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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反派说了什么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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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怪了。
能随伍庭出生入死的弟兄必定不会骗他,既如此,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
昨日残桃可是确有其事?
“可有人寻得兰牙踪迹?”伍庭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
别说踪迹,就连人气都没闻到一丝。
好在这些人见识过会说话的猫头鹰,如今对这岛上发生的怪事倒也没有那般惊诧。
伍庭让手下人继续在林中搜寻,而他自己则循着水声走到一处瀑布近前,游流激荡,飞珠溅玉,他踩在一块湿滑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蹲下身去看水中倒影里的自己。
头发不知何时已长得这般长了。
他许多年未见过铜镜,过去几乎没注意过自己的模样,只是上次无意被久时构拍下他立于水中央的情形,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早已不再是父母膝下的少年,而终成了万千黎民敬奉的白鬼。
此刻,瀑布落下的山壁之后有一人正从水里爬上岸。
他的衬衣跟随他落水数次,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许多天没熨烫过,早已褶皱得不成样子,这绝对是久总裁穿得最久的一件衣服了。
水流哗哗冲荡着石头,夹岸老树长藤缠绕,山壁上生长着奇异草木,水声衬得此处分外空灵,久时构还没来得及拧干衣服,视线便倏然被巨石上一个身影吸引了过去。
“你果然来找我了。”午兰晃着双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不是来找你的。”
午兰笑意不减,“这山腹只有我一人,你不是来找我,又是来找谁?”
久时构坐在一块石头上,也不管这女孩在场,径自脱了上衣,开始拧出水,“我来见你主人。”
午兰眼睛飞快闪过诧异,“你不怕我主人见了你将你杀了?”
久时构微笑道:“你长得这么可爱,心肠也一定很好,我想你一定不会让你主人杀我的,对不对?”
午兰摇摇头道:“这世上无论谁要杀你,我定不会让他得手,可唯有我主人,我主人若要杀你,我绝不会为你说半句话。”
久时构牵起衣服两角抖了抖水,“那我一定要告诉你主人你故意放走我的事。”
午兰哈了一声从高石上跳下来,凑到久时构身边,“那正好,主人先宰了你,再宰了我,岂不是世人常说的生同衾死同穴?”
午兰的脸几乎整张都贴了过来,身子也像一滩水似地往他身上靠,久时构没穿上衣,这场景看起来十分不雅,他戳着午兰的肩膀将她推开,自己换了个朝向坐。
午兰手指在发丝尾端打着旋,俏皮道:“无名哥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噢?我想做什么?”
这丫头背靠着久时构坐下,道:“你想见我主人,你以为只要一直跟着我,我就能带你找到我主人。”
久时构挑眉,“噢?是吗?”
“不是吗?”午兰自信分毫未减,“若非如此,你为何涉水而来,却只是坐在此处不动也不看?殊不知此处桃花灿烂,乃世间绝色,看一眼延年益寿哦。”
“因为我在等人。”
“谁?”
“等一下,”久时构想到什么,“你说此处桃花怎么?”
午兰反身趴在久时构背上,“我说此间桃花灿烂,世间绝色。”
久时构撤开身子,午兰不察,没了支撑,身体便倒向一旁,她爬起来盯着久时构忿忿地努了努嘴,“你若非生了这张还不错的脸,我定丢你下海喂鱼!”
久时构没理会,只问道:“不是说这里的桃花昨天全部枯死了吗?哪来的灿烂?”
午兰神情中掠过一丝错愕:“你怎知昨日这里的桃花全部枯死?”
“听说。”
“听何人所说?”午兰神色中多了几分警觉,“难道——你并非一个人?”
久时构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一个人?”
午兰答说:“只因自上岛以来,我从未见过穿着类汝之人。”
“你也是我上岛之后见到的唯一一个女孩子,”久时构道,“你又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到这座岛?你父母呢?”
久时构说完这话其实就后悔了。
这女孩衣着破烂不堪,兴许被洗过,所以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脏,但仍未能遮蔽全身,还有手肘、小腿露在外面,不过仍能看出衣着制式和陛下属同一朝代。既然陛下来自乱世,那这女孩必定也从小长在乱世,昨日他又亲见这丫头从死尸身上挖心,想必她父母早已不在,才任她长成如今这样子。
“我父母?”午兰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问题,“我没有父母。”
这回答在久时构意料之中。
然而午兰继续道:“我母亲在我幼时便逃了故土,我已记不得她,只知她样貌美极,至于我的父亲嘛,他被白鬼杀了。”
“?!”
