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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   *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怎么会这么痛啊可恶!

      你仍躺在夏日烈阳下的公园,沐浴在温暖草香中,一想到那晚的事就痛得不行,甚至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没有消解、残留在身体上的伤口。

      虽然没到血流成河的地步,但的确把衣服弄脏了。
      那晚之后他又给你翻了一件白色T恤,一眼就能看出是你当时买的,和平常风格不太一样。可能因为长个子了,最近没怎么穿。

      ……但你当时觉得宽松一点好看,特意买大了好几号呢,他为什么不穿啊?

      唔、算了,毕竟是自己买的嘛,各方面都非常符合你的审美,过两天让悠仁再买几套好了。

      你的衣服还挺容易弄坏的。

      ……说起来,七海先生那边,还留着好多你的衣服……回来之后你们有过几次交流,但由于种种原因,都很快就结束了,你不太敢再去找他。

      你已经给他添了太多麻烦。

      你知道他一定不会认为你麻烦,说不定还觉得你实在很惨,原谅你的所有、所有、所有错误,然后态度平静的告诉你那不全是你的错……正因为知道他会接受,你才不愿打扰。

      你又举着手臂,从指缝间观察了一会儿今天的太阳。

      直到周围传来异样的骚动。
      刚刚还在玩沙子的小女孩被妈妈几乎强硬地抱走了,某个熟悉的、已经不那么冷的气息慢悠悠地接近。

      然后蹲在你旁边的沙坑,把沙堡顶端的小红旗拔出来,声调轻浮地说,“掉东西了哦,小姑娘?”还给了小女孩。

      ……她的妈妈更加强硬的把小女孩抱走了。
      你确信过几天这个公园就会出现新的坏叔叔诅咒。

      事已至此,装做没看见也不行了,你只好坐起来,瞪向打扰你难得放松时间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正在往嘴巴里丢棉花糖,纯白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好像很爱吃甜食,见你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都在吃各种各样的甜品特产。

      但这不是重点。

      他,为什么,白天,戴着眼罩,穿着一身黑的工作服,出现在到处都是小朋友和家长的公园啊!
      加上少见的白发和超高的身高,引人注目的程度让你简直如坐针毡,你最讨厌被人盯着看,哪怕他们根本看不见,集中在对方身上的视线也足以让你感到不适了。

      “眼罩是…?”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
      他好像在做什么。

      你抱着不详的预感下移视线,发现他居然在给你刚刚完成的沙堡堆城墙……啊,小红旗没还回去,被重新插回去了。
      还、还挺好看。

      指尖和沙砾隔着一层薄薄的咒力,因此并没有真正沾上,修长手指纤尘不染。

      你一时间:“……”
      你已经不奢望自己理解他的行为模式了。

      五条悟:“眼罩?啊,说起来,的确,我平常见小朝奈都有不自觉的戴墨镜呢,据说那样看起来更帅。”他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觉得都差不多哦。”

      「小」朝奈又是什么。
      而且他的意思显然是「我无论怎样都很帅」吧。

      你不想再和他在大庭广众纠缠,这个人居然可以若无其事在别人的瞩目和指指点点下自言自语,你才接受不了呢,于是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捏住他的衣袖,幅度很小的扯了扯,小声说:“我们出去吧。”

      五条悟:“欸欸?一定要出去吗?好过分哦小朝奈,我才刚刚堆了一半呢。”
      白发青年一边抱怨、一边站起来,纤尘不染的手指自然而然落在你发顶揉了一下。

      ……讨人嫌是他的人生目标或者短期任务吗?

      要不是刚刚特意观察,你一定会误认为这是在抹掉残余的沙子。
      意义不明。琢磨不透。

      你只好继续:“……”试图低头把自己缩进地里,跟着若无其事的青年一起走出去。

      *

      他好像有不少住处。

      这点是从短暂的相处过程中看出来的,你们向来只在临时基地附近的一个高层公寓…算约会吗?总之,你们碰面的、算得上住处的地方只有这一个,但这里却没什么生活气息。

      这是可以轻易观察到的事实。
      这处公寓,只有两个人的痕迹。

      问到住处的问题时,他半真半假地回答「是为了和朝奈约会特意买的哦?」
      显然是在糊弄你,不过他平常的确不在这边住,你第一次去的时候还以为谁收拾过,他家实在干净得不像有人在生活。

      ……结果随着去的次数变多,居然就有生活痕迹了……总之你决定不要深思。

      于是安静抱膝缩在沙发里,偏头看向他,不理解地问,“要送我…礼物?”

      “是的呢,朝奈想要什么?”

      电视机在放音乐节目,似乎很有名的音乐人在唱流行歌曲,分明主动调到这个节目,白发青年却飞快失去兴趣,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

      一回到家就换了衣服、把眼罩摘下、他懒洋洋坐在你旁边,枕着一边手臂倚在沙发,白发压得乱乱的。
      从侧面看,深色镜片后、睫毛更像碎冰了。

      太高的话,哪怕坐着,看起来也很舒展。
      ……还挺明显的,虽然长着娃娃脸,这个人果然是成年人。

      你顿了顿,不再看他,“我没什么想要的。就算要我认真想,也没什么非常喜欢的东西。”

      “哼哼,早猜到你会这么说——”他微妙地笑了笑,“朝奈能接受受伤吗?”

