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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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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窗帘遮挡着热烈阳光。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室内寂静。
裹在真丝薄被里的许兴维伸手去床头柜摸手机,接听后他连眼睛都没睁地道:“谁。”
电话里有个恰到好处的清晰女声:“告诉我地址,我现在接您到墓园去。”
不接左万这通电话,许兴维都差点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他看了眼手机上时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
挂了电话的他坐起,拍了拍身边还光着睡的人后下了床。
滑轨的运作渐渐扯出落地窗,氛围灯的亮起过度了视觉冲击。这里是许兴维众多住所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特意按五星级酒店标准做的室内设计,就为方便他带人回来过夜。
地上到处是散落衣物。床边倾倒洋酒瓶里剩下的酒把地毯浸染了一块儿。许兴维不小心踏了上去,脚底板传来的湿润感让他立马皱眉:“啧。”
“小许总早。”床上的年轻男人迷糊着爬坐起来。
向着洗手间去的许兴维扒拉着睡乱了的头发看都不看那人:“走时把门带好。”
凡是爬上许兴维床的都知道,一夜奢靡过后不该留有其他杂念。各取所需罢了,没理由纠缠不清。
那年轻人很利落地捡拾自己衣物穿好。他离开主卧前,洗手间里已经响起了冲水声。
睡前喝些上头的酒,醒来打发昨夜床伴。在许兴维的生活里太正常不过。昨晚这个他连脸都没仔细看。纯属夜店里随手拽来应急泻火的。身段柔韧,床上够浪。屁股一撅,睡资到账。
虽然体验感良好,但这种主动往上贴的许兴维不会睡第二次。他的心思永远在下一个目标身上。
冲澡洗漱后许兴维到衣帽间穿了身看起来不失正式的衣服。平时他很少这样穿。但今天是要去看他妈,他想看起来正派些。
接到程保枝电话的时候,迟彦承还以为是他正在等的电话,他手快的接起来才知接错了。他应道:“喂。”
“喂?彦承!能听到吗?”程保枝在电话里叽里呱啦着,“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听得到我声音吗?”
“说事。”迟彦承掷地有声。
程保枝:“你帮我去接下川川吧,这边雇主延长了时间,我中午前赶不回去了。中心商厦一楼的儿童乐园,我把川川放在那了,我以为我能......”
程保枝看起来确实抽不开身,话都没说完就被雇主那边给打断了。听着她在电话里好声好气地跟人家说话,迟彦承轻叹了口气:“你忙去吧,川川我会去接。”
“好,”程保枝用特别感激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我中午就没休息时间了,你把川川送去周医生那里,我忙完会去接他......”
收起手机的迟彦承抬眼正好看到大门口入口通道有辆车在插队,同事章骋虽把插队车拦下了,但好像应付的吃力。
果然,没说上两句,章骋就回身对屋里喊话向迟彦承求救了。
稳坐不动的迟彦承看了看那已挤进车辆队列里的女司机。他略有停顿却还是按了开关。升降杆抬起后,那辆红色车子如鱼得水,立马消失在了园内道路。
按照那红色车辆所处的角度和位置,不放行只会造成更大拥堵。迟彦承考虑的是怎么更快疏散拥堵,所以他没在乎其他小节。后面被红车插队的车主却显然不悦:“插队的就这样放进去?你们怎么做事的?”
迟彦承站去门口用十分慵懒的语调对那车主说:“放都放进去了,不然你去给喊回来让她重新排队?”
男车主气的很:“你这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投诉你?”
章骋忙用身子隔档住车主看迟彦承的视线,生怕车主看清迟彦承胸前那串编号。他柔声商量:“您消消气,赶紧入园吧,还是正事要紧。”
迟彦承一副无所畏惧地指了指门卫房外墙挂着的牌子:“投诉电话在墙上。”
迟彦承本不在这个岗,他是因为犯了错被临时调来的。他们徐队这次是想要给他点教训,直接把他的岗挪到了郊区。迟彦承今早过来接岗后就很不爽,章骋怕不舒心的迟彦承跟那车主有冲突。他连忙指着那被迟彦承故意关了的升降杆说:“承哥,快按起来,一会儿车堵多了更不好弄。”
迟彦承用下巴向着那车主方向扬了扬,神情闲散:“别那么着急,我怕他记不全投诉电话。”
虽很多年没回先城,但许兴维对安兴墓园的方位是记得的。他一路飚过去,本以为是轻车熟路,却到了附近后被新改的路线绕懵了。
打开导航又拐了两个小弯后他的车才接近墓园正大门。车速越行越慢,前面有几辆车在等入园。看起来是头车那司机跟门口安保发生了口角。明显还需等待的状况让他烦躁起来,他下了车窗,点了根烟。
刚嘬了一口烟,他的视线就被大门口跟车主理论的那个背影给吸引住了。那人哪怕一身安保服也遮不住吸睛气质。那朴素服装搁在他身上,好像都跟着惊艳了起来。
有的人就是这样,光看个后脑勺都能知道长相极佳。阅人无数的许兴维最擅长锁定像这样适合他口味的人。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背影的一举一动,打赌那人转过来定有张让人叫绝的脸。
就算没有,那这过于高挑板正的身材条件也太加分了。满眼色眯眯要把那高个子安保定为下一个吃干抹净的对象时,那安保转过了身。
看清其容貌后,许兴维心下一紧,匆忙将烟灭掉,将车边向前移动边仔仔细细盯过去。
有个从没忘掉的名字被他从心底忽然翻了出来,崭新崭新的,从没蒙过尘。
许兴维笑了。缺失多年的某种喜悦仿佛都纠缠在这一刻,他内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一辆辆车自动识别车牌按顺序过升降杆后,入园车队的通行顺畅了起来。那因被插队愤愤不平的车主刚走,隔着几辆车又来了个要耽误事的。越来越近的白色宾利显然有拖后腿的架势。前面都已没车了,可以加速通过的它却停了下来。
迟彦承拽住了要过去询问的章骋:“我去看看,你回去坐着。”
“注意态度承哥,你要是被投诉了,”章骋凑到迟彦承身边小声嘱咐道,“指不定徐队又要把你下放到哪去。”
因章骋的这句嘱咐,迟彦承靠近那辆车后半弯下腰礼貌的打着手势,声音温和地说:“您好,有什么事吗?”