久时构骇然,“被谁?!”
“我知道西洋人闻‘白鬼’之名闻风丧胆,可你也不至于吓成这般吧?”午兰走到近前,纤柔的手指从久时构面颊上抚过,“你若这般胆小,即便模样生得再好,我也只怕瞧不上你。”
“……”
久时构感觉自己被一只女妖精缠着,连忙转身又一次躲开。
原来陛下是这丫头的杀父仇人,幸好他没告诉她自己在等谁,否则今天一场血腥是避免不了的。
午兰跃上另外一块石头,坐了下去,脚伸进清澈的水里轻轻拍打,“对了,无名哥哥,你方才说,你在等人,等的是谁?可是和你一同上岛之人?那人现在何处?”
久时构试探道:“你如果见到和我一起来的人,你想做什么?”
午兰歪头瞧了他一眼,“倘若他也生得如你一般好看,我便与他交朋友。”
“那如果长得不太好看呢?”
“貌丑是罪,我会杀了他。”
久时构:“……小丫头,你家主人没教过你,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吗?”
午兰丝毫不以为意,“我主人只告诉过我,若一人样貌丑陋,你便一定要挖他的心出来,看看他的心可是与他的皮囊一般丑绝。”
久时构从没听过这种变态理论。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反派还能是什么?!
这时午兰忽然耳朵竖了起来,似乎听到什么动静。
久时构刚想说什么,只见午兰倏然跃上一块更高的石头,身形如燕,轻点过旁逸斜出的绿枝,她站在高处回眸道:“无名哥哥,主人唤我,你莫要跟来。”
言罢,转眼消失在山壁后。
久时构听见山壁后瀑布落下的轰鸣声,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今天我放你走,不跟了。”
“其实是因为你跳不上山壁吧?”猫头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冷不防损了他一句。
久时构:“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猫头鹰落在树梢,“久时构选手,你还有脸说别人以貌取人,你自己不也一样吗?”
久时构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以貌取人了?你长成这样一副鸟样,我都没嫌弃你。”
猫头鹰:“……你礼貌吗?”
“嗯?”久时构微微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以貌取人了?”
“你不记得你第一次见你爸私生子的时候了吗?”猫头鹰道,“一样都是长发古装,你见到私生子,说人家走路没长骨头,一脸妖精相。见到陛下,连人家是反派都不嫌弃,死皮赖脸地要跟人家合照自拍,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双标?”
这话说得着实有点无法反驳,同时也点醒了久时构,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那便宜兄弟长得和陛下一模一样,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你怎么又回来了?”久时构问。
猫头鹰不情不愿道:“我飞到一半,想起你让我帮你带茶砖,我忘了问,你要什么茶?”
久时构不免诧异:“可以自选?”
猫头鹰低声嘟哝‘吃好喝好好上路’,转身却一脸若无其事:“对啊,系统大人无比关怀每一位选手的身心健康,你要什么我们都会尽力满足,普洱还是毛尖?”
“云雾茶。”
猫头鹰暂停,眼珠子瞪向虚空,像磁盘录入数据一样,一秒之后视线才重新汇聚,“久时构选手,你是不打算离开了吗?一天就一次机会,你竟然浪费在茶砖这种喝了连味都咂摸不出来的东西上?”
久时构道:“你错了,味道这种东西,品的是一种生活态度。你这种俗鹰,不会懂的。”
猫头鹰冷笑,“我只知道,你要是死了,我一定能品出你的尸臭。”
久时构缓缓抬起手,只见他指尖不知何时已架好一个小型弹弓,已被拉到极致,瞄准猫头鹰所在的位置,蓄势待发。
猫头鹰尴尬地往后退了几米,“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飞跑了。
弹弓上其实没有卡石子,久时构只是故意吓它,见猫头鹰走了,他这才重新将弹弓绳绕回手腕——这原来是表带,是一种特殊材质做的,延展性很好,本是为了方便戴,没想到如今竟沦为弹弓。
瀑布声响巨大,久时构环顾四周,只见青山碧水,高矮峭壁上生长着葱郁林木。
满眼苍碧,却唯独不见一点红花。
究竟那个丫头有没有说谎?
山腹的桃花真的还开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