      “……什么?”

      “不间断的、不断被侵蚀的伤口,能接受吗?”他好像是认真的。

      “并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我不喜欢无缘无故受伤。”
      当然,如果是悠仁就另当别论,悠仁要你怎么样都可以,就算被杀掉你都心甘情愿。

      五条悟:“欸,是吗?我倒觉得你会把那种伤口正当合理化呢。”

      “……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不要受伤,请不要弄伤我,五条先生。”你抿唇顿了顿,“您总是弄伤我。”

      “哎呀,超、果断的拒绝了呢。”他用完全不失望的失望语气说,“我还打算试试亲手给人穿环的感觉呢。”

      “……”但凡刚刚说一句不介意,现在或许就会满身穿上装饰品吧,你觉得他做得出来。

      在明确表示不愿意的情况下,这个人并不会强迫你,然而即便如此,倘若平日不经意间、透露出哪怕一点有关下限的口风,他都会不断做出向那个下限的方向探索的行动,直到再度逼近你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底线。
      如今恶意逐渐消失,使他这样做的似乎就只剩好奇心。

      他并不讨厌你,因此这并非报复,也不是折磨,你可以清晰发觉他的意图。
      他就只是…觉得有趣。
      他觉得探索你的存在、逐渐了解你——由外至内、由浅及深——是件打发时间的、有趣,又没那么循规蹈矩,相当好玩的游戏。

      “看!锵锵——”正职教师又开始模仿弱智小朋友,掌心不知何时安静躺着绒蓝色的首饰盒,指尖轻巧勾开,中心闪闪发光。

      “……呜哇,好冷淡,倒是开心点呀,人家挑了好久呢。”

      居然用女性的自称。糟糕的回忆情不自禁涌上来,你感觉被深深的伤害了。

      你忍不住张口吐槽:“不工作吗?五条先生,你每天都好闲。”

      你觉得他特意给你买首饰这种事简直莫名其妙,虽然感觉他一心血来潮什么都做得出来,但送戒指未免太奇怪了……

      是的。是戒指。

      你家不算富裕,却也不缺钱,姐姐以前常常带你出去闲逛,因此其实对奢侈品是有一定了解的。
      况且,哪怕不了解也看得出来。

      ……绝对很贵啊!那颗宝石已经闪到夸张了!!

      说真的,你觉得这种东西根本不该戴在手上,它已经奢靡到影响协调了,就,不太好看。

      “没关系啦,我的弟子们都很好用…不,都很能干呢。”
      失德教师若无其事的发出人渣宣言,想都没想就随手把价值不菲的红宝石戒指丢在桌上,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堆盒子,一个一个打开摆在它旁边,动作随意得像打开不太好吃的外卖盒子,还在一旁遗憾的说:“好可惜,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那个呢。”

      你没忍住把戒指盒扶正了,问他:“为什么?我并不喜欢那么…那么闪耀的东西。”

      “因为和朝奈眼睛的颜色很像。”他托腮看过来,墨镜后视线轻飘飘对上你的眼睛,“没发现吗?都是红色的。”

      你怔了怔,视线在一字排开的十几个盒子上流连。
      的确,都是红色的。

      你已经很久没看见自己的脸,其实不太清楚眼睛是什么颜色,不过因为和姐姐很像,你一直默认是和姐姐病重那日一样、流淌的红。

      但宝石要更亮一些。
      这么一看,的确不是普通的宝石,好像比一般的更清透。

      而且。

      你望向他。
      “发现了呀?”他勾唇笑了,“我啊,稍~微改造了一下。”

      居然把做成咒具的首饰送给你,怪不得会问接不接受伤口的问题,把这种东西弄进身体绝对会很痛。

      雪色睫毛下、蓝瞳璀璨如冰玉。
      你不理解,“非要说眼睛,为什么不给自己买呢。”没等他回答,又意识到这话似乎在调情,飞快接了一句,“您真的不工作吗?”

      竟然有时间一个接一个往里灌咒力到成为咒具的地步,还在刚刚工作完的时间穿着工作服逛到公园找你,这是多闲啊。

      “买东西的时候带上一个就好,不麻烦的,”他谦虚地说,“是不是感动到了?是不是超感动?!没关系没关系——”

      你才不想听他胡说八道,正凝神观察咒具中流动的咒力,忽然看见几个形状奇怪的金属钉,忍不住打断他,“这些,是什么?”

      五条悟:“…………?”
      他好像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就像这是你理应知道的一样,表情微妙的停了声音。

      你:“……?”你等着他说话。

      “虽然有特意记下来,不过,”白发青年轻轻捏住你的脸,神色难得有些飘忽,像有点心不在焉,“你今年多大来着?”

