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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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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欧墨。伊欧墨是罗汉骑兵的统领,一个高大伟岸的战士,面容尊贵却也饱受磨难,抑扬顿挫的语调里浸透了猜疑。他不信任我们。我恼怒地瞪视着着骠骑军,要是胆敢伤害他一分一毫,就请等着尝试我利箭的锋芒。
阿拉贡开口简单叙述了我们的旅程。我并未出声,害怕自己张嘴也说不出人的语言,只会有群狼怒吼、秃鹫嘶鸣,这些野兽的声音。仿佛我的身体还在他的触摸下低吟不止。他会不会再度呼唤我的名字?我唇上的伤还在痛,血也还是温的。
伊欧墨的长矛指着矮人,我终于忍不住行动。忠实的伴侣吉穆利,他曾看见、听见、理解、并且知道怜悯。我举起弓,弓弦震响箭手的腕套。吉穆利挥起斧,双方恶言相向,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他举起了安度瑞尔,那无遮无掩的剑刃闪亮在晦暗的天际。他宣布了他的身份:阿拉贡,阿拉桑之子,伊利萨王,杜内丹的首领,伊西尔铎的后代。他额前有白色的光耀在闪烁,那是王冠的预兆。
此刻即使是魔君见了他也会害怕。他眼中有坚硬的石,狂野的火;双手沉稳,背后是一片灵魂的海洋,杜内丹的祖辈在指引他的道路。他破旧的衣裳会成为王者的衣袍,他挂满风霜的面容印着领袖的尊严。
我却在此时陷入绝望,因为对我来说一切都结束了。他抛下过去如婴儿般重生,摆脱了一切束缚,走入那未知而动摇的未来。我将被遗忘。然而即使你把我忘怀也无妨,阿拉贡。我对你的爱已侵入骨髓,仿佛凤凰涅盘的灰烬里留下的火星,慢慢地、永不熄灭地烧。
西风与柔美的金色阳光,你们用不着怜悯我,因为我并不曾遭背叛。很早以前就知道结局会是如此。然而我展开双臂拥抱末日,并无半分怨言;我张开喉咙咽下毒液,全当是神圣的清冽。
这选择是我做出的。要是再有一次机会我还是一样会呼唤他,会张开手邀请他,邀请他那个苦涩的吻和他那种忧郁的味道。是的,我漫长的一生就是为了等待着一刻,这转眼即逝的短暂一刻。
昙花一现,随即凋零。无情的风带走所有的花瓣,只把枯萎留给我。
潮汐骤起,在我脑海中柔声低语。精灵啊,世上再没有你留下的理由……有一天我会去往灰港,在微光闪烁的水面上航行。温和的痛楚不过就像是海风在吹拂。我会亲见深不可测的海底,随着湛蓝和淡紫的浪花舞动着,直至寻到传说中的沉没于海底的神秘之岛。
对岸的大地,是使人心醉的陌生去处。燥动的心被强大的力量融合,长春藤的叶伴着铜铃沙沙响。那圣洁的国王与王后、还有那石中之剑,那银色祭坛,他们都等着祭祀者的鲜血……一个无休无止的世界,无尽头、也无起始的轮回。
然而还不是时候。我还有事要做。征途未了,战势未明,他还未佩戴上我眼中看见的金冠,或者说,他还未在死亡的拥抱中任由双颊失去颜色。
对我来说,听人呼唤你的名字,跟你在同一苍穹下漫步,便是一种安慰了。我忧郁的国王。
骠骑首领被说服了,他将空闲的马匹交给了我们。阿拉贡第一个跨了上去,我则慢慢地伸手去扶因难驯服的马驹而嘟嘟囔囔的吉穆利。他回过身来,紧紧握缰绳的指节发白,他在注视着我。难道我竟睁着眼睛做梦吗?还是,他脸上和眼中真的有泪痕?
不等我细想,他已经策马飞奔。紧紧夹着马镫,向前直直地冲。马的鬃毛如旗帜在风中飞舞。我飞快跟在他身后,好像想要跟他说什么话,一眨眼却又忘了言辞。既然如此,就这么遗忘了吧,留它在身后的风中,反正它也不能再改变什么。
因为,等到魔戒销毁,所有破损的东西融合重铸,故事接近尾声,读者揉着疲惫的双眼关上书本时,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给我来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