迟彦承说完这话,视线就跟下降车窗里司机的视线对上了。他的脸上闪过一抹讶异,脑海紧接着就炸出了一句:真他妈晦气。
“迟,彦,承,”许兴维玩味地把这仨字说了个清晰,他并没移车,而是探头出窗仰着脸,“还真是你。”
迟彦承有明显听到自己名字的下意识微表情,他并没正面回答,他在盯着许兴维看。
“不认识我了?我许兴维,”许兴维轻笑着,“咱俩可太多年没见了,在这碰见也太巧了吧?”
“巧么?”迟彦承指着墓园里头似笑非笑,“如果你正好长眠在里面,那才叫巧。”
这无异于是在说“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没死呢”。面对这样无礼的话,许兴维却笑得更开了。他曾深深迷恋这张脸,现在这张脸就在他眼前,他可以原谅一切,他轻飘飘开口:“离开先大附中后你去哪了?没在先城吧?”
迟彦承没再理会许兴维问话,他调整语气后退一步:“后面还有车在等,请您将车往前开。”
礼貌客气的专业语句利落地把许兴维推到了千里之外。迟彦承的态度许兴维并不意外,他印象里迟彦承对他向来就是这个态度。
在身后车喇叭声中许兴维选择先入园。车子压过减速带又过了升降杆后提了速,许兴维一只手搭这方向盘,一只手放去窗外抓风。台风刚刚离开的先城,天空明净,风里卷来了似曾相识的味道。让他心情愉悦,血脉喷张。
“刚才那车怎么回事?”章骋问迟彦承。
迟彦承:“没什么,遇到个神经病。”
说完这话的他跟章骋说:“我去市中心一趟,晚上过来替你。”
迟彦承换下工作服后拎着头盔就走了。没一会儿,机车轰鸣的引擎声就路过门卫房远去了。
从停车位走到墓碑区的许兴维隔着挺远就看到有人正站在他所要去的墓碑前。他加快了速度:“哥?你怎么来了?”
许延业一身名贵西装,姿态闲雅地站在墓碑前,见到许兴维到了后微微侧身笑着推了下金丝框眼镜:“我不能来?”
“当然不是,”许兴维将手里提着的花束跟许延业带来的放在一起,“你那么忙,没必要跑这一趟的。”
“你没回来的时候每年我也都会来,”许延业蹲下身摸了摸白色的山茶花瓣,“夏姨最喜欢这花了。一起住在老宅的时候,满院子都是这香气。”
说完这话的他起身向着一旁走:“我等你一起走。”
许兴维:“不用,我开车来的。”
“一起吧,正好到老爷子那去一趟。他前两天还念叨你呢,气你回来了也不回家看看。”
许兴维叹气:“我不是不想回去,我倒时差呢。”
“少找借口,”许延业正色道,“回去看看,爸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要是他训你,我帮你解围。”
从小许兴维最是依赖这个哥。他爸说的话他不一定会听,但他哥说的话他多半会听。他也从来庆幸他有这么个能够很好承父业的哥,不然他可弄不明白商场上那些个尔虞我诈。也多亏是得了他哥的庇佑,年近三十的他都还是个自由自在的少爷。
在他妈墓前说了会儿话后许兴维就坐上了许延业的车。他的车则由与许延业同行而来的助理在后面开着。
许延业边开车边问许兴维:“我给你配那助理不喜欢?”
“没有。”许兴维靠进了后座。
“那怎么出行还是自己开车?”
“我还没习惯到哪都带个女人。要是个男的我还能用得习惯些。”
许延业从后视镜里扫了许兴维一眼,见许兴维没再听他说话,而是向着门卫室里面张望。他说道:“为什么没有给你分配男助理,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门卫房过于干净的玻璃反射着太阳光。没看到迟彦承的许兴维反而舒心地勾了勾嘴角。不管和尚在不在,庙都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