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上三度》木吉山

21、第二十一章

　　国假期间的衡山路商业街人山人海，乔怀景拎着生日蛋糕和两瓶红酒在前面走着，洛良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吸着奶茶。

　　“跟着点。”乔怀景侧头对身后的人说，他双手空不出来，没法牵着洛良，总觉得不放心。
　　不过，与其说不放心，不如说是不习惯，出门总想牵着小孩，要是他在身边的话。

　　“丢不了。放心吧。”洛良咕噜噜地吸着椰果，有点难嚼，他咬得腮帮子都酸了。

　　到了凌云小馆，易云潇这次给他们留了包厢，总算隔开了闹哄哄的客人。凌远比他们先到，已经先点了一些爱吃的菜，剩下的都交给洛良来点。

　　乔怀景在蛋糕盒上蹭了一点油，在包厢外的洗手间清洗，洛良走了过来，乔怀景在镜子里看到他嘴里还在嚼，说：“尽吃垃圾食品...”

　　洛良也不恼，乖乖地说：“下次不吃了。”乔怀景轻笑，靠在水池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说：“最近怎么这么乖啊？”他说着抬起湿漉的手在洛良鼻尖刮了刮。

　　洛良手背在身后，像个学生一样靠着墙壁。乔怀景离他很近，身形修长的站在眼前，浅咖色衬衫袖子被挽至肘间，衣襟一半塞在黑色牛仔裤里，一半潇洒地垂在外头。最近头发有一阵没修了，长了点，早上洗过之后蓬松滑顺很减龄。

　　洛良垂下视线，耳尖微红，他摸了摸鼻尖，乔怀景碰过的地方有些痒痒的，“乖一点不好吗？”
　　“好啊。”乔怀景侧过身子，把洛良拉到洗手池边，帮他打开了水阀，一面笑着说：“我就喜欢乖的。”

　　洛良的动作顿了顿，把头低了下去，脸颊悄悄地漫上一抹绯红。乔怀景听见外头凌远在外头喊他，应了一声准备出去。

　　“景哥，生日快乐。”
　　“早上说过了。”
　　“再说一遍。”
　　“嗯。”

　　乔怀景打开门，却被洛良拉住了衣角，“哥，你有什么愿望么，我，我都可以满足你...”
　　“阿拉丁神灯吗？”乔怀景笑着说。

　　洛良抬起头，眼眸里爬着一丝殷切的微光。
　　乔怀景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缓缓加速，跟着眼前如碧波秋水的晶亮眸子在平静的心河里泛起了涟漪，忽然十分想狠狠地抱着他然后咬他。

　　他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开一些，伸手捂住了洛良的眼睛，趁他低头的时候，大手覆上他蓬松柔软的发顶，“希望小孩无忧无虑。”

　　两人回到包厢时菜还没上，凌远拿着礼物，对着乔怀景说生日快乐，礼物却递给了洛良，“小洛洛，快夸远哥对你好不好。”

　　洛良翻着盒子看到底下标签，惊喜地瞪起了圆眼睛，“是最新款游戏机！”
　　“远哥真好！”

　　凌远见着洛良去一旁的小沙发上玩游戏了，他凑近乔怀景身边一脸得意搂过他的肩膀：“我多聪明，我想来想去吧你啥也不缺，看，现在洛洛多开心。”

　　乔怀景看着盘腿坐在小沙发上的Beta，喉咙里不时发出满足的惊呼，就像一个天真无虑的小孩，他笑了笑，冲凌远轻抬下巴，“谢了。”

　　凌远低下头，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俩不说谢字。我先问你，你俩到哪一步了？”
　　乔怀景皱眉，把凌远搭在肩膀的手臂拿了下来，走到桌边坐下，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洛良白净的后颈上。

　　“你怎么这么墨迹呢？你养了他这些年，搞定他分分钟的事。”凌远凑了过来，在乔怀景身旁小声说。
　　“别乱说，他还小，”乔怀景垂下视线，话语带着自欺欺人，“我也，没那个想法。”
　　“23还小？”凌远轻挑眉心，嗤笑道：“那是我龌龊了。还以为乔医生养了一个Beta这么多年是喜欢呢。”
　　他的声音有点大，乔怀景警告性地瞪了瞪他。

　　凌远一副看穿乔怀景心思般地扬起嘴角，意味深长带着嘲笑，他低头想了想，再开口时话锋一转，“行，不喜欢那也没办法。只是你既然不喜欢，那就别对他这么好，免得以后洛洛娶了媳妇，让人误会。亲哥都没你这么好呢，何况你又不是亲哥，费这个心力干什么？”

　　乔怀景这下想瞪他都没有理由，都是实话。心底平静的湖水缓缓下沉，他靠在椅背上，下颚线条微微绷起表情严肃冷峻，眼眸盯着半空中亮得刺眼的灯光自虐般的不想移开。

　　直到洛良坐到他的身边，喊他景哥。
　　乔怀景回过神，眼睛却因为一直盯着冷光变得难受，他眉心蹙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是Alpha凶狠凌厉的眼神，深不见底。

　　洛良呆愣了一瞬，他抿了抿紧张的唇角，第一反应却是检讨自己：“我惹你不开心了吗？”他把游戏机关掉放进包里，端坐在桌前。

　　乔怀景想告诉他自己没有不开心，想伸手搂住他的细腰，想摸摸他嫩嫩的耳垂。可这一切总该放下，就像凌远说的，他不能永远都这么对洛良，没有堂堂正正的理由。

　　父母离开后，乔怀景不太爱过生日，等到洛良长大一些后，会张罗着给他过，起初只有他们两个，待在家里煮一碗汤面意思意思，后来加了凌远和易云潇。

　　他不爱点蜡烛，不爱许愿，觉着矫情，从前洛良会一直追问他，于是他才说，希望我的愿望都能实现。这时凌远必定会说他贪心。

　　一顿生日便饭，乔怀景沉默着没有开口，洛良倒是和易云潇接头交耳地聊了许久，凌远则是咬着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乔怀景带着冷意的面容。

