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你注定一人》橙米安

28、第 28 章

　　许允准备去洗手间冷静会儿。

　　一扇不知是谁开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凉风，带走了许允脸上的水珠。

　　等他抹了一把脸，刚睁眼就看到一只修长的手给他递来一张纸巾。

　　那手怎么看怎么眼熟。

　　和当时在电影院递给他纸巾的那只手一模一样。

　　“你怎么也出来了？”许允接过纸巾擦了擦水渍。

　　“想不想去看海？”手的主人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在头顶的直射灯下，瞳色泛黄，眼底像是有一块小泊，低哑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许允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等到池岩驾车带许允行驶在黑夜里，许允才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

　　“这黑灯瞎火的去看海？”许允给了池岩一个“看外星人”的眼神。

　　池岩但笑不语，脚下油门踩重了一点。

　　等到许允到了海边才懂了。

　　夜晚的海边虽然黑，但还是很有独特的魅力的。

　　因为视觉上缺失使得听觉会更加灵敏，听到的海浪声音比起白天更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池岩把车停了，比许允先一步沿着岸边走起来。

　　许允一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拖鞋，等到他决定好不脱鞋踩在岸边的时候，池岩已经比他领先一大步了。

　　心一急，许允便冲着池岩喊道：“等等我啊，你就不怕我摔海里？”

　　听见许允的声音，池岩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风吹起了他大衣的衣摆，许允耳尖地听到了从他那里传来的低笑声。

　　他甚至还差点笑弯了腰。

　　嘿，我就不信我追不上他了。

　　许允发了力，任由沙子不断侵入他的鞋，也要大步大步朝着池岩所在的位置跨步而来。

　　眼瞅着马上就能到达终点了，胜利的歌曲将要响起来的时候，许允脚一滑，猝不及防就栽了。

　　都怪自己乌鸦嘴啊，许允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子都来不及就真的摔海里了。

　　池岩动作已经够快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过去帮许允。

　　许允本来在包厢里的时候还不觉得头晕，此时酒劲上来了，头晕不说，腿还软，池岩废了好大劲才把他拖起来。

　　许允今天穿了衬衫和棉夹克，棉夹克沾了水，重量增加了不少，而且渗透的速度很快，连带着里面的衬衫也有点湿。

　　“你几岁啊？怎么摔的？”池岩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许允不服啊，涨着红透的一张脸，撇过头。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池岩把许允拉起来的时候，也许是池岩摸到许允身上一片湿哒哒的时候，也许就是刚刚许允撇过头的时候用力过猛。

　　由于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许允这一撇头，唇瓣正好沿着池岩的耳朵一路擦到了鼻梁上。

　　湿润的海风裹挟着冬天的寒意，一直想让许允的脸降温，却效果甚微。

　　感觉十分丢人的许允一时间屏住了呼吸，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茫然无措地看向池岩。

　　耳边明明只有海浪的声音，许允却好像听到了来自身体各处神经发出警报的声音。

　　池岩的手紧紧地箍在许允的腰上，更加剧了他的呼吸困难，正当许允觉得自己有可能会窒息而亡时，池岩终于说话了。

　　他说：“不要憋气。”

　　然后，将吻毫不犹豫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许允这才发现，原来池岩的心跳比他跳的还快。

　　*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许允一直在坐过山车，等他坐了十几趟过山车，两眼发白，有点想吐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睁开了双眼。

　　心脏里仿佛住了个小兔子，一直在不知疲倦地跳着。

　　许允揉了揉眉心，想起了一点点海边的事情。

　　他和池岩接吻了。

　　带着酒后的微醺，吻着吻着他就睡过去了，隐隐约约记得池岩无奈地把他背了起来，然后一醒来他就在这一间陌生的房间了。

　　许允忍不住敲击了一下自己的头，除了痛还有喝多了的懊悔。

　　懊悔自己还没来得及体会初吻的感觉就失去了初吻。

　　这间房像是普普通通的民宿，许允一路走出去，异常地安静。

　　也不知道是几点钟，天灰蒙蒙的，走过一条走廊，许允终于见到了个人。

　　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佝偻着背，蹲在地上编绳子，旁边还有一堆等待她编的绳子。

　　许允一时间不知怎么打断老婆婆，直到老婆婆自己察觉到了有人在，抬头看了他一眼，给他指了个方向。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打过自己的头，现在又掐自己掐出了痛感，许允肯定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顺着老婆婆指的方向，许允托着晕晕乎乎的脑袋，顺利走上了一个延伸台，一直延伸到海里。

　　若是在海边，正面是大海，背面是层层房屋，脚踩沙滩，会让人在自由和归属感之间徘徊。

　　而当许允走在延伸台的时候却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就像那时帆船失灵，他们被困海上一样。

　　也许这就是大海的矛盾，有着令人向往的自由，又有着让人害怕的孤寂。

　　延伸台的尽头有两张躺椅，躺椅边上有大大的阳伞，为延伸台造出一方荫凉之地。

　　左边的躺椅上躺了个人，一双大长腿笔直地霸占了一整张躺椅，黑色的长款呢大衣一直从鼻子遮到膝盖。

　　那双眼睛就算此时紧紧地闭着，光是那露在外边的长睫毛也有让许允心跳加速的魔力。

　　他这样会不会憋死啊？

　　观察了半天，许允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把盖在池岩鼻子上的大衣拉下去一段，让他高挺的鼻子和线条明显的嘴唇都能与空气接触。

