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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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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来人是何远洲。明栀心底燃起一小簇希望的火苗。
虽然他们不熟,但是何远洲在公司出名的脾气好,温文尔雅。
或许,他会愿意载她一程。
但很快,明栀被迫打消这个念头。
何远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驾驶座上应该是司机,开车时戴着一副白色手套。
后座车窗遮盖的严严实实,分辨不出来是否有人。
如果有,那一定会是邵希臣。
“何助理你好,”明栀搓着胳膊,以示礼貌,本想下去台阶到车前,但雨水太急。
她略带尴尬寒暄道:“走的这么晚。”
“嗯。”何助理眼神有意无意向斜后方看了一眼。
明栀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
几乎是一瞬间确认了,后座有人。
“今晚上邵总处理新公司的一些事情。”何远洲收回眼神。
“哦呵呵哈,”明栀傻笑几声,不知应该说什么,微信语音通话请求音适时响起。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
宋冬雪的大嗓门:“栀栀你还回来吗?赶紧打车啊,下雨容易堵车,到学校最少也得一个小时了,动作快点。”
大雨瓢泼。
明栀拼命按着“音量-”。
如果只有何远洲一个人,她甚至会调大音量,希望他能听到这段对话,说不定他会提出送她一程呢?
但现在车上可是有邵希臣。
有三番五次快要被自己惹火的老板。
何远洲:“明栀小姐急着回去打卡?”
“……”
明栀点头,“我已经叫了网约车……马上就来。”
手机上显示她排在第349位。
不知车里谁说了什么,何远洲侧耳在听人讲话,微微颔首,“明栀小姐,邵总说可以送你一程。”
雨水哗啦啦,她隐约听清何远洲的话,但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怔愣几秒。
车内像有人催促,何远洲转达给她:“走吗明栀小姐?”
不能否认,有一个瞬间,她希望这辆车不如不出现。
那么就不会有如此纠结的问题,到底要不要坐上这辆车。
而且何远洲的措词听起来有那么点怪。
算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既然邵希臣修养高道德感强,愿意载她一程,到时候付他车费也不是不行。
虽然邵希臣不一定会收。
明栀咬咬牙,快步下了台阶,冲到车旁,拉开后车门,带起一阵风。
风卷着雨水往车里钻。男人靠着车边坐,长腿翘起,西装裤褶子整齐锋利。他蹙眉,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斜了她一眼。
不等邵希臣开口。
明栀诚恳鞠躬:“对不起邵总打扰您。”她快速关上门,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钻进车里。
司机在前面透过后视镜看一眼她,明栀认出来,这是医院门口遇见的那个司机,两人眼神交流的瞬间,明栀望见他笑了笑。
意味深长。
“谢谢老板。”明栀思索片刻,虽然邵希臣闭目养神,出于礼貌,她还是应该先说句谢谢。
果不其然,邵希臣没有回答。
尴尬的气息立刻席卷了整个车内。
或者确切地说,只传到明栀这里。
何远洲偏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明栀小姐是要去北城大学吗?”
“是的。”
她有点疑惑,他怎么知道她的大学。
但她不好意思再开口。
密闭的空间,她跟车里另外三个人只比陌生人多见过几面,此刻开口显得尴尬,不开口沉默着也很尴尬。
何远洲似乎看破她的想法:“我在奖学金名单上见到过你的名字。”
明栀恍然大悟地点头,此时,车已经驶出公司大门,缓缓进入市中心。
漆黑的夜色中,雨水模糊着视线,一团团车灯连绵不断,一声声鸣笛此起彼伏。
每个红绿灯处都要等上几轮,才能向前行进。
堵车,将这段旅途拉得更为漫长。
车内一直沉默,司机车开得很平稳,但前面的车停得急,连带着他们也难免颠簸几下。
每次颠簸过后,明栀总会小心翼翼地挪屁股,整个人几乎是贴着车门坐,与邵希臣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本就宽敞的后座,能够再坐下两个人。
刚上车时,她就小心地将手机调成震动,走到一半时,宋冬雪打来电话,手机屏幕最暗的光此刻却分外显眼。
她连忙用手掌覆上屏幕,仍有丝丝光线从指缝钻出。借此,她悄悄用余光打量了眼身边的男人。
他头倚靠在车垫上,额前的碎发刚好挡住双眼,呼吸轻又稳,似乎是已睡着。
明栀挂断电话。
找到微信对话框,正准备告诉宋冬雪用文字交流。
电话又打进来。
估摸着是很着急的事。
明栀微微侧过身,背对着邵希臣接起电话,左手小心低捂住听筒,声音压到最低。
“喂。”
“还没打到车?”