　　乔怀景喝了酒，没有开车，他和洛良吃完饭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本该高兴的生日聚会，洛良虽是笑着的，但是沉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回家的路上。

　　洛良喝了一点点红酒，面色已经被酒精熏红了，他的头歪在乔怀景的肩上，嘴里还在嘟囔：“景哥，你今天还没有许愿。”
　　“许过了。”乔怀景淡淡道。

　　“那个不算。”洛良想起他在洗手间里说的话，摇摇头，牵起乔怀景温暖的大手，说：“再好好的许一个。”
　　“那就希望我的愿望都能实现。”乔怀景平静的语气带着敷衍，他把视线转向车窗外，手指悄悄松开了洛良，不让他牵。

　　洛良感受到了细微的变化，坐直了身体，不再靠着他，却忍不住嘀咕道：“早上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乔怀景心生烦躁，很纠结，很苦恼。他靠在椅背，双手抱在胸前闭上了深邃的眼睛。快要到家时，他才缓缓开口：“程叔在首都有个朋友，是教育局主任，你去的话中小学课程随你教。住所不用担心，一般学校有单人宿舍，..”

　　“去首都是什么意思啊？”洛良尴尬地笑了笑，看向乔怀景，“...我，我有家...为什么要住宿舍...”
　　“如果你想买房也行，我帮你还贷款，你先熟悉一下周边环境....”乔怀景旁若无人地说着，不顾洛良有多么震惊，他都忍住不去看他。

　　“你要让我一个人去首都生活？”洛良压着颤抖的声音，在一个人的字眼上咬了力，他以为这次回来再也不用走了，却是乔怀景亲自让他离开。

　　“嗯。”乔怀景放下车窗，让外头的清风吹走了一些眼中的酸涩，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呆在这里没前途，首都的教师可以入编制，前景都要比天海好太多。”

　　“那你呢？你也去。”洛良倔强地向他下着命令，眼眶却不自觉地激出柔弱的红来,他勾起乔怀景衬衫的衣角，轻轻拉了拉。
　　乔怀景再次沉默下来。

　　洛良讨厌此刻的乔怀景，他睁着通红的眼睛，问：“这是你今天的生日愿望吗？”

　　乔怀景掀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复而垂下视线，洛良没看懂他的意思，却被他眼神中低落刺痛了胸口，他牵起嘴角，露出干涩的笑容：“好啊，你今天生日，怎么样我都要满足你。”

　　车子停在了云景小区门口，洛良利落地下车，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洛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个下午都没有动静。晚上的时候，乔怀景去值夜班前，把做好的晚饭摆在桌上，敲敲洛良的房门，告诉他出来吃饭，但没有回应。

　　空气就像停滞的沼泽，浑浊不堪，呼吸都变的厚重艰难。当乔怀景走出医院大门时，晨光微熹，空中却飘着绵雨，没有方向的雨滴随着微风胡乱地落在皮肤上。

　　乔怀景打开家门，一切如昨晚，晚饭没动。回到房间，泄了气般地躺在了床上，他知道洛良的门没锁，但他不敢进去，怕心软，他总是无法拒绝洛良的眼睛，怕自己忍不住心里的悸动。

　　纷杂的脑子里做着斗争，乔怀景疲惫地按着眉心，不知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他直起身子，想先去做点早餐，目光随意一扫，落在了床头柜上一个小盒子上，上面还贴着便签：景哥，生日快乐，想要的都得到！想做的都成功！

　　这是洛良昨天出去吃饭前放的，他没发现，这会拿起盒子打开它，里面露出一条面料光滑板正，剪裁精致的纯色领带。乔怀景忽然笑了一声，这个傻小孩，送领带有多重意思，但他一定是最纯真的，只代表了生日快乐。

　　他端着煮好的白粥，推开了洛良的房门，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样。洛良没有躲在被子或者角落里抹眼泪，而是怔愣地坐在飘窗前发呆，视线游离在窗外某处，有点遥远。

　　“喝点粥。”乔怀景说。
　　洛良缓慢地动了动身体，坐久了有点僵。他收回放空的视线，哑着柔弱的嗓音说：“我不饿。”

　　空中荡漾开一丝清冽的安抚信息素，试图缓和当下的气氛。乔怀景在洛良面前坐下，语气平和毫无波澜，如心平气和的家长，“别多想了，去首都也是为你好，不管不顾就把你从莱州带出来了，我得对你负责。”

　　“我知道，”凌晨的房间没开灯，只有飘窗外的雾蒙蒙一片，洛良面容冷白，像漫了一层水汽，“我只是想不明白...”

　　他抬起清透的眼眸，没有哭，但是眼角泛着红。他盯着眼前的乔怀景看了许久，直到把视线定在乔怀景微微抿起，线条平直的薄唇上，他伸出手把指腹贴在乔怀景的嘴角，低声说：“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面亲我，一面要让我离开...”

　　乔怀景的脑海里紧绷的一根弦忽然断裂，世上本就没有密闭透风的墙，此刻从洛良嘴里说出来，他竟升起一种畅快的感觉，像是卸下多年的心理包袱。
　　只是下一秒，他看到洛良眼中的神伤，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如被小刀剜了几下，疼得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