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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救命之恩 ...

  •   姜尘叹口气,救命之恩。

      姜凌幼年时于天一教长大,尊称莫清风一声师叔。他身死那日,正好遇见莫清风路过。虽然姜凌当时已是臭名昭著,但莫清风乃修道之人,做事不问因果,只讲缘分。

      莫清风觉得,姜凌能好巧不巧的死在他面前,说明二人有缘,便出手将他救了一救。

      当时姜凌一副躯壳已经残破不堪,莫清风用门派秘术将他的皮囊缝缝补补,再将灵魂重新灌进去,给了他第二次生机,并改名为姜尘。

      寓意,不论他前世是风光也好,狼狈也罢,都过去了;从此,他便是天地一粒尘埃,自在漂浮。

      救人一命,本是美事一桩。只可惜,莫清风的女红,做的是真的很差。

      经过这一番缝补,姜凌的模样变了七八分,除了一双眸子没变样,剩下的地方跟以前没有哪里相似了。只好庆幸姜凌前世的底子好,重新活过来的姜尘,模样被改了个乱七八糟居然还算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郎,只是骨架比以前瘦弱了一整圈,个子也矮了几分,略显单薄阴柔罢了。

      对此,莫清风振振有词,“你当年又是剑伤,又是摔伤,身上哪有几快好皮,料子不够用了,我能缝成这个样子,已经算得上巧夺天工了好吧……”

      姜凌刚死那几年,简直成为了京都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就连当年春闱策论,也出了一道,“论不拜将军之未死,他会做什么”的议题。

      有的说他会去敌国,想方设法重新杀回来;有的说他会潜伏在君息朝廷,继续操纵者君息朝堂……

      众说纷纭时,姜尘就搬着小板凳,做在金陵桥头给人测字,顺便听听百姓口中那些不靠谱的流言,像听着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跟着众人笑话姜凌的痴心妄想。

      只有他自己知道,君息朝廷那个地方,他此生都不想再回去了。

      政局有多黑暗,他滚过一遭,实在是累了。

      什么报仇,什么东山再起,姜尘笑笑,承蒙百姓看得起他,只是他自己,实在没有那个心气。

      重活过来的他,就只想在一个在远离京都的地方扎下根来,做个无名的风水师,安安心心,无忧无虑的过完后半生。

      救命之恩大过天,姜尘认命的拿起东西往王知府家去,刚走出门,便听莫清风追了出来,姜尘回身,以为莫清风良心发现,命比钱更重要不打算让他去做这单生意了,就见莫清风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递给他一把桃木剑,“乖,剑忘带了。”

      不等姜尘回话,莫清风又补充道,“对了,听说金陵桥边新开了一家烤鸭,小白说闻着很香,成天吵嚷着要吃,你挣了银子,顺道买只烤鸭再回来。”

      小白,莫清风的女儿,今年刚满四岁。

      姜尘对他翻了个白眼,“咱家离桥头有十里地,小白这都闻得到,鼻子越发的好使了。我看前两天衙门贴了告示,说高价寻猎犬,你不若送小白去试试,说不定可以补贴家用。”

      *****
      子时,王府。阴天,月不明,风阵阵。

      一口黄木棺材摆在院子正中,老老少少围了一屋子,还没进门,姜尘便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哭哭啼啼。他环视了一圈屋中没有不速之客后,又谨慎的将黑色的大斗笠的帽兜带上,让帽檐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才走进了停着棺材的院子。

      宽大的斗篷衬得他身形越发瘦削,有种仙风道骨的大师做派。

      王知府的夫人披着白色麻衣跪在最前哭的声嘶力竭,见姜尘进门,立刻拽着他的衣角哭哭啼啼,“姜小天师,我家老王他,死的突然……他走的可心安,可有怨气?”

      王夫人迷信。
      姜凌是个不得好死的命,她坚信和姜凌扯上关系,定然就没什么好事。

      听说自家夫君在上山去看姜凌墓的时候暴毙,又在衙门见到血肉模糊面目不辩的八具尸体,王夫人吓得整个人差点昏死过去,直接派人去城郊,出重金请了莫清风师徒俩来做超度法事,唯恐府衙里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自己的丈夫死后化作厉鬼,使内府不得安宁。

      不消王夫人多说,一走进院子,姜尘就发现了不对劲。

      院中风阵阵,当中摆着一口大棺材,却一点阴气都没有。这王知府的死,果有蹊跷。

      一般死者死后头七未过,黑白无常是不会来勾魂的,给死后新魂一些留恋人世的机会。若是死者心中有怨气有不甘,便会成为怨鬼留在尸体身旁,以借机抒发自己的怨气。

      可王知府不仅死的突然,还死的很透,方死第四天,身遭一丝鬼气都没有。

      人死魂灭,这样的情况就只有一种解释——王知府之死,不是意外,而是他杀。

      而且,这个凶手还是个有道行的。

      姜尘的心无端的就是一沉。

      死后无魂只有两种解释,一来是死后是被人掐散了魂魄,直接魂飞魄散;二来是有人直接打开鬼门将魂送了进去。若是前者,那这个凶手未免心太黑了些;若是后者,那这个凶手的道行,着实深不可测。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个王知府算是彻彻底底的死过去了,连化成怨鬼闹腾的机会都没有。