　　“你还要看多久？”

　　池岩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和骤然睁开的双眼，把许允吓得后退了几步。

　　“小心一点，别总是那么毛毛躁躁的。”受了教训的池岩眼疾手快就拉住了许允离他很近的那只手。

　　本来被风吹得冰冷的手在接收到从池岩身上传来的热量后，瞬间唤醒了许允的记忆。

　　如果他没记错，昨晚上就是这只手一直箍着他腰，在他腰间烧了一把火，一直烧到心头上。

　　“你怎么在这睡？”许允想假装淡定地抽手，使出了一分力却被对方十分的力抓着动也不动。

　　“来这的时候只有一间房了，你躺在我边上，我……”池岩讲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许允看，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许允被吓得赶紧双手并用使了全部力气从池岩的手里跳脱出来，“行了，你别说，我懂了。”

　　一向爱脸红的许允经不得池岩的调戏。

　　池岩短促地笑了一声，说道：“不逗你了，你把躺椅搬过来吧，马上就要日出了。”

　　远处的山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隐隐显出了形状，晨光开始苏醒了。

　　许允正想着把躺椅搬到哪边摆放，就听到池岩笑着说：“就放我边上吧，你又还没有正式答应当我男朋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听到这话的许允心头膨胀起了一股气，力气倍增的他动作麻利地把躺椅贴在池岩边上，然后躺了下去，转头盯着池岩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什么都没有做吗？”许允木着一张脸，露出鲜少见的沉闷表情，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委屈。

　　池岩觉得下一秒许允就要哭出来一样，回看他，让他把话说完。

　　“不是接吻了吗？”许允觑了池岩一眼，嘴角渐渐垂了下去。

　　东方终于显出了鱼肚白，银灰色的轻纱都消失了，金色的光亮在海面上跳舞。

　　池岩的心里胀满了想说的话，却像有一块棉花堵住了所有，说不出来，脑子还在想，手已经控制不住跨过两张躺椅中间的两条杠，扣住了许允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太阳顺利地跃上了海平面，给冷冻的早晨带来了一丝温暖。

　　海浪轻轻地拍打在沙滩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入人耳里。

　　终究还是许允先忍不住说了出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许允的男朋友了。”

　　如同壮士扼腕一般决绝的声音回荡在海面上。

　　池岩听笑了，眉眼弯起来，嘴角一勾，举起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前后摆动了几下。

　　“那以后我就不放手了。”

　　年轻时候的喜欢也许就是如此的单纯，能得到对方的回应才是堂堂正正的喜欢。

　　一味的抱残守缺，只是放不下的执念罢了。

　　*

　　冬天的室外即使有暖阳的照拂也很冷。

　　“你到底在躺了多久？怎么忍得了？”许允一边抱着胳膊往温暖的室内走，一边用“你有毛病吧”的眼神看着池岩。

　　池岩显然没想到许允会这样问，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就看快到日出时间了才出来等的。”

　　“你……”许允指着池岩，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被他骗了。

　　池岩笑着用手掌把许允的手指都包裹起来，拉着他站到了先前那个老婆婆面前。

　　许允还没组织好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池岩对老婆婆说道：“严阿姨，有早饭吗？”

　　被称为“严阿姨”的老婆婆放下手里的编绳，搓了搓手，从凳子上站起来，看向池岩，“麦饼要吗？”

　　麦饼是严阿姨老家的特产，她经常会在民宿里做一些，分给客人食用。

　　严阿姨将麦饼重新烤了下，两面本身就比较硬的面皮烤脆了些，然后还给池岩和许允准备了牛奶和鸡蛋。

　　“这民宿就她一个人管理吗？”许允见始终只有严阿姨一个人为他们忙进忙出，小声地问池岩。

　　“还有你啊。”池岩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笑。

　　许允忍不住用胳膊肘推了池岩下，嗔道：“什么我？”

　　“我的民宿，你想来管理就来吧。”

　　“……”

　　许允闻言直接瞠目结舌。

　　搞了半天这间民宿居然是池岩的店？

　　这间承包了半个海岸边的民宿居然是池岩的店？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呢。

　　“严阿姨是我师父的妈妈。”池岩为许允松了松他僵直的肩颈，想继续和他聊天。

　　许允想起了姜悦学姐对他说过事情。

　　池岩的师父出了海难，那这位严阿姨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思及此，许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落寞了。

　　“你知道我师父的事情？”池岩一下子就发现了许允的变化。

　　“嗯，那天姜悦学姐和我都说了，对不起，在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候……”许允垂头耸脑的，突然觉得手里的麦饼都不香了。

　　下一秒，许允手里的麦饼就被人抢去放在了一边。

　　池岩微微向前倾，轻轻抱住了许允，将头搭在他肩膀上。

　　“你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池岩低哑的嗓音在许允耳边响起。

　　这一刻，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远处的海浪声如同被锁在了另一个时空里。

　　许允只听到了池岩让人心动不已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