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七海]南国之春》沙茶茶酱

3、爱与春

　　这里是死与生之间的徘徊之地。

　　新死的魂灵各有不同，没有遗憾的会迅速消亡，有遗憾的会徘徊一段时间。

　　徘徊的其中一些凝成诅咒，也就是普通人眼中的“鬼”。

　　另一些并不会察觉到自己已死，他们会来到一处和他们记忆中生前世界没有差别的地方，如生者一般行动，生活，直至最后一丝魂魄的力量丧尽，或者在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无谓后消散。

　　人类痛恨死亡，而没有生物能逃避这样的命运。“死亡”的咒灵于是早早地就拥有了概念，只是它没有实体，也没有人格，在人类社会成形以来就只是附着在人类的身上，让那位被附身的人成为“死神”，在有限的寿命中行使夺走他人性命的权力，然后又在宿主死去后选择下一任“死神”。

　　里子是这一代的死神。

　　在成为死神之前她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但某一天醒来之后，她就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另一类东西。

　　死神的力量不外乎是掌握人的生死，而这样的力量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普通人之间。里子在勉强维持了一段时间普通人生活后终于发现自己无法避开“死神”身份带来的麻烦，因为她不可能逼迫自己在面对正常生死的时候不插手干涉。

　　无辜的婴孩因为意外丧生，而她有能力阻止。

　　善良的好人因为重病去世，而她有能力拖延。

　　纯恶的罪犯逃脱了应有的惩罚，而她有能力审判。

　　出于道德，出于私情，甚至出于更为冠冕堂皇的理由，里子有很多翻弄生命硬币的机会，但是她发现一旦使用了死神的能力，接下来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就不是她所能够继续控制的了，甚至那些反应基本都会将事情引向更坏的方向。

　　“死神”就不应该在人世间居住。

　　于是里子将自己放逐了。她给自己寻找的归宿就是这里，生与死之间魂灵所徘徊的缝隙，死者在消亡前最后的中转站，一座阳光灿烂，好似和死亡全无关联的南国小岛。

　　岛上的灵魂来来往往，新死的人有的很快又消失，有的忘记自己已死的事实，安然按照生前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杂货店的老板继续卖东西，因为肝癌死去的阿武继续摘鸡蛋花，酒店通常运转，接待着一年到头都不会有几个的客人。

　　里子也渐渐习惯了这座岛上的生活。不过她不太喜欢和注定要消失的鬼魂们离得太近，平日里更多是在沙滩上徘徊，远远望着海那头的生之彼岸，看船来来去去，载来送往归家的幽魂。

　　有一天，岛上来了一名游客。

　　他是个带着遗憾死去的人，但好像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他踏上细软的白沙滩，心情放松地支起了遮阳伞，毫无阴霾地在这处四季如春的死魂徘徊之地讴歌人生。

　　然后，他看到了里子，并且对突兀地结束了他人生的死神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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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海建人醒来的时候，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了很久。

　　身体很凉，长时间没有血液循环使得四肢作为身体的心脏远端更加寒冷僵硬。

　　在勉强能够移动后，七海坐了起来，他低头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薄一层白布，然后望向躺满尸体的太平间里唯一一个活人。

　　“你也死了？”他问。

　　家入硝子狠狠翻了个白眼，险些将手里最后一根烟掰断：“真要是那样就好了，我也就不用从昨天早上8点开始一直加班到现在！我要去猝死了，再见！”

　　七海建人怔怔地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然后贴上左胸膛的位置，仿佛仍然有个女孩趴在那里，静静地听他的心跳。

　　“但我确实是死了。”

　　“又被我拉回来了。感谢我吧，拼命给你拖住最后一口气，让你不至于昨天就嗝屁。”硝子终于点燃了烟，“没死就快出去，找还能动弹的人拿套衣服，我可不想看活人光溜溜的样子。”

　　七海披着白布走下解剖台，赤足的脚掌在踏上冰凉的地面后激得他浑身一哆嗦。现实的凉意很快就驱散走刚才恍若梦境一样关于南国小岛的奇怪记忆，他开始回忆起死前的那场大战，以及悬而未决的惨烈战果。

　　他活下来了，但是也有很多人没有活过昨夜。

　　很快，七海建人就没有时间去思考生与死的哲学问题了。因为等着他帮忙收拾的烂摊子还有一大堆，偏偏现在能够自如行动的人又是那样稀少，他只能非常糟心地将自己内心恪守的上班标准时间抛在脑后，带着些怨气开始无偿加班。

　　在偶尔挤出来的空闲时间，七海试探性地对也曾经濒死过的其他咒术师提及过在苏生前的奇怪梦境。

　　“确实会有这样的情况呢。”作为助手和他一起出任务的钉崎野蔷薇浑不在意地说，“我也有，那天我昏过去之后看到了我外婆，她在梦里骂了我一顿——不过那个老太婆现在还好好活着呢！”

