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个女臣打天下》白瑾萱

16、第二章 陀狼马队

　　从雪灵观回来的路上，李明义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李令语细细查看鬼市当铺里买回来的消息。
　　回家后，越夫人又着急将今日祭拜的食物分出来吃了，所以李明义只得耐着性子，待晚饭吃完。
　　只是，今日除了是冬至，还是令心的生辰，越夫人心爱自家姑娘，晚饭后，便将众人叫到花厅，一同“欣赏”今日为令心定制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
　　作为女人，越夫人对这种闪着光亮的衣衫毫无抵抗力。李令心虽小，却也在母亲的啧啧赞叹中感受到自己穿上这衣服的“亭亭玉立”。
　　“真的好看么？若好看，我明日便穿去学堂，让她们瞧瞧。”
　　越夫人对女儿的装扮甚是满意，听她如此说，不由得回了句：“想穿就穿吗，女孩子终归得还是穿得漂亮些好，不然，成天灰头土脸的，哪里有个女孩儿样。”
　　本意上，越夫人说的是李令心，因为这个丫头平时不讲究打扮，起晚了就蓬头垢面地跑到学堂，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但此刻，堂上做的除了李明义、李令文这两个真正的男人，还有一个不得已，只能以男子装扮护身的李令语。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明义听得越夫人一言，觉得老婆子失了礼数，便重重咳了一声，面色严厉地反驳道：“灰头土脸怎么就没有女孩儿样了？我倒是觉得咱们家这三个孩子怎么样都精神，都好看！”
　　这些年，越夫人将李令语视如己出，从未对李令语有过任何偏见。方才那一句本是无心说的，被李明义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自己果真放肆了。
　　赶忙地，越夫人把话说了回来：“老爷的话说的在理。平日里咱们三个孩子都挺精神，这会儿令心穿上这裙子虽然漂亮，却没了平时的精气神。整个人都不挺拔了。
　　果然，行走江湖的人还是穿男装的好看。”
　　说着，越夫人忍不住朝令文、令心使了个眼色，希望这两个小崽子给自己的话捧个场。令文会意，点头应和道：“就是，就是！令心，明日你还是别穿这裙子了，不然到了学堂，先生见你这般不精神，还以为家里苛待你，不让你睡觉呢。”
　　若在平时，令心听得令文这样说，必定会同他吵闹。但此刻，李令语的心情更重要。
　　见爹娘与哥哥都为李令语考虑，李令心就算再不懂事，也不得不顺从地回道：“既然这样，明日我就还是穿平时的衣服去好了。”
　　李令语哪里看不出来这一家四口是在照顾自己，又哪里不知道妹妹内心的真实想法。
　　从小到大，李令语被逼无奈，才不得不披着这身“狼皮”，可谁又知道，她多想做回自己。众人都说令语宠溺令心是因为妹妹可爱，哥哥心软，其实，李令语自己知道，她对妹妹除了疼爱、宠溺、信任之外，还有一丝羡慕。
　　所以，见令心为了照顾自己不得不顺坡下驴，李令语心里不由得填了几分同情。
　　“别听令文瞎说，我觉得你穿这条裙子特别好看。明日，你就穿着这衣裳去学堂，先生不把眼睛看直了，我输给你一百两。”
　　谈笑间，李令语将李令心放在一边的裙子重新拿起，递到她手里。
　　李明义与越夫人知道李令语懂事，便也没再多说，命人送上果食茶点，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月上中天，盘子里的茶点几近空了，越夫人才催促李令心回房睡觉，仅剩李明义父子三人留在花厅，喝完最后一壶茶。
　　此时花厅虽然没多少人，但迎来送往的场所终究不是谈大事的地方。
　　见杯中的茶快喝完了，李明义这才叫上令语、令文一起到书房，就今日在当铺买到的消息聊了起来。
　　“今日在当铺，你说灵州的‘陀狼马队’出现了。可我记得，这支马队意为‘沙陀之狼’，是前朝户部王侍郎用来运送官府库银的，圣人登基时，早就解散了，怎么现在反倒带着旧朝库银重现于世了？”
　　才坐下，李明义便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连桌上李令文沏的茶都无暇饮用。
　　李令语知道李明义着急把他叫来，肯定是为了马队和毒药的事。加上他本来就打算和李明义商量这件事，便也没卖关子，直接将那次在灵州收到的消息，告诉了李明义。
　　“父亲说的没错，‘陀狼马队’早在天福元年的时候就被圣人驱散了。所以，照常理，它不可能出现在江湖上，更不可能带着旧朝库银四处晃荡。但那日在灵州，负责城务防卫的暗哨确实看到了马队过关同行的文牒，文牒上盖着的印戳也确实是‘王四娘’。”
　　李明义相信李令语没有骗人，也相信暗哨的弟兄们送过来的消息是真的。但马队行走江湖并不是说走就走那么简单，即便李令语的口气十分笃定，李明义还是忍不住生出疑惑。
　　“我虽不太懂马队行走的规矩，但在驿站忙活了这几年，多少也知道些江湖上的规矩。
　　马队行走江湖，通常要找熟悉的人才能完成。王四娘手上这支马队，不但名不正言不顺，还因为前朝遗留的缘故，无人可用，又如何在江湖上走动呢？”
