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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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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过这么轻松的周末。
辅导员通知奖学金于一周后到账,明栀便计划着周六去医院。
她将近一个月没去了。
周末休息两天,明栀周一打卡很早。
有前辈跟她打招呼:“早啊明栀。”
“早,李哥。”
到工位上,整理好这周要举行的数场招聘与新员工培训注意事项,之后无意中瞥见桌面上名为“绩效管理体系”的文档。
顿几秒,她点开来看。
“也没那么差吧。”
邵氏是她大学期间唯一的实习经历。
大一学年,极少有学生刚踏入学校就实习。等到大二以后,她虽然有这个心,可迫于经济压力,只能没日没夜的兼职。
邵氏工资虽然给的高,但上班时间固定,她没办法兼顾其他兼职。
因着学院毕业有课外实习学分这一项,她才在大四投简历,应聘邵氏。
其实内心明了,她是欠缺专业实践能力的。
“嘀咕什么呢。”
光标立刻移到红叉上,她要关掉文档,回头瞅见来人是郑轻轻,才松开鼠标。
郑轻轻递给她一摞资料:“小明栀,下个月要对新进正式员工开展培训,培训阶段方案你先熟悉一下,具体任务后期发到你邮箱。”
“好。”
“怎么还在看?”郑轻轻眼神掠过她屏幕,“绩效不是提交过了?”
明栀垂下眼睫,不自信道:“轻轻姐,这个写的很差吗?”
郑轻轻很敏感,笑了声,“怎么,有人说了什么?”
“没有。”
明栀思索几秒,决定还是不把邵希臣供出。
即便她知道两人只是在表彰大会上碰到而已。但刚从八卦的中心逃脱,实在不想再陷入为难境地。
郑轻轻拍她的肩:“明栀,任何一项工作,上手都是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何况你只是实习生,如果你经验娴熟,还能叫实习生?”
“这样吧,我在策划上加了些批注,还没来得及更改,要是你想多锻炼,就改完再拿给我看。”
“好。”明栀一口应下,“我会尽快改完,不拖你进度。”
郑轻轻又跟她打趣几句,怕她太过认真,便离开了。
明栀跟自己较上劲,打开excel表格安排好这周工作进度,把周三空出来改策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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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近期与创维动力联手进驻人工智能行业,对于人力资源部门来说,工作量短时间内剧增,各个岗位招聘面试一场接一场,明栀忙到忘记时间。
银行短信发过来,她才记起已经22号,是实习生发工资的日子。
奖学金也在这一天发放的。
不出所料,她没拿到全勤奖,但奖学金的数额足以弥补全勤奖的遗憾。
银行卡超过五位数的余额,带给她巨大的安全感。
想起来两天前收到医生的账单提醒,明栀决定下班去医院一趟。
下班后,她乘公交车,在北城第一人民医院站点下车。
第一人民医院医生资质、仪器设备在北城数最好,相应,治疗费用同样高出其他医院一大截。
病房前,门虚掩着,屋里刷着短视频的声音听得清楚。
她不急着进去,深呼吸几下,敲了敲门,明俊成沉溺在短视频里,显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倒是临床的大爷瞅见她:“老明,你闺女又来了!”
明俊成刷完,瞅见明栀身影的刹那,如被家长抓到偷玩手机的小学生,迅速将手机塞到枕头下。
不到一秒,脸上津津有味的神情,变得隐忍而又痛苦。
明栀深吸一口气,不断劝自己,他背上的针孔,与发灰发青的脸色不是装出来的。
她放下拎着的水果,挤一个笑容跟临床大叔打招呼。
“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明俊成冷哼一声,口吻一如既往的埋怨,“不是跟你说我手机坏了需要换新的吗?”
