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东园

4、第 4 章

　　师祤说完，看向了那个女人。

　　女人半张着嘴，脸上血色尽失，眼中的恐惧藏也藏不住：“兰儿是妇道人家，怎么能妄议夫君呢……”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在了她的裙摆上，晕出一朵不知名的花。

　　“……”师祤的心突突地跳着，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半句话没说出来。
　　她以为，这个时代的女人都像是江孟园那样，敢不卑不亢地面对男人。
　　可是见了这兰儿的反应之后，师祤觉得，可能不一样的只有江孟园而已。

　　“行了，别哭了，”师祤压低声音，说道：“不想说就算了。”
　　她放下碗，没了继续吃下去的心情。

　　女人抹了抹泪，小心翼翼地说道：“兰儿没有不想说。”
　　“……”师祤深吸一口气，不急不躁地问：“那你说说，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呢？”

　　师祤已经想到了对方大概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可是她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差点把她送上了天。
　　“夫君，是兰儿的天。”

　　“咳咳咳，”一口粥差点卡在了嗓子里，师祤咳了好几声，在女人担心的目光中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好好吃饭吧。”
　　她不问了还不行吗？

　　一顿饭下来，女人再也没敢说过话，她只敢偷偷地拿眼瞧着师祤。
　　红透了的双眼，似乎在控诉对方的刁难。

　　直到来人收拾了碗盘，师祤把女人打发走了，才瘫坐在桌边，松了口气。
　　才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师祤觉得，像是熬了十几年。
　　她有些气馁。

　　哪怕在以前那个世界里，爹不疼娘不爱，但是至少也无债一身轻啊。哪里像现在，背着一身的债，又一无所知，无从下手。
　　师祤狠狠地叹了口气，她鼻尖儿有些发酸。
　　可是在看到门口露出来的衣摆时，又生生地忍了回去。

　　她记得，外面的人好像是叫福祥。

　　“福祥。”
　　“爷，有什么吩咐？”

　　师祤看着立刻闪进来的福祥，颇有些不适应，但是她只是顿了顿，说道：“你现在出去一趟，叫人按着我的身形做几套颜色淡雅一些的衣裳。”
　　福祥弓着腰，头都没抬一下便应道：“是，小的这就去。”

　　把人支走了，师祤收拾好心情，起身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她那会儿摸了摸，原主的印章没有藏在身上，那应该会放着一个隐蔽一些的地方吧。

　　师祤找了好久，把早上刚叠好的被子都翻乱了，才在床头发现了一个暗格。
　　印章果然在里面，除此之外，师祤还翻出来几张已经泛黄的纸。
　　每一张上面都印着血红的手印。

　　她仔细一看，竟然是卖身契。

　　师祤心头一震，又看了好几遍，果真是卖身契。
　　她表情沉重了起来，手上像是握住了几条人命。

　　这个封建落后的世界，总是能给她带来冲击。

　　师祤想了一会儿，把这几张卖身契又仔仔细细地放回了床头的暗格，只拿着印章，出了门。
　　她想着去找江孟园。

　　可是出了门，师祤才反应过来。
　　她根本不知道江孟园在哪里，甚至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唉……”师祤叹了口气，她站在角落里，看着院子里那一片不知名的花，自言自语道：“这算什么事儿啊……”

　　她以前去过一个古城，里面的小博物馆就是开在古代大户人家的院子里。
　　那么小的院子，她有的时候还会认不清路，不要说江家这个大院子了。
　　她估摸着自己已经转了有半个小时了，愣是没有回到过原点。

　　路上见到的小丫鬟们都使劲儿低着头，不敢看她。
　　就好像，师祤不是这江家的入赘姑爷，反倒是从地里面冒出来的妖魔鬼怪似的。

　　师祤心里苦，可是她还是板着张脸，一声不吭地从小丫鬟身边走过。

　　可是她实在是找不到路了，最后不得已，叫住了路过的一个小厮。
　　“姑……老爷。”小厮腿都在打颤，埋着脑袋，一副任人差遣的模样。
　　“……以后还是叫我姑爷吧，”师祤头有些疼，她没管小厮诧异抬头的模样，只说道：“去，告诉夫人，我今晚要去她那里。”

　　她本想跟着小厮，悄悄地找过去。
　　可是没想到那小厮在原地犹豫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姑爷，您要找哪儿位夫人？”