      王知府上山鞭尸姜凌,竟得了个身死魂灭的下场。

      姜尘心不由得跳快了两分,直觉其中或许有些腌臜事。
      他不想被牵扯其中,只想赶紧做完法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装着在王知府身周检查了一圈的模样,他走回王夫人面前,好生安慰道,“您且放心,知府大人去的很安详,让我做法送他一程,保准家中不留半分业障。”

      姜尘带着几分神秘,说的高深莫测,俨然一副大师模样,王夫人被他唬的半分不疑有他,连连点头让他做法。

      他手法极快,开坛,插招魂旗,镇魂幡于炉中,红烛引香,水草鬘浸水在棺材周围画符,以做引魂之用,然后手持桃木剑,指向棺椁方向,招魂旗一挥,院中风声大作,棺材四周的符纸被吹的翻飞,哗啦啦作响。

      姜尘闭眼,口中飞快的念起了往生咒。随着他一字字落下,仿若一道金光从天地见落到那棺材上,院内众人见状喃喃道大师厉害,姜尘只管闭着眼睛,飞快的将咒念完,只求早些念完,早些脱身离去。

      两刻钟后,法事毕。

      姜尘转过身来,拿捏着个大师惯常有的藐视一切的语气,对着王夫人客气的躬了躬身,“业障已散,夫人大可放心。”

      王夫人千恩万谢的起身要去对姜尘行李,然而身子刚起到一半,院内忽然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吸气声。

      王夫人本来平静的面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眼神落在姜尘后面,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双腿一软,突然扑倒在地上,“显灵了显灵了,老爷显灵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嚎的极惊恐,极哀伤,“老爷啊,你安心的去,我会记得给你多烧纸的……”

      姜尘心下一惊猛然回头,只见面前红烛融化,蜡油滴到桌面上,竟流动不休,蜿蜒扭曲,在深红发黑的梨木表面写成了四个血红而歪歪扭扭的大字,“有、人、害、我。”

      红色的蜡油落地颜色变深,从鲜艳的淡红染上了血的暗沉,仿若冲地狱深处伸出来的枯手,拼命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远处林中突有鸟儿受惊,扑棱这翅膀从林子中飞出去。一时间,阴风阵阵,棺材四周贴着的符字被吹的漫天飞舞,哗啦啦作响,乌云没来由的拢了来,这个院子,突然就暗了下来。

      此情此景,胆子小的已经被吓软了腿。

      王夫人抓着姜尘的衣角不敢松手,哆哆嗦嗦的道,“小天师,你快给看看,这是不是又闹鬼了……”

      姜尘盯着桌上那红字,思绪万千。

      若是真的有鬼有怨倒是容易了。怨鬼作祟,该满足心愿便满足心愿,满足不了直接超度,都不是难事。

      然,王知府明明身死魂灭,绝无作祟的可能,如今这四个大字写在院子中,只能是有人装神弄鬼,有心为之。

      姜尘目光缓缓在所有到场宾客面上一一划过,在一个小小知府的死上做文章,来人何意?

      还不等姜尘多想,突然有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门外跑进来,“闹鬼了闹鬼了……”

      那小厮一路跑着冲进来抓住王夫人衣袖,刚要说什么,然而目光扫到院中桌上几个大字,却突然傻了眼,好似中了魔怔一般愣在当地,口中呢喃,“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众人被他的模样吓到,连忙追问什么一模一样,那小厮方回神,断断续续道,“同王知府一起暴毙的七名衙役,灵堂的桌子上也写下了这四个字!那几位家中的女眷都吓坏了,说来找王夫人拿个主意,没想到……”

      他这话一说,本来院中众人只是隐隐有些害怕,这话一说,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下子炸了锅,“闹鬼了!闹鬼了!”

      “这是有冤情吧!”

      “王知府肯定死的另有隐情啊,死了也不安心……”

      一时间,哭啼声,惊叫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一片。

      混乱中,不知道哪个大嗓门的突然吼了一声,“是姜不拜!听说王知府和几名衙役本是想山上鞭姜不拜的尸,那个姜不拜活着的时候就心狠手辣,死后肯定也是个小肚鸡肠的,说不定是他来报复的!”

      那人这话一出口,满院陷入莫名的寂静。寂静片刻,忽然爆发出比之前更高一阵的议论声,
      “是了是了,定是姜不拜没死透,鬼魂出来害人了!”