明栀没理,拿过床头的一些签过字的药品单看了会儿,临床大爷或是觉得不自在,先出去了。
门刚关上。
明俊成没好气地说:“下次过来给我换个新手机,听见没?!早就跟你说我这手机卡死了!本来躺在这就够受罪了,还不让我有个消遣……”
明栀伸手将单据放回原处,她的眼睛很大,黑色瞳孔占比也很充足,因而眼睛总是显得炯炯有神。
但此刻犹如一潭死水,就算迸进几颗小石子,也激不起一丁点的涟漪。
“可以。”
她突然的应允,让明俊成住了口,就在他纳闷明栀是不是发大财的时候。
“既然你也觉得在这受罪,那就出院回家吧,别说新手机,你要新电脑我也买。”
说完,便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起身,往后连退几步,到腰撞上窗沿。
“你说什么?”明俊成几乎是从床上直直坐起,瘦削的额头上青筋像要破土而出的毛虫跳动着,床头有摆着的体温枪和装饰花瓶。
明栀冷着眼:“摔吧,我不会再赔一分钱了。”
花瓶被人猛地带离桌面,停滞片刻,又落回原地,明俊成将她买的香蕉掰下几根,狠狠朝她扔去,破口大骂:“老子才住了两年你就受不了了!你的命是老子给的,老子养了你二十年,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败类!!”
明栀在一旁站着,瞥见玻璃门外踱步的身影,一声不发。
等明俊成骂累了喘着粗气休息,她方淡淡开口:“骂完了吗?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走,走你妈的!”明俊成吼着,“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前几年有钱花的时候不见你给老子摆脸色,你对得起你良心吗……”
来来回回,明俊成骂的就是那么几句。
她努力使自己不在意,深呼吸打开门,对上在门外踱步的大爷,礼貌地扬起唇角:“大爷您快进去吧。”
“哦…哦,好。”大爷搓着手,略显局促,憨厚地呵呵笑两声,“小明,你爸也是在这受苦,心情不好。你小辈,多担待点儿。”
她仍笑着:“我知道。”
转过身去,明栀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下。
她短袖上有几块香蕉粘着,有经过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瞟两眼,她才发现。
幸好她有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擦拭掉黏黏糊糊的香蕉,记得步梯通道里有两个大型黑色垃圾桶。
短袖有香蕉沾湿的痕迹,接触到腹部,丝丝凉意直达心底。
刚刚应该有苹果砸中她膝盖,后知后觉的痛。
痛到她坐在一旁台阶上。
每次来总是这么狼狈。
明栀脑子混乱一片,不知道此刻该想着什么。甚至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她屈膝,双手抱住双腿,慢慢埋下头。
无人的楼梯间,隔着一扇门,能听到医院走廊里各种声音。
很好盖过啜泣声。
明栀并未待太久。
她已经习惯无声的哭泣,只需几分钟,哭完她重新拥有无限的活力。
时间不早了,她刚打算起身,
突然。
悠扬的手机铃声在楼梯里回荡。
她惊地“啊”一声,条件反射般蹦起来,膝盖疼得她腿一软,连忙伸手拽住扶手保持平衡。
手机铃声很快被人掐断,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她往上望两眼,回应的是关门声。顾不得膝盖疼痛,她沿着扶手蹬蹬蹬地踏上几层台阶。
只有门口剩了些许抖落的烟灰。
估摸着那人待了有会儿时间。
幸好是陌生人,不然丢死人了。
她没再多想,转身下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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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楼。
私人高级病房区。
何远洲带从其中一间病房出来,朝四周望,焦急寻找邵希臣身影。
“吱呀——”
走廊尽头,传来推开门的声音。
何远洲疾步走去。
“邵总,夫人吵着要见您。”
私人高级病房区面积很大,里面摆设是精心设计的
邵希臣皱着眉头,推开病房门,坐在沙发上看报的邵文烨默不作声瞥他一眼。
“出去干什么了?”席雨竹靠坐在床头,身上穿着病号服,额角有几丝淡隐着的白发。
“接电话。”邵希臣言简意赅。
邵文烨皱眉,“谁的电话?”
他语气透着不耐,“江煜。”
“成天就知道跟着江煜、裴晏两个人混!三个不靠谱的凑一块,你瞧瞧老谢家,今年就能抱上孙子了!”
