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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乳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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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会,这里!”
学校门口人流泛滥,听见前方范莉莉的声音,许会端着手机没有戒备抬头看去,茫然瞧见范莉莉正欢蹦着朝自己挥手。
随即,她瞥见范莉莉身边的女人,温和的脸在看见自己后微笑了起来,是那么优雅从容。
记忆深处的熟悉感在许会毫无防备之下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慌张。许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大抵是事情转向出乎她的意料。她分外不喜这种失控的感觉,眸子转瞬冷淡了下去。
如果可以,许会希望自己此刻从不认识范莉莉他们。
萧然正低头跟女人说什么,女人虽点点头,目光却一直锁定在许会身上。
范莉莉咋咋呼呼跑到许会跟前,笑着说:“许会,你妈妈问我认不认识你,我说认识,她叫我找你,刚好转头就看见你出来了,许会,你妈妈真漂亮,我现在才发现你跟你妈妈长得特别像,完美遗传了你妈妈的基因……”
“妈妈”两个字在许会这是禁忌,由不得任何人说。
可这是在学校门口,实在不好翻脸,她又不得在外人面前丢有关许家人的面子。
许会只得听她喋喋不休地讲话,按掉手机屏幕放进口袋里。紧闭嘴唇,都快抿成一道直线,她从未觉得身边的人能够十分聒噪、厌烦。
不远处的女人静静看着她,脸上堆起勉强的笑。
一时不知该那只脚跨出去或者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走到她面前,许会最终还是选择假装漫性,步履轻佻地走到她面前。
立定后,许会看似不在意实则小心翼翼拿眼瞧她,冷漠的眼神中是说不尽的埋怨与思念;十几年未见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对面,说什么也不可能毫无波澜。
安宜亦是同样,可最终却是两两相望,欲语未言!
萧然看出她们之间气氛有些怪异,寻常母女相见不该说嘘寒问暖吗?怎么到她们这变成了无言相对?
不过许会看上去确实不像多话的人。
可不管怎么样,这都跟萧然无关,于是他说:“许会,你妈妈…说找你有事,你们聊,我们就先走了!阿姨再见!”说着碰了碰范莉莉手臂。萧然硬着头皮说完,因为好像在他说‘妈妈’两个字的瞬间,他似乎看见许会眸子一下变得冰冷,很是吓人。
范莉莉虽未看见,听出不打扰的意思立即心领神会,笑容可掬地张开双手挥舞,跟许会妈妈告别。
“阿姨那我们先走了,阿姨再见!”
安宜温和地说:“再见!”
等人走远了,她们还能听见少女夸赞许会妈妈真的好漂亮。
安宜面对许会一时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嚅动了下,借用刚才范莉莉的动作神情,局促地说:“你朋友,挺可爱的。”
许会:“……”
安宜见她不说话,又讲:“那个男孩子也挺好的,跟我说你在学校很是欢迎,同学老师都喜欢你。”
“……”许会蹙眉,还是没话说,脸色神情看上去不是很好。
面对许会的不为所动,安宜脸色也渐渐惨白了下来,就在她还想说什么时,许会打断她,“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安宜手疾眼快抓住她,“你给我半小时时间,就半小时。”
许会不想搭理她,用力抽回手臂却发现没能成功。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许会发觉不少学生三步一回头,或者边走边看她们,指指点点。
有不少人议论安宜是许会的谁!
听到这,许会才渐渐缓和下来,任由对方安排到安静一点的地方坐下好好谈谈。
——
淡雅的茶馆内!
许会直勾勾盯着对面不敢瞧她、手上焦躁不安握紧水杯的安宜。
“十分钟过去了,没什么要说的我就先走了。”
“我,”安宜下意识抬头接话,可看见许会眼睛后,又立即低下头,声如苍蚊地说:“对不起!”
许会叹了口气,她可不是来听她讲“对不起”的,如果道歉有用的话,为什么人还是活在痛苦中呢?
“长话短说,你来找我什么事?”
安宜心乱如麻扣着指甲,嗫嚅道:“安家我已经回不去了,他们都不肯认我……我想,你能帮我跟许……”她一面小心翼翼地,说一面惶恐不安看许会脸色,“跟你爸爸说说情,让我可以回许家。”
经过这几天的思索,许会猜出了这个可能,她就知道是这样。
既然道歉都不是真心实意,何必装模作样的来委曲求全?
许会咬住腮帮子,强压制自己不要发火,她垂首道:“这件事免谈,你的道歉我也不接受。”说着,她便起身就走。
“会会……”安宜见她真走了,急忙起身喊她,但看见对方错愕回首,掀起吞人的眼神时,立马住了嘴。
许会阴鸷望着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安宜被她看得害怕的低下头咽唾沫,不敢说一句话。
过了会,许会自嘲点头地笑了起来,“会会?”她多少年没听过对面的女人喊她的小名。自从她走以后,就一直没有喊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女人居然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仍旧可以脱口而出,完全不需要有心里负担,就可以喊她——“会会”!
