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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雀喜虽不喜欢她,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夫人添麻烦,便转过身去恭敬回话,“多谢萍夫人关心,我家夫人……”

      “啪!”
      雀喜话还没说完,汪翠萍的一个巴掌就落在了脸颊上,登时就红肿了起来,疼得直掉泪。
      雀喜是她最心爱的丫头,做事细心可靠,自己平日里都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竟被汪翠萍这样给欺负了去!

      宋书书看得真切,可也是有心无力,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雀喜几时得罪了你,竟叫你这般对她?”

      怒归怒,可声音却是极小,更像是绝望中的挣扎。

      “夫人有这训斥的气力,倒不如多加休养,”汪翠萍嘴磕着瓜仁,将手中的一页纸笺扔到了宋书书的身边,眼珠子就快要冲天上去了,“夫人是个聪明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玉儿也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夫人您这样的身子如何再能伺候?不若好聚好散……”

      休书在掌心缓缓打开,纸上池玉的字依旧工整俊秀,遒劲有力,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曾经最爱的字迹,竟然会成为了休书。

      当年那一纸深情款款的凤求凰,怕是早已喂了狗。

      她的手紧紧地拽着休书,眼眶通红,却落不下一滴泪,从前又多甜蜜,就有多憎恶眼下的绝情。

      “哗啦……”
      橙黄的纸张被扯出一道很长的口子,宋书书神色平静,倒是把汪翠萍给愣住了,“夫人这是要做什么?您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名门,玉儿既已下了休书,夫人还是不要死缠烂打的好。”

      “哗啦哗啦……”
      又是两下,她脸上的神情坚毅了不少,瘦弱的手背青筋暴起,眼里端得是一股狠劲。

      “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她冷眼看向汪翠萍,“让池玉自己来见我。”

      “你……走着瞧吧……”汪翠萍一听,急了眼。

      她知晓宋书书向来都是温和性子,不争不闹的,眼下怕是真的恼火了她,也不敢多加逗留,收了脚步匆匆出了屋子。

      宋书书大喘了一口气,只觉眼前一黑,瘫软在了雀喜的怀里。

      她是真的不中用了,就连一个乳娘如今都敢这么趾高气昂地同她说话,不把她放眼里。

      她也是真的后悔,如果当初自己勇敢一些,嫁给了晋王殿下,那又是怎么样的境遇?

      “裴衍……”
      她一想到这个名字,眼睛就酸胀地不行,胸口像又利剑在剜割。

      最后一面,她是不是见不到了?多年前,裴衍失望的眼神她不是不记得,那双红肿着,欲言又止的眼睛。

      她还不能死,哪怕还有一口气,也要活着等他回来的那一天。她要亲口告诉他,下辈子,不会再把他弄丢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不远处的炉子烧得正旺,火光照地她满面通红,榻前的香炉点着她最爱的静凝香,桌子上的果盘里放着她最爱吃的蜜饯,雀喜和鸦欢窝在她的身旁,她还答应过,等到了春天就一起去当纸鸢,看春花浪漫,除了池玉,所有一切的美好事物都还存在,她为什么要放弃?

      她陪着池玉寒窗苦读,陪着他在暗潮汹涌的朝堂上胆战心惊,浮浮沉沉,她把最美好且珍贵的十年都给了他,而自己却连这府宅外头的天空都不曾见过。

      炭火的炽热让她冰凉的身体回了温,精气神也好了不少。

      “池玉可曾来过?”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窗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烛火一片通明。

      雀喜和鸦欢听到声响之后,赶忙围了上去,一个端水,一个理被褥,温暖地不得了。

      “夫人醒了?”雀喜笑起来的时候有两只甜甜的酒窝,她从前淘气的时候,总喜欢用指尖轻轻点它。

      可她好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举动了,明明自己才二四,却早没了当年少女的朝气和蓬勃。

      “池玉呢?”她问。
      雀喜摇了摇头,“不曾来过。”

      鸦欢最是心疼主子,又是个心直口快的,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替她抱起了不平,“夫人,奴婢是真的替您感到不值,这么多年了,夫人为了家日夜操劳,奴婢都看在眼里,可是老爷呢?他怎能这样无情无义?再苦的日子,夫人也陪他过来了,现在升了官发了财,倒嫌弃起了糟糠之妻,该是要天打五雷轰的!要奴婢说,夫人您也不必对老爷抱有什么留恋了,还是先养好身子吧!”

      鸦欢的说到心坎里,从前她听了或许会觉得委屈,指不定会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可自从池玉写了这休书以后,她便不会再心存侥幸,指望他能回心转意了。

      她是知道池玉脾性的,也就吃了酒过后,会膨胀一些,平日里胆小如鼠,让他亲自来提休妻的事,是万万不敢的,这才怂恿了乳娘来。

      池玉官至礼部侍郎,一路磕磕碰碰,棱角早就磨平了,整个人圆滑世故自不必说,也明白虽然宋书书与宋元清恩断义绝,但毕竟是至亲骨肉,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必然不会视而不见,对此,他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这也就是他不敢亲自来的原因。而宋书书也摸透了他的心理,多少年了,池玉懦弱的性格一直就没变过,自己每回也总是屡试不爽。

      可怜那日自己走得太过决绝,就连母亲的痛苦,也不曾心软理会,更没有机会好好抱一抱,说声保重。

      母亲的身子向来不好,也不知那日回去之后,究竟怎么样了?
      而哥哥又是最宠她的,无论做什么,哥哥总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他,而今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总和爹爹吵架?
      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想落泪却忍住了。

      “鸦欢,上回回春阁老先生开的那粒丸药可还在?”她突然又想起了诊脉之事,那个时候她卧病在床不久,身子倒没有现在这般虚,用不上这玩意。

      说来也讽刺,这回春阁的老先生也是池玉费了重金去请来的,说是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她也记得,池玉当时抱着自己嚎啕大哭,说是如果自己活不了,他也绝不独活!