邵文烨说得激动,胸腔剧烈起伏着,用力咳几下,席雨竹出声安抚几句,随后望向邵希臣,目光温柔中带着一丝责备。
“希臣,不怪你爸说你,你马上快三十的人……”
“妈,你有别的话要说吗?”邵希臣按了按太阳穴,闭眼几秒,“今晚有约,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邵文烨怒吼着,他不愿听,不轻不重地带上了门。
何远洲见他出来,脸色晦暗,门的静音效果很好,但里面人嘶吼的声音仍不住传来。
邵希臣在前走,他大气不敢出,到车上气氛才得以缓解。
按理来说现在是要回市中心的公寓休息,但没得到邵希臣的明确指示,司机握着方向盘,耐心安静地候着,何远洲在一旁刷着朋友圈。
手机不断传来震动声。
是他跟几个发小的群聊。
【江:@S 怎么挂我电话!】
这条信息又将楼道里的画面从他脑海里勾起。
昏暗的楼道,低微的抽泣,突兀的手机铃声。
他只是被父母几天一次轮流进医院的催婚方式搞得太烦,想在楼道里找个清静,偏偏有人哭。
意识到哭声有点熟悉,他自然没有那个癖好听小女孩排解压抑,更没有那个心情去关心她为什么在这哭,抬腿便要走。
江煜的手机铃声,差点让他被发现。
想到此处,邵希臣回复:【没什么事别打我电话。】
【……】
【江:你最近很不对劲,是不是被哪个小妖精绊住脚步了??】
【S:你是不是有臆想症?】
江煜又发几句让人不想回复的话,邵希臣没理他,群聊沉默了几分钟。
一个星期没发言的裴晏突然发送了位置。
【江:我艹!!!阿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啊啊啊!】
【裴晏:@S 今晚来我家,喝一杯。】
他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裴晏两年前订婚后去了英国,整整两年没回过北城。
【S:什么时间?】
【裴晏:八点吧,我得先去老头子那一趟。】
【江:合着你们无视老子是吧?邵希臣那样就算了,阿晏,你看不见我问你话呢??】
【裴晏:滚,叫什么阿晏,别恶心人。】
【江:[坏笑]只有你那小侄女可以叫是吧?】
“晚上时间空出来。”邵希臣看了眼时间,“去水榭居。”
司机缓缓发动车子。
医院到水榭居的路程,要花上半个小时。
下班时间,车水马龙,黑色劳斯莱斯一路上走走停停,窗外天色由明至昏。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水榭居。
这是裴晏十八岁从裴家搬出来后,置办的第一套别墅。
邵希臣到的时候,矮几上摆满了酒瓶,江煜和裴晏懒懒坐在一旁,安静的不像话。
“他来了。”江煜挑了挑眉,裴晏回头望他:“脸这么臭?”
邵希臣斜他一眼,顺势坐在沙发上,单手松了松领带。裴晏递上杯酒,他接过轻抿下。
“怎么想到回国了。”
裴晏勾唇,笑容阴鹜,“自然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三人许久未聚在一起,裴晏发现他情绪不对劲,“遇上什么事了?”
江煜抢着回:“还不是被邵叔叔催婚催的,从你出国那年就开始,今天估计又被催了。我可告诉你,雨竹姨电话都打我这来了!甚至怀疑我们俩是不是有一腿,你到底行不行啊?”
“雨竹姨这个考虑。”裴晏话说一半。
江煜附和:“是吧,我也觉得自个危险。”
“纯属多虑。”裴晏不紧不慢地说,“江煜,人别太自信。”
江煜嘁了声,知道自个说不过他俩,毫不计较地出主意:“你这么被催也不是个法儿。要不就按我说的,找个人假扮一下不就得了。”
裴晏摇头:“这办法不太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要是想找人帮忙,跟我说一声,保证给你找不拖泥带水,能完美应付你爸妈。”江辞拍着胸脯保证。
邵希臣:“不用。”
“你有更好的办法?”裴晏挑眉。
他盯着酒杯,出神想着什么,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酒杯搁在矮几上,碰撞声沉闷,像山上和尚质朴的敲钟声。
对上两道期待又带有几分探究的视线,他抿了抿唇,淡淡开口:“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