　　伏黑惠又是另一套说辞：“我没做梦，眼睛一闭一睁就醒了。”

　　“女孩子？”五条悟盯了他半天，“……喂，七海，你不会是长时间单身憋出病了吧？”

　　七海建人立刻后悔对五条悟提起这个了。

　　“哎呀，你确实应该好好放松放松。这样吧，我找人跟你换个任务，去隔壁女子学校祓除咒灵的任务就交给你啦！”白毛咒术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谢我！为了后辈的终生幸福，这是我应该做的——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满意吗？难不成你不喜欢女校——那男校怎么样！”

　　都不怎么样，因为他想见的那个女孩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上。

　　想要和她重逢，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七海建人在黄昏时逆着放学的人群走进了校门。不少学生纷纷好奇地回头看他，但是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某位教师——七海一丝不苟的着装风格和他严肃的气质确实很容易给人这种印象。

　　这所学校据传言闹鬼，学生们在论坛上讨论得沸沸扬扬。本来已经死去的野猫又复活作祟，转校离开的同学被听见在厕所里幽幽哭泣，不少人在走进废弃的美术教室之后就会莫名其妙生病倒霉……

　　“奇怪的传闻？”他拦下的一个值日生以为七海是某位督察，于是没什么警戒心地开始思索，“最近好像确实有……对了，就是那个转校生的传闻。不过高年级的说听到厕所有人哭是扯谎，哭的那个是3-A班的绘里奈，因为她最近脸上爆了很多痘痘，男朋友要跟她分手。”

　　他继续追问：“转校生的传闻是什么？”

　　值日生指了一下走廊尽头的教室：“就是他们说有个休学了好几年的女生又回来念书了，但是看起来年纪却一点没变——我觉得不可能啦，估计只是校工记错了而已。”

　　就像是被轻轻撩拨了一下内心的某根线，七海突然问：“那个休学生叫什么名字？”

　　“叫……叫什么，好像是美玲，还是美香？反正名字里有个美。”值日生摇摇头，“我和她不是一个班的，不太清楚。不过那家伙一向走得晚，你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她还没走。”

　　七海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内心稍有些失望，不过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丝不苟地谢过值日生，咒术师抛弃了不该在任务中升起的杂念，迈步走向那间休学生所在的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一个人，留着及肩发的女孩站在窗边正在往外望。看到她被夕阳映照得一片橙红暖色的背影，没来由地，七海的心跳突然加快起来。

　　“你好。”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出声试图引起女孩的注意力，“请问你是这个班的休学回来的那位，美……美玲同学吗？”

　　女孩子微微偏过头，灰白色的眼睛看向站在教室门口的他，然后摇了摇头：“我是休学生，但我不叫美玲。”

　　七海着魔似的盯住她灰白的双眼：“你是……”

　　“我叫美和。”她随手关上窗，背着手穿过桌椅间的空隙，走向教室门口，“你有什么事吗？我已经打扫完毕，要准备回去了。”

　　七海看着似乎有些熟悉，但又全然陌生的这张面孔，半晌后，不甘心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女孩关上教室的电闸，在经过七海身边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是在跟我搭讪吗，大叔？这种套路已经很老土啦，完全钓不到我这个年龄的高中女生了哦！”

　　七海看着她锁上教室的门，茫茫然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不走吗？”女孩临去前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打算等到天黑了再走，邂逅一下校园七大不思议什么的？”

　　“我是来调查近期传出的校园灵异传闻的。”七海定了定神，“请问你对这类传闻有什么了解吗？”

　　“啊，那都是无聊的人以讹传讹罢了。”女孩摆摆手，“什么野猫复生啊，厕所鬼哭啊，奇怪的美术教室啊……不少是好事者编的，真的故事也就只有那么一件罢了。”

　　“哪件是真的？”七海追问。

　　女孩拎着书包悠悠然地在前面走，一蹦一跳：“那只野猫确实是复活的啦。毕竟它死得好可怜，我看不下去，就让它重新活过来，顺便报复了一下之前欺负过它的那些人，就当是做做好事了嘛。”

　　语毕，女孩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七海：“不过，确实哎，我好像之前在哪里见到过大叔你……”

　　“是在哪里呢？”

　　死神少女眨了眨眼睛：“或许是在某个南国小岛的春天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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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里子以自己的寿命为代价复活了七海，按照常理来说她这就会消失，而“死亡”也会重新寻找下一任宿主
但是里子因为在死生之地呆的时间太长所以她已经完全和“死亡”融为一体，就算是到下一任宿主的身上，内在也都还是里子
所以她还能和七海重逢于下一个南国之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