      这样的话,才没到半年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跟,应了那句久病床前无丈夫,倒也妥当。

      她病得时间太长了,又总卧在榻上,久卧伤气,反倒加重了她的病情。

      “夫人,都仔细收着呢,奴婢这去取。”鸦欢说着,便径直往外头的偏房去了。

      雀喜续了静凝香之后,又挨着她坐了过来,“夫人怎么就想起了这个?”

      “我听老先生说过,此药能大补元气,我如今身子弱,没有它,恐怕连下地走路都难。”

      “夫人这是想去哪?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吩咐奴婢们去,又何苦自己受累?”雀喜对于夫人这反常的举动,不由地担心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我连京都的四时风光,都不曾亲眼见过,想想也是遗憾,”她叹了口气,看向外头漆黑的夜空,“小的时候,哥哥总会背着我去南山赏枫叶,红彤彤,金灿灿的,一眼都望不到边,夕阳西沉彩霞满天,风一吹,那些叶子哗啦啦作响,翻动起来的时候,就像五彩斑斓的鱼鳞……”

      她忽而又笑出声来,淡淡道,“雀喜,我们三个一起去外头看看京都的风光好不好?就快立冬了,马上就要下雪了,我们去堆雪人打雪仗……”

      哪怕生命真的快要终结,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孤魂,留在这个伤心之地。

      半年多了,雀喜从未见夫人笑得如此开心,可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总觉得这不会是一个好征兆。

      “夫人……”雀喜有些哽咽,慢慢转过身去,不让宋书书看到她的泪眼。

      鸦欢从外头取了药丸进来,见雀喜这般神情,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伤心的事,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并用目光示意。

      宋书书的目光一直静静地望着庭院,嘴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听见身旁的动静之后,轻声到,“鸦欢,备点热茶。”

      “夫人今晚的药还在炉子上滚着呢,约莫还有一刻钟。”鸦欢未曾想到夫人所指是自己手里的这颗,便先回了话。

      “不喝了,太苦了,”她收回目光,神情淘气,“你们两个就由着我这一回吧……”

      “夫人,大夫说了,这药得按时服用,方能起效。”鸦欢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劝了一句。

      宋书书摇了摇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这药我也并非初次服用,如此长久以往下来,到底有没有起效,你们两个人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可是夫人,再怎么样,您也不能……”鸦欢再想说什么,却被雀喜给拦住了,收了收眼泪,“今日就依夫人的……”

      “鸦欢,把你手中的药丸给我,”她说着,用手轻轻撑坐起了身子。

      褪去金箔,里头是颗乌黑色的小药丸,还冒着淡淡的清香。宋书书抬手放入口中,和了点茶水,微微一仰头,吞了下去。

      “夫人觉得如何?”宋书书一睁眼,面前出现两张关切的脸庞,雀喜和鸦欢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眉头紧蹙,目不转睛。

      “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事的,”殊不知是不是心理的作用,药丸才下去,宋书书就觉得自己的气息舒畅了不少,继而吩咐道,“鸦欢,你同张嬷嬷将四季的衣裳都整理出来,另有一些常用的物件也一并用箱子收起来,顺道让阿庆将车马备好,雀喜你替我将府里的账本去拿过来。”

      “夫人,您这是?”鸦欢和雀喜不明白她的用意,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身。

      “我在这府里待倦了,想去山里小住几日,过过清净日子。”

      鸦欢和雀喜面面相觑,但心中顾虑着宋书书的身子,依旧没有动身。

      “快去罢,回春阁的这颗药丸,是救急之品,能保我几日无虞,你们不用太过担心,等到了山上,我就听你们的好好歇息。”她一手拉了一人,像个孩子一般轻轻撒娇。

      “是!夫人!”
      鸦欢和雀喜应了她的话,都分头收拾去了。

      宋书书一手支撑着床榻,慢慢起身,本以为会很费力,没想到竟然这般轻而易举地坐起来了。

      她下了榻,踏了棉鞋,站直了身子。虽然动作缓慢,倒不觉得疲累,更没有气喘吁吁。

      这张雕花檀木大床,她躺了整整十年,上头有她和池玉的欢愉,还有她多少次夜里偷偷流下的泪水。

      雀喜取了账本回来瞧见她站在榻前,有些意外,也有惊喜,慌忙上前护住她,“夫人怎么起来了?”

      宋书书从她手里摘了账本,慢慢地挪到桌前坐了下来。

      池玉虽然已官至礼部侍郎,但他的俸禄远远不够平日的开销,更别提府所有人的吃穿用度了。

      每一笔银两都得抠着花,时间一久,宋书书原本那花钱如流水,大手大脚的性子也就改掉了。好在这些年,她拿着当初带过来那少得可怜嫁妆,在京都买了些铺子和田地,靠收租才得以让这家经营下去。

      而现在,她要回属于自己的这一切。而至于池玉这笔账,只要留有一口气在,定然要好好清算,不过是早些晚些罢了,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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