      “十七岁。”你小声说。

      你的年纪好像唤起了成年男人一丝微薄的自省心理。

      五条悟:“唔唔,对哦,这个年纪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不过我那时应该已经……不,我那时好像也不知道。”他迅速收起几个奇怪的金属钉,快得像变魔术,然后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嗯嗯,是我拿错了呢,哎呀,果然哪怕是我也会出错呢……”

      他在说什么。

      你总是理解不了这个人的意图,不过算了,理解他也没用。

      和他相处并不痛苦,尽管远远够不上放松的边,但你…可以不掩饰自己。
      也不必恐慌不知何时到来却必将到来的,伴随忽然炸开的泥泞血肉、淋在发丝的谁拼凑接近的身体。

      你感觉还好,至少不算坏。

      可他太平常的态度又让你很不舒服。这个人的道德感似乎比一般人要更低一点……倒是不会杀人放火,就是对这种事……该怎么说好,正因为自己的力量太强,强到可以随心所欲毁掉一个人的存在,反倒轻易不会这么做,他的确有最低限度的道德品质,但是……与之对应的,算不上底线的事,就反常的轻视。他并不把公序良俗放在眼里。

      你还挺羡慕的,对于能够随心所欲做自己这点。

      “您怎么想呢?”咒灵问他,“我和您…以及您的学生们搞在一起,这件事。”

      她抬起眼睛,纤长睫毛下、氤氲一抹湿润的绯红。

      “一直以来、您都单方面的,”她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张口,咬了咬嘴唇,才说,“观察、和描述我。”
      “您常常重复事实,却很少提及自己的想法,一面轻描淡写说着劝诫我的话,一面却也对我起了兴趣。我不明白,关于我,关于、我不知道、这么说果然很奇怪吧?关于我们的「关系」,您是怎么想的?厌恶、无所谓,还是享受…?我不明白。”

      他说:“嗯?”然后笑了,“小小姐,你想了解我吗?”

      “我以为您讨厌我。”长睫微垂,仍是少女的咒灵移开视线,偏头望灯光下流光溢彩的宝石。

      她有意识到吗?

      掌心触感如浸入凉雾,指尖擅自行动,一下一下捏软软凉凉的耳垂。

      应该有吧,他想,她还挺自我中心的。

      在他面前尚且这样,对旁人会如何更不必想。

      索求陪伴、填满欲望、吞噬爱,这些错乱的渴求、与她所做的事一样,归根结底都是想要快乐。
      这无所谓。

      她只要自己快乐。
      这也无所谓。

      唔,讲个比喻的话,就像海底的漩涡吧?毕竟咒灵与自然灾害关系密切,他觉得相当贴切呢。

      漫无目的,不能自控,散步般移动着、无意间散播危险,尽管远远望去便能轻易发现端倪,却只需稍微接近便会卷入中心、坠进深不见底的欲壑。
      总有人被卷进漩涡,它只是存在就足够危险。

      她是这种程度的自我中心。

      因此,即便问着他的看法,也根本不在乎他本人如何,真正想关注的只有「自己」是否被爱。
      而除了那个人,她不需要特定的谁的爱。

      这份没有被正视的事实让他有种微妙的新奇感。

      五条悟:“不过,我觉得这不公平哦?”
      白发青年一本正经地信口胡诌,“你看,我可是这——么认真的、单方面的观察了好久,却一点回应都没得到,心灰意冷也是正常的吧?”

      咒灵咬着唇、低低地叹了一声气,好像早就猜到他的回答,疲惫的问:“您又想做什么?”

      “礼物。”他提示。

      “悠仁会发现的,咒具本身就够明显了。而且,我不想受伤。”

      话是这么说,悠仁不是早就发现了吗?昨天还是前天来着,超级认真的过来找他说「请让我揍您一次,五条老师」……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答应撤掉术式的效果,最后足足陪他练了几个小时。
      还被放了「迟早要把老师的墨镜打碎」这样的狠话,说真的,作为教师而言,被学生这样爱着简直太感动了。

      不过,即便如此。
      什么时候结束这种问题,也回答不了呢。

      “可它说不定会保护你哦。”他动了动手指,拇指托着咒灵的下颌,指腹揉揉下颌线顶端的骨头,引导性地说,“我特意放了一些有趣的小东西呢。”

      “所以,”她说,“接受的话,您会保护我吗?”

      不出所料。
      他几乎又要笑出来。
      毫不掩饰的贪心。

      “当然。”白发青年轻笑着,倾身吻你的额头,余温浅淡到几近于无,“你想要哪个?还是全部都要?”

      你喉口发紧,说不出话,只轻轻望了一眼缀着宝石的项链,对方便知情识趣的勾起细金链条,解开锁扣。

      ……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

      浅发凌乱拂过耳畔,落雪融进碎冰。
      与你错开脸、专注系上项链那刻,指节触感清晰压在后颈,耳垂亦异样濡湿。

      他为什么、总把气氛营造得…好像双方都沉浸其中一样呢。

      距离总是近得叫人心慌。
      指尖无知无觉落在异性垂落的衣角,挑起细微弧度。

      你松松握着那片衣角,竭力压抑颤音。
      你问:“您能给我多少呢?”

      他于是漫不经心地承诺:
      “朝奈想要的话,无论什么我都会给哦。”

      想了想,又懒洋洋地说,“那要看朝奈了。”

      你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对于「关系」的回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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