　　“还能是哪位夫人，江家的大小姐，听懂了吗？！”
　　师祤忍了半天的暴脾气，终于忍不住了，邪火上来了，她音调都拔高了。

　　小厮吓得差一点跪在地上，却很快喊着“小人这就去”，转身就往回走了。
　　师祤撩起衣袍，快步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的，师祤觉得她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院子，才见那小厮停了下来。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角落里，看着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江孟园的大丫鬟，碧玉。

　　不知道那小厮说了什么，师祤远远地看着碧玉皱起了眉头。
　　她舔了舔唇，心里有些发毛。
　　一会儿，她该不会被这个碧玉给赶出来吧。

　　没等她想明白，小厮就走了。
　　师祤从角落里探出头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个小院子。

　　和之前经过的那些个院子比，尽管这小院子的角落里种了几簇她叫不上名字来花，可是这里还是显得很破败。
　　很寒酸，不该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的住处。

　　师祤眉心蹙了起来，她抬手摸了摸怀里的印章，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门没有关，本来以师祤的性子，不敲门就进去那是不礼貌的。
　　可是这里是古代，她是整个家里，所有女眷的“天”。
　　她不得不表现得倨傲一些，抬脚就走了进去。

　　江孟园正坐在桌边喝茶，她手边还放着一本书。
　　看到师祤走进来，她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笑道：“夫君怎么过来了？”

　　师祤压着嘴角，本来想装下气势，但一想昨晚还有今天早上的事儿，她瞬间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她在江孟园面前，可能早就没有形象可言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师祤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江孟园的对面。
　　对方也不恼，只对着碧玉吩咐道：“碧玉，叫厨房做些姑爷喜欢的糕点来。”

　　“是。”
　　碧玉头都没抬，退了出去。

　　人都走没影儿了，师祤才从怀里掏出来那枚印章。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娘子，这是我的印章，该盖在欠条上了。”
　　“夫君就这么着急？”江孟园倒了杯茶，推到师祤面前，“这是想赶快还了债，好离开江家？”

　　“没有没有，”师祤讪笑了一声，她拿出早上在那兰儿面前的说辞，对着江孟园说道：“我只是，昨天做了个梦，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悔恨不已。我做过那么多错事，是时候改过自新了。”

　　“这样啊……”江孟园沉吟一声，眼睛含着笑意，她从袖口中抽出那张欠条，递给了师祤，“那就有劳夫君，盖上你的印鉴了。”

　　师祤接了过来，没有半点犹豫，盖上章之后，又把欠条递了回去。
　　“没、没别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我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吗，夫君只在这儿坐了一下，就要走。”
　　“不、不是，我就是……”师祤眼珠子打着转，她瞥到江孟园手边的书，立刻开口道：“你这不是在读书嘛，我就不再打扰娘子了。”

　　师祤说着，就想起身，可是江孟园没有放过她。
　　她伸出手，按在了师祤的手腕上，“这书是随便拿来的，没在看。夫君不如坐一会儿，等厨房那边送了糕点来，吃过了再走。”
　　“……”师祤无奈，“好。”

　　她在这儿干巴巴地坐着，等到碧玉端着糕点回来了，她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也没管那些精致的糕点到底是什么，师祤捏起一块儿就要嘴里塞。

　　江孟园看她那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她柔声细语地说着，可是下一句，却差点吓得师祤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等吃完了，夫君和我一起去看一下各位姐妹吧。”

　　“咳咳咳，”师祤猛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抓起手边的茶杯，灌了一杯茶之后，才好受了一些，“为、为什么啊，有什么需要看的吗？”
　　“你之前那档子事儿，把各位妹妹吓成了那个样子，夫君不得去慰问慰问？”

　　听她这么说，师祤立刻就想起来她还被困在黑暗中时，听到的那些聒噪的噪音。
　　心里下意识地抗拒，可是江孟园说的确实在理。
　　更何况，对方和她一起去，这不正好让她熟悉一下江家的院子吗？

　　“那、那好吧。”师祤应了下来，可是很快，她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江孟园原来是这么“大度”的主母吗？让她却也就算了，竟然要陪着她一起去那几个女人那儿。
　　一时间，师祤弄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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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师祤名叫“无语”，请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