　　说到这儿，李明义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补充道：“还是说，这支马队突然出现，是和咱们一样，想要复国？！”
　　说到这儿，李明义不禁吓了一跳，就连一旁不说话的李令文也跟着颤了颤，反问道：“不是吧？咱们在晋阳运筹帷幄了这么久才敢出手，没想到，这帮人竟比咱们先行动？”
　　李令语晓得面前这一老一少在吃惊什么，毕竟，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她也本能地以为有人要同他们一道推翻石敬塘新建的晋朝。
　　但冷静下来，李令语却发现，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去当铺前，我便在灵州得知‘陀狼马队’运送旧朝库银进京，以及鬼市‘见血封喉’被人大肆收购的消息。
　　起初，我也以为有人同咱们一样有所行动。但仔细想想，报仇也好，复国也罢，纵使有十足的把握，也要循序渐进，断不会像这马队一样大张旗鼓、招摇过市。
　　正如令文所说，咱们运筹了这么多年，才敢在京城出现，即便如此，都不敢和后唐、李家扯上任何关系，只躲在这京兆驿站里小心行事。
　　但‘陀狼马队’不但声势浩大，还在行走途中四处留下痕迹。从这点上看，马队幕后的人根本不担心马队被发现，相反，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那个叱咤风云，运送钱粮无数的王四娘回来了。”
　　说到这儿，李明义终于明白李令语为何如此淡定。
　　只是，这个幕后的人谁，李明义实在想不出来：“谁？这个费劲心思要把旧朝马队拉出来的人是谁？”
　　“石重贵。”
　　李令语不急不慢地回答，李令文却满是吃惊：“石重贵？他不是石敬塘的养子么？这么一个新朝的红人，和旧朝马队扯上关系做什么？”
　　“诚然，石重贵看上去和旧朝马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在灵州的时候，我也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但今日，看了鬼市买来的缄札，我才知道，原来，‘陀狼马队’的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按照缄札上所写，王四娘的‘陀狼马队’虽然在石敬塘登基前就已经解散了，但实际上，马队的重要成员都被石重贵收在麾下。
　　半月前，马队打着旧朝的名义出现，江湖上藏匿于百姓中的旧朝余部慕名投靠，不过几日，马队的人数就达到数百人。
　　如今，这个数字还在增加，换句话说，那些藏匿于江湖，本来可以为我们所用的人，却因为‘陀狼马队’的出现，提前现身了。
　　而这，正好给了石重贵一网打尽的机会。鬼市‘见血封喉’的价格飙涨，也印证了这一点。”
　　李令语说得淡定，李明义父子却听得心惊肉跳：“这么说，石重贵是盯上旧朝余部了？”
　　李令语摇摇头：“准确地讲，不是石重贵盯上了，而是石敬塘看不下去了。
　　当年，石敬塘作为李家女婿犯上作乱，不但背叛了李家，还厚颜无耻地认了小他11岁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做父亲，割让了燕云十六州。中原百姓无不恨之入骨，奈何契丹势大，石敬塘狐假虎威，百姓反抗无门，只得忍气吞声。
　　如今，晋朝表面平静，实际却暗流涌动。江湖上，讨伐石敬塘的声音不绝于耳，石敬塘虽广设耳目，却因众人齐心，毫无用武之地。
　　如今，耶律德光就要来洛阳过寿，石敬塘显然不愿意南唐的旧朝‘余孽’扰了这位年轻父亲的清梦，这才命石重贵以‘陀狼马队’的名义为诱饵，将江湖上分散的旧朝力量吸引过来，以便一网打尽。”
　　听到这儿，李明义不由得朝桌子上重重打了一拳。
　　“欺人太甚！
　　当年，他背信弃义，卖主求荣就够无耻了！现今，他用这种诱骗的方式伤我后唐遗民，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神明冤魂又怎会轻易宽恕了他！
　　令语，你说，咱们怎么办，才能处置了这石姓小儿？”
　　“对！兄长，你是李家后人，咱们的主心骨，只要你发话，我们跟着你干便是！”见李明义义愤填膺，李令文也跟着激动起来。
　　但就像李令语所说，复国也好，复仇也罢，任何事情都要从长计议。
　　所以，和李明义父子俩的激动相比，李令语显然淡定了许多：“找人处置石敬塘是必要的，但找谁来做，如何做，都得从长计议。”
　　李明义闻言，晓得自己方才有些莽撞了，便点头道：“你说的是。如今，晋国朝堂为桑维翰、张彦泽等人把持，这些人都是当年石敬塘起兵造反的助手，仗着当年的战功作威作福不说，还为非作歹，将整个朝堂弄得污秽不堪。
　　这种情况下，要找到能帮咱们说话、出头的正义之士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令文却比父亲自信得多：“诚然父亲说的这些都是实情，但兄长从来不打诳语，做事也有分寸。她说要找人处置，心中必定是想好了人选的。”
　　此话一提醒，李明义觉得有些道理，便转头看向李令语，诚恳道：“既然这样，令语打算找何人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