可笑的是对方刚刚分明羞愧到不敢看自己,现下却又如此亲昵喊自己乳名。
许会笑了会,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安宜,从你抛家弃子那刻开始,你就没有权利喊我的小名。”
“不是这样的许会,我没有,我没有想过要彻底抛弃你们。”许会的话如同刀刃直戳心房。她抓住许会手臂妄想辩解,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你还要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既然你在擅自脱离我需要你的生活开始,在我一遍又一遍哭着喊你回来,你却依旧执拗不回头开始,那天过后我就没打算说非要你回来,一定要母爱不可;我许会、强大且高傲,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现在你说回来就回来,”许会尽量用淡漠的反应来极力平复现在因为安宜的出现而糟糕透顶的心情,喘了口气,冷冰冰地说:“好、没问题,但这次我不会接受你。我不允许任何人,把我当成一个不要了就可以随时丢弃,想要了就捡回来的人。因为那样,对我、不管是人身自由还是人格尊严来说都是极大的羞辱。我凭什么要永远为你的自由你的热爱你的选择买单?生而不养视为罪,可我并没有怪罪过你,相夫教子对你来说是牢笼,所以你选择远走高飞,追求你所喜爱的。前十几年没有我没有父亲,你过得很自在,我们也从来没有给你添上任何负担或者是麻烦,在某种意义程度上我们也算两清,互不相欠。现在你想怎样是你的事,随便你如何,总之我是永远都不可能接受你甚至是原谅过去的你。还有,我现在过得很好,”说着,许会斜睨着人,眼里满是威逼,“如果你非要胡搅蛮缠,就不要怪我厉色,可以的话,请你远离我的圈子,谢谢!”
许会字字句句都扎在安宜身上,可她却无法反驳,因为许会说的一点都不错,她确实只顾自己享受,从而抛家弃子。
还有什么脸面央求自己的女儿不要怪罪自己,原谅自己放下的过错。
许会走后,安宜全是力气像是被她抽走,浑身无力的跌坐在柔软的座椅上。
片刻,抬手掩面失声哭了起来。
偌大茶馆,无人品茶,只剩女人抽泣的背影,显得极其哀伤。
——
下午五点半
冬季天黑的快,眨眼间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许会拽着书包游荡了一下午,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安宜的出现是许会猝不及防的,她也知道躲避总有一天会被发现……中午对安宜说的话,全是心里话。她从未怪罪过安宜,只是每次看见别的小孩都有父母陪伴,而她只有明叔陪伴,心里总免不了埋怨。
比起相夫教子,母亲更喜欢做自己乐爱的事物,所以远离家乡。父亲说爱她,却总是很忙,永远抽不出时间来陪她。
虽然许昌也出席过家长会,可那是幼儿园仅有的两次。每次幼儿园开家长会别人都会在背地里嘲笑她没有妈妈,许会只得咬住下唇,假装高高在上看着他们,不去反驳任何话。
因为她无法反驳,到头来出糗的只会是自己。后面七岁被送到外婆家,才感受到仅有的一点亲情柔骨;因为母亲的缘故,仿佛是丢了安家人的脸面,让安家的人抬不起头,看到自己时内心强烈羞耻起来。除了外婆,舅舅他们都不喜欢她,同龄的哥哥姐姐也时常欺负她,刚开始她忍气吞声,却换来变本加厉。之后许会性格发生巨大变化,从表面装装客气,到后面装也懒得装,性格彻底变得冷漠无情,跟任何人亲近不起来,语言神态永远那副生硬淡漠,不显露任何情绪,完完全全将自己封闭起来。
那时十岁不到许会早早明白了“忍”这个字从来不会换来太平,只会得到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时代广场人群不多,正前方有一家三口欢声笑语。
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手里拿一串糖葫芦;女孩的妈妈拿出手机给她拍照,一边拍一边笑着夸赞她宝贝女儿怎么那么漂亮;女孩的父亲背着奶粉包和女士包,手里拿着奶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后面小女孩不知怎么哭着喊着要骑马,女孩的爸爸便将她架到自己脖子上充当骑马。
男人托着自己的女儿在嘈杂人群里穿梭,一手摇着拨浪鼓逗自家小孩,不惧他人眼光,自由自在的享受,女人紧随其后,满眼都是笑意。
愣看了十几秒,许会缓缓别过眼,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街道四通八达,许会漫无目的的东看看西瞅瞅,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孩,偶然间走进一个绿化草坪。
前面有一大推人围成一个圈,余音袅袅的歌声从人群中穿透而来。
许会走上前,拨开人海,看见一个二十出头,容貌俊美的女生盘坐草坪,指尖滑过和弦,正弹着吉他,嘴里清晰唱着:
……
一阵阵清风拂过我的发梢
躁动的心渐渐沉静
远处枝繁绿叶在空中飞舞
蝴蝶从中展翅不及摇曳
只添点缀
蓝天下
白云被风吹浮飘动
……
许会静静听着,直到她听见女生唱道:“……感谢你们赐予我的生命,可我总是会给你们添麻烦,你却和我说,因为我是你的孩子啊,妈妈”时,她脸色铁青扭头就想跑,可是不知怎么,脚像是被胶水粘住一样不肯移动半分,又像是耳朵舍不得这美妙纯净,如此诚挚动人的歌声……
一曲弹尽,周围有不少人鼓掌称好,将纸币扔进女生跟前的铁盒子里。
女生笑意满满地对每个向他掷钱的人颔首道谢,面对没有表示的人一视同仁。
很快人群散尽,女生将打赏点了点数目然后塞进口袋,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要走。
视线偶然一瞥,督见一个标准站姿,一脸淡漠拽着书包,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漂亮女学生。
女生手微滞了下,看着许会,笑说:“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许会微眯起狭眸,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纸张扔进她的铁盒子里。
女生看见纸票被扔出完美的弧度,稳落进空荡的铁盒子里,看清多少钱,她惊愕道:“不,同学你给多了,我……”话还没未完,许会打断他,“吉他借我弹弹。”
“啊?”女生呆了片刻,望着手里的吉他木讷地将吉他递给许会,“哦,给你!”