      姜尘站在院中看着一个个言之凿凿的人,简直想翻白眼。
      他这到底是什么口碑,他都死了六年了,为什么出了怪事,第一反应,还是赖到他头上。如果君息国民众拟一个最佳背锅侠榜单,他绝对排第一。

      看着桌上血红色的鬼字,姜尘不由得失笑。红烛写字,他十四岁后就没玩儿过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了,也就骗骗无知百姓罢了。

      其中的原理很简单,本来,蛊虫会被符水所引,可以帮中蛊人引出蛊虫,是每个修道之人入门的必修课。

      姜尘小时候很调皮,脑子快,活学活用,想了个逗弄人的法子。用符水在桌子上把想写的字勾勒一遍,再将蛊虫提前放在红烛中就好。当红烛烧短,露出蛊虫,蛊虫便会自觉跟随符水的印记爬行,蜡油遇符水凝结变深,变成血的颜色,自然就像在闹鬼了。

      那时,天一教的师兄弟姐妹被姜凌吓了个遍,每到月黑风高夜,道观里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他因此被师父狠狠骂过好几次。

      当下,院内众人已经陷入了一种慌乱之中,姜尘看着着混乱的场面,二话不说直接从背包中掏出一把朱砂混着雄黄朝着桌子上那几个字洒了过去,一阵烟腾过后,一只黄色的小虫子显形,从蜡油中歪歪扭扭的钻出来,姜尘随手将桃木碗甩出去,直接将那小虫子扣在其中。

      然后,他气定神闲的捡起碗,走到众人中央,高声道,“静一静!”

      见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才再道,“放心,王知府的魂魄我已安然超度,决不会生异。方才的红字,是这只蛊虫所为。”

      怕众人不信,姜尘用手沾着符水飞快的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大字,然后将桃木碗中的蛊虫再放出来,蛊虫立刻顺着符水的方向扭曲,身上沾着的蜡油拖着长长的丝,有瞬间变成了血写的“逗你玩”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衬上血的颜色,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见这铁证,才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的议论起,究竟是谁搞了这么一出闹剧。只是这种案子归衙门管,和他一个小风水师无关,众人的目光很快便从姜尘身上移走了。

      行了,姜尘长出一口气,他活干完了,是时候溜了。
      他手脚极麻利的正把最后一件法器放入背包中,却不料猛地被人扯下了帽兜。

      谁!
      姜尘心中一惊,猛地回头,却只见面前一双陌生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

      那紧盯着他的双眸中情绪几番起伏,震惊,惊喜,失落,失落之后又有一丝杀意,最终,杀意敛了,双眸又归于深不可测的一谭深湖。

      情绪变化之快,让姜尘以为自己一时眼花了。他下意识往后避让半分,才勉强有足够的距离看清来人的脸。

      对面是位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他肤白若雪,长眉入鬓,双眸明亮如星,眼角眉梢都带着种少年人特有的桀骜不驯。一席红衣在月色下无风自飘,薄唇抿在一处,下唇被死死的咬住以是失了血色,纵然如此,这一张脸也还是完美挑不出任何瑕疵,仿若工笔画技艺高超的画师倾注毕生精力,才得这么一副杰作。

      当然,在这月黑风高的灵堂里,若不是他周身无半点鬼气,姜尘会误以为他是来勾魂索命的艳鬼。艳鬼一向都是极美的鬼,只一眼,便让人意乱神迷,连命都情愿拱手相让。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艳鬼,所以一直很怀疑艳鬼的存在,今日在灵堂见这红衣少年,姜尘想,这世上若是真的有艳鬼,应当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咳,这位仁兄……”眼前的脸美则美矣,然而,大半夜被一个大男人这么一动不动的盯了半晌,姜尘还是很不自在。

      尤其,那人还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

      喂,人家王知府是办的是葬礼诶,老兄你是来干什么的,穿红衣服,砸场子的吗?

      对不起,我只是来赚银子的,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别跟我站这么近,好像我跟你很熟的似得。

      红衣少年挡在他身前没有要动的意思,姜尘也不打算理他,自顾自拎上包袱准备开溜,然而他方动,手腕便被人狠狠的攥住。来人年纪虽小,看起来瘦弱,力道却极大,姜尘武功不弱,暗暗使力几遭,都没法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

      手腕上的阵痛直钻心底,姜尘有理由怀疑,这个面上没有半分表情的妖冶美男子,心底里,是有想杀掉他的冲动的。

      姜尘立刻警觉,在自己前世的记忆中寻找这么一副穿着红衣的张扬面孔,无果,才微微放下心些心来,莫清风说的对,他现在换了这张脸,就是他亲妈也认不出来,而且他这一年多来一直低调行事,绝无暴露的可能。

      那就是……
      莫清风给他缝的这张脸太普通了,撞脸?冤家找上门?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出场~
    红衣小哥挑眉:艳鬼?
    姜尘:恩,不行吗?
    红衣小哥:行,你说,你是不是囿于我的美色,对我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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