的聊天记录，他翻看着自己几百多好友的微信，尽然没有一个人能说说话。不免百感交集。

　　可一当他空闲下来时，周围的空气就好像充满着细针，密密麻麻的刺进他的皮肤。他指尖停留在顶置那人上，想了很久，可疯狂时的感性永远会胜过理性，他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

　　今夜暴雨来的突然，星念在屋中也睡得闷的慌。他睡不着，索性坐起来了，屋外的暴雨一直不曾停歇，这让星念坐立难安。

　　他真的，很久没有失眠到这个点上了。

　　这时，星念放着歌的手机屏幕上，悠悠的出现了一条消息。会给他发消息的就那么几个人，这个点还会找他的更就只有明也了。

　　奇怪，如果不是下了雨，现在外面就该天亮了。怎么，明也还没睡。

　　星念抿了抿滋润的嘴唇，点了进微信。

　　【同嗟除夜在江南】：[你睡了吗。]

　　星念看着，眼睛眨了眨。他感觉到明也状态不对。

　　【同受新年不同赏】：[没有，你怎么还没睡？]

　　这句话后，明也就久久的没给下文，星念就干等着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屋外的雨还在下，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架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星念的双眼都盯的干涩了，才见明也回了一句话。

　　【同嗟除夜在江南】：[你现在能连麦吗？]

　　星念撇眼看向旁边呼呼大睡的孔智博，老实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想把孔智博扔出去的想法了。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回道：[我表哥在家，说不了话。]

　　星念发过去，这条消息就像发送失败一样，明也又没了音讯。星念极其不安，他动了动手，又发了一条过去。

　　[我可以听，打字跟你聊。]

　　过了一会儿，那边终于回道：[没事，你先睡吧，明天还有课。]

　　星念能感觉到他心里有事，他不管不顾的点开了语音通话，给明也播了过去。

　　·

　　屋里一片漆黑，却能在黑暗中，依稀辨得明也眼睛中的红血丝。他的手流淌着鲜血，本人却无动于衷。

　　明也看着那通播来的电话。

　　他的手指在拒接上空停留，却还是点下了接听。

　　他好想星念。

　　·

　　看到明也接通，星念悬挂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嘴角微微上扬，动手打了句话发给明也。

　　[我陪你。]

　　任谁看到这样的话，能不动容。明也低声道：“谢谢。”

　　那沙哑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入了星念的耳朵里。直戳星念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明也的声音，他的心脏疼的慌。

　　他也顾不得什么了，穿上鞋子，推开门，就往筒子楼的走廊跑。此时春雨季，屋外的寒风冷的吓人，星念却全然不在乎。

　　他站在走廊里，打开了麦。

　　“你怎么了？”

　　明也闻声一愣。星念一晚上没说话，此时的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他只是脑子一热接通了这电话，可是星念的声音，他却有些不忍。

　　“……你不是不能说话的吗？”明也勉强着自己笑了下，“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明天不上学了吗，憨批。”

　　“……别扯开话题。”星念察觉到一丝光亮，他抬眼望去，“你那是出什么事了吗？用我过去找你吗？”

　　只见走廊的尽头，那一处的露天。暴雨居然淅淅沥沥的停了，雨水清洗过的天格外明朗，就连星星也能独自照亮一方天。

　　·

　　寒风呼啸，也从落地窗吹进明也的屋子里。点点星光，照耀到了他的窗边。明也想，是否真的该敞开心扉了呢。

　　算了吧……没必要。

　　“没事，不用过来。”明也语调此时依然温柔，“我就是做了个噩梦，睡不着了，想找人聊聊天。”

　　星念的声音传来，“你……做了什么噩梦啊？”

　　“很恶心的。”明也又说：“听了会不舒服的。”很恶心的。

　　这句话后，这通电话安静了许久。

　　直到。

　　“……可我，不想让你一个人不舒服。”

　　顿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感涌上明也心头，明也竟感觉不到它到底是什么滋味。有点酸，又很甜。

　　他轻轻一笑。

　　·

　　“你见过织毛衣吗？”

　　听到明也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星念有些发懵。

　　“……什么意思？”

　　然而明也并没有继续与他解释，星念听他说：“我梦到了一个满是糖果的世界，连天上的云都是棉花糖做的。”

　　“后来，那个世界里出现了一个怪物，他长得和那里的人们一样。但是，他杀人，放火，什么坏事都做。”

　　“另一只小怪物从角落探出头看它，小怪物不知道为什么它要这么做。但是，这时正在吃人的怪物发现了小怪物，怪物发出很刺耳的笑声，向小怪物走来。”

　　“它一口一口的，把小怪物吃掉了。”

　　星念眼睫一颤，他能感觉到明也话里有话，却并不能从所童话的梦境中，去体会明也此刻的心情。

　　“怪物又把它的骨头吐了出来，所有人都在逃命，没有人会去管那副骨头。小怪物的尸骨，就躺在地上让人踩得粉碎。”

　　星念捧着手机的双手，不禁握紧了。他嘴唇不自觉的抿了抿，他问：“后来呢？”

　　“……后来？”

　　“后来啊……”明也的声音发着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让他十分痛苦，可他还是给了星念最温柔的语调，“后来，听故事的小朋友，天亮了，你该去睡觉了，今天……记得帮我请假。”

　　星念看着那通电话，心里麻麻刺刺的。他受不住明也这样，面对这样的明也，他真的好心疼。

　　可是安慰的长篇大论到了嘴边，最后还是那一句。

　　“我，可以陪你。”

　　“……不用了，我没事。”

　　他的话音一落，那通电话上的数字也随之暂停。明也就这么挂断了电话，星念想说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上。

　　星念匆匆的点开微信，留下的只有一条挂断记录。

　　这次明也没对他说晚安。

　　他凝望着那条记录，痴痴的发了个[晚安]。但，没有回信。

　　冷风再次吹进走廊，星念才发觉自己站在漏风的走廊中，快一个小时了。他往走廊的尽头望去，从屋内看。

　　天即使阴沉沉的，也逐渐亮了起来。

　　·

　　职高的七班里，星念望着迟到升上来的太阳，却依然感觉周身冷嗖嗖的，身边的窗户关上了，也依然于事无补。他想，我的太阳不见了。

　　好在，午间。

　　那个在他顶置上的人，补给他了句：[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