许会接过,卸下书包,随地盘腿而坐。她将吉他抱在怀里试了下音接着又调了下松紧,随后得心应手。
刚开始还轻刷着和弦,没弹一会,吉他声急转而上,激烈高亢;急急犹如狂风骤雨来袭。
吓得旁边女生张大了嘴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许会将她的吉他弦给弹断咯!
可眨眼间,和弦又被许会轻刷了起来,宛若方才的吉他声不过是她的幻听。
许会指尖滑过琴弦,从高至低发出丝丝入扣的和弦。
乐曲奏尽,许会一手搭在琴板上,面向听到痴呆的人,勾唇道:“我弹的如何?”
女生头颅微颤下意识回一声“啊”,显然还沉浸在方才许会弹奏吉他声中,未能回神。
许会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她看,看得女生烧着了脸,假意用手遮挡唇角轻咳两声,“不好意思,我刚没听清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说,我弹得如何?”
弹得如何?
以女生角度来讲,她认为许会弹的相对可以,弹指即意境优美、旋律丝滑;又雄浑壮观,使人激情澎湃。没有刻意拍板,彰显自我浮夸,现在很少有人如此安安静静弹吉他。
“弹得挺好,你学过几年吧!”
“自学过三年,后面上了几节课。”许会将吉他递给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画满五线谱和数字的纸张,“有兴趣可以合作一曲。”
女生看的认真,问她:“没词?”
“没,你要写也可以,不过我不是很喜欢你刚才那首自传曲调。”
女生怔住,笑问:“你怎么知道那是我自己写自己?”
“感叹这世间,这岁月,弹指一挥间,转眼已三年……”许会将她的歌里的词缓缓道来,惹得女生忍不住仔细瞧着她。
许会迎上她的目光,让人打量了会,听她说:“这个没问题,到时可以重新编曲,留个联系方式吧!”女生收起纸张,掏出手机,输入备注那刻恍若想起,“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许会,许诺的许,会议的会。”
女生微怔,“言字旁的许?”
“嗯”
“好巧,我也姓许,许青颜。青山的青,颜色的颜。”
许会备注好后与她告别,背起书包往许邑公寓踏去。
——
打开灯,望着空荡的屋子,许会迟疑片刻,复而想起雪花被许邑带去了学校。不然那大橘黄毛绒玩意会在她进门后咬她裤脚,也不知道什么癖好!
将书包随手一扔,颇为疲倦地揉着太阳穴随意倒在沙发上。
今天的事,发生的太过忽然。
许会真的真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她捏着眉心细索该如何向她的老父亲交代,可她又不想低头更不想帮安宜。
不知是不是她那天说的话奏效,接下来几天,安宜没有再出现,许会本该雀跃,可上课期间却时常不在状态,总是魂飘九霄云外。
若不是陆景和给许会把风,许会都不知要被请出几次教室。
下课铃一响,任课老师还没踏出教室,许会倒先趴在桌上闭目塞耳。
陆景和看了,大惊:“诶,我说许会,你这几天咋回事。上课出神就算了,怎么一到下课也没精神?”
“闭嘴!”
“你让我闭嘴我就得闭嘴,我还偏不。”
许会将棉花往耳里又塞进一分,面向窗外趴在臂弯里闭目休息,不去听同桌的话,也不去理会。
“你……”陆景和瞧她这副困倦模样,还真没见过她如此颓废且充满疲惫感。
默默的,陆景和闭上了嘴。
后天就是月考,他也不想把精神放在跟许会无聊琐事上争夺,只不是……陆景和思忖会,掏出手机给许邑发消息:【邑哥,你妹最近有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