她长话短说:“已经到半路了。”
“那就好,你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哈。”
挂掉电话,熄灭屏幕,传来一阵西装裤料摩擦的沙沙窸窣声,明栀心下一惊,转身动作像一帧一帧播放,极其迟缓。
忽地对上那双深邃眼眸。
他刚刚应该是进入睡眠状态,眼中尚带有几分朦胧。他阖眼再睁开,眼底一片淡漠。
明栀非常抱歉,低声道歉:“邵总对不起,打扰到您。”
邵希臣不动声色地扫视她一眼,从上到下,而后移开目光,再开口,话却不是问她。
“现在几点。”
“九点三十五分。”何远洲立刻回,“邵总,与刘总的见面还有一个小时。”
邵希臣低低地“嗯”了一声,语调中满是遮不住的倦。
明栀注意到,他抬手按着太阳穴,骨节突出,修长的手指轻转了几个圈,似有若无地从鼻腔逸出倒气声,而后又闭起双眼。
再度归于平静。
企业做大做强到如邵希臣,半夜仍要应酬谈生意。
甚至在有行程安排的雨夜,还大发善心慈悲地送名不见经传的实习生回学校。
邵希臣的形象立刻高大起来。
仿佛此刻他不是只会剥削员工的万恶资本家,而是跟明栀一样,需要半夜为了生活奔波的普通人。
雨声渐渐变小,明栀往窗外看了眼,道路重新变得通畅,汽车行驶速度均匀提升。
她重新端坐好,何远洲正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在笑。
何远洲的笑容跟邵希臣不同。邵希臣偶尔勾唇施舍一个笑容,总是皮笑肉不笑,集高傲轻蔑不屑为一体。
但此刻,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她胳膊上突起一颗颗鸡皮疙瘩,从哪个角度看都很瘆人。
她下意识地又朝车门缩了缩。
何远洲推了推眼镜,“明栀小姐,今天邵总是特地先送你回学校,然后去开会。”
……
闻言,明栀怔住足足半分钟。
何远洲的话听起来实在是太暧昧了,明栀当然不会傻到何远洲是要当面拿两个人取笑。
就连司机,眼神不住地往后座瞟。
她回过神来,机械性地勾着嘴角:“啊真的吗,太感谢邵总了,邵总不愧是名门世家,待人礼貌,素质极高,对员工也是这么关照。”
她转过头,邵希臣脸上竟然没有预想中不悦甚至愠怒的神情。
即使只见过几次面,但明栀知道,若换作平常,何远洲断不会这么说,邵希臣也不可能如此刻般平静。
他应该会让何远洲带着她从车上滚下去,永生永世不得踏入邵氏集团大门。
没时间探究原因,明栀对着邵希臣表忠心:“邵总您放心,我接下来一定更加好好工作,表达我对您对公司的感谢。”
停顿两秒。
车内响起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
“是吗,你要怎么感谢?”
明栀愣住。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邵希臣不会给出任何回应。他顶多高傲地不用转头斜她一眼,而后目视前方,嘴角勾起笑她不自力量的笑容,一言不发地让车内气氛更为尴尬。
被带入到问题中。
或许刚刚邵希臣听得不够清楚,她已经表达了“努力工作表达感谢”。
于是她组织遍措词,十分严谨地重复了遍:“邵总,在公司实习的每一天,我都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保证不辜负公司对我的期望,将全部的精力投入集团伟大的建设中去。”
何远洲没忍住笑出声。
表完忠心,明栀深吸口气,不敢吐出来,全神贯注地等邵希臣回答。
而后者眼睛锁着她,让她动弹不得,他的回答,完全可以通过面部表情想象。
他眯着眼,眼尾上挑,嘴角快速抽动了下。
仿佛在说。
就你?公司对你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期望?
夜色中,黑色轿车减速停下。
司机开口道:“邵总,到北城大学了。
到的可太是时候了。
明栀露出讨好式笑容,语气十分恭敬:“邵总,我到了。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邵希臣往窗外看了眼,抿着唇,转头与司机目光对上,后者被抓到在偷看,心虚地低下头。
“不要伞?”他问道。
车门已被打开一条缝,降过暴雨后,湿冷的空气打在她裸露的小腿,雨不大不小地下着,她没听清他的话。
明栀小心翼翼开口:“您说什么?”
然后,她听见邵希臣似是不耐烦地逸出气声,何远洲从副驾驶递给她:“明栀小姐,邵总让你带把伞。”
“哦。”明栀接过,再望向邵希臣,他又阖上双眼,周边散发出漠然气息,仿佛在说: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明栀下车,极轻地关上车门。
给她的是一把折叠伞,藏青色,伞很大,周边雨淋不到她。
往前走几步,明栀脚步顿住,她咬唇,心底纠结好几秒,道谢的话她说了数遍,如果再折返,也没什么可讲的了。
她站在雨中半分钟,决定把邵希臣归为不那么坏的资本家那一类,以后在听到八卦时多美言几句,维护这么一个体贴下属的光辉上司形象。
“明栀小姐!”
闻声,她回头。黑色轿车仍停在原地,车前灯开着,被落下的雨滴隔断,形不成光束。
明栀快步回去,副驾驶车窗落下。
“怎么了?”她咽了咽口水,莫名紧张。
何远洲:“方便加个微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