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伊若宁

1、一

　　在霖邱市的人民医院里，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带着自己沉默不语的女儿向病房方向去。
　　“我等会儿去给你爸爸打电话，你就自己先在病房里适应适应。”女人一昧地刷着手机，看着朋友圈自己闺蜜一个个都在世界各地疯玩、炫耀，自己却在照顾一个生了病的小废物，心里很不是滋味。
　　女孩被带到病房门口之后，女人就没再进去，站在走廊上就拨通了一个号码，不一会儿号码那边就有人接了。
　　“喂？治立，我想你了...”女人与电话那头的男人聊起来眉开眼笑，丝毫没有提及女孩的病，也丝毫没注意到女孩投来的悲凉的目光。
　　女孩听见声音有些难受，咬了咬嘴唇扶着墙艰难地往里走。她慢腾腾地坐到写着自己名字的病床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不说。
　　突然，坐在对床上的人开口询问女孩道：“喂，门外面那个打电话扰到我休息的…是你妈妈吗？”
　　女孩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皮肤特别特别白，头发有一丢丢松散，发尾稍稍
　　泛着黄，眼睛很澄亮干净，像一滩清澈的溪水，鼻梁上有个横着贴的创可贴，隐约可以看到一道小伤疤，他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手上把玩着一个橘子，侧坐在床沿上，脚耷拉在床边一摇一摇的男孩子，阳光帅气。看上去十三四岁，他眨眨眼，歪着脑袋，又紧紧得注视着女孩。
　　“问你话呢，别跟个哑巴一样不出声，我猜你可能不是哑巴，我也不允许你是哑巴不回答我。”男孩见女孩不说话发愣，于是又说话。
　　女孩张了张嘴，有点干。沙着嗓回答：“我...是的，那是我的妈妈。”
　　男孩看着女孩，剥开了橘子。
　　“…我叫萧栗，你呢？你叫什么？”萧栗将一半橘子递给女孩道，“吃吧，解解渴。”
　　女孩愣了一下，睁着大眼看着萧栗。
　　萧栗把橘子往女孩方向推了推，自己咬着一瓣橘子，尝尝了道：“诺，甜的。给你你就要，接着啊。”
　　女孩慢慢伸出手，双手承接下橘子，轻轻弯腰点头，示意感谢。
　　女孩慢吞吞地咀嚼着橘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姓年，叫年迟迟……”橘子甜滋滋的带一点酸，汁水特别多，吃起来特别解渴。
　　“喂，那个什么，年迟迟...嗯，你是几月生的？”萧栗问。
　　“十二月…二十二日。”年迟迟咽下最后一口橘子说。
　　萧栗点点头。
　　年迟迟渴望地看向萧栗手里剩下的橘子，小心翼翼地盯着。
　　萧栗注意到年迟迟的目光，微微一笑，将剩下的三四瓣橘子递给年迟迟，“你是渴了还是饿了，你妈都不给你饭的吗？”萧栗略微调侃地说。
　　“算是吧……”提到母亲，年迟迟显然不高兴，将头埋地更深了。
　　萧栗往后一靠，靠在墙上，冷冷地看着年迟迟，感慨到：“真可怜啊。”声音冰冷绝情像一滩深水，好像要把人淹没似的。
　　年迟迟听到声音感到一丝丝的害怕，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萧栗还有什么动静，于是就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可正前方的萧栗去哪了？
　　萧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床，没有穿鞋子，赤着脚站在一旁，他的视线注视着年迟迟的病号卡。
　　“心脏病？”萧栗看向年迟迟。
　　年迟迟回答：“是的……”声音很轻，轻到快要听不见。
　　“那……”
　　“迟迟，妈妈先走了，钱给你缴过了，饭卡什么的给你放这儿，水果想吃了这里也有钱，妈妈约的美容要迟到了，先走了。”顾菲菲把东西一把手全扔到桌上，根本没注意到萧栗，自己说完一通话就匆匆离开了。
　　“……这真是你亲妈？”被人打断还被无视，萧栗可不高兴。
　　“是的……”年迟迟说。
　　萧栗有点不耐烦：“嘶……你是傻娃娃吗？只知道附和吗？就不乐意多跟我说两句话吗？”
　　年迟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哦，好的。”
　　萧栗一拍脑门儿：妈的，这是个蠢驴啊。
　　“年迟迟…有没有人说你这样，很让人火大啊？”萧栗咬牙切齿地问到。
　　年迟迟一本正经地回答着萧栗的问题：“……我妈妈就经常这样说我，说我这样子很笨，很蠢。”
　　“……你上没上过学？”萧栗问。
　　“初一了。”年迟迟说，“你呢？”
　　萧栗不太自然：“上那玩意儿有什么好的？草地泥潭里疯玩才好。”
　　年迟迟疑惑，这个萧栗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难道没有上过学吗？
　　“我家在市中心的苏南公园附近的澄尚小区，萧栗，你家住哪儿啊？”年迟迟问萧栗。
　　“我家？我没家。”萧栗很淡定地说。
　　“你没有家？是没有家人的意思吗？还是没有房子住的意思？”年迟迟又问。
　　“……年迟迟，没家就是没家，别问这么细好不好？”萧栗无奈说道，然后目光触及到桌上的饭卡，那是年迟迟的。
　　萧栗随即邪恶一笑，抓起饭卡，恶狠狠地对年迟迟放狠话：“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不然…哼哼，你就不要想着吃饭了。”
　　年迟迟可能出生以来就没带过脑子吧，这会儿脸上有点儿慌了。
　　“你，你把饭卡还给我，我今天还没有吃什么呢！”年迟迟气鼓鼓地说道。
　　萧栗吐了吐舌头，耿直道：“还给你？再过个八百年吧。”
　　正在年迟迟想不到怎样拿到自己饭卡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看到这一幕，就笑了。
　　“萧栗，这样欺负小病友，可是会找不到未来老婆的呦。”开口的是一位小护士，长的还算清秀，不是大众脸，不过小护士的个子嘛，就是比较矮，一米五六的小个子很突出，不然怎么叫“小护士”呢？
　　听到声音，萧栗有些无奈了，这是他住院以来见过最久的护士了，他甚至亲眼见证了小护士的升官史——实习生到正式护士。
　　“年……迟迟？”小护士翻看病人记录册道，“迟迟你好呀，我是负责你们吃药打针甚至起居的护士姐姐，叫我小七姐姐就好啦。”小七笑眯眯地说。
　　小七很喜欢这个有着黑长直的大眼女娃，看上去软萌软萌的，温柔地对年迟迟说道：“听你妈妈说你比较内向，但是很乖。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到你出院吧。”
　　“小，小七姐姐好……”年迟迟一见到外人就有点结巴，但只要有超过五句的交流，就没什么怕的了，好例子就是萧栗。
　　“嗯嗯，你也好你也好。”心花怒放的小护士差点飘起来，“迟迟，你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
　　“不，不渴。”年迟迟有点脸红，有点害羞。
　　“你今天可是迟到了。”萧栗靠了靠挂在墙上的钟表，一本正经地对小七说。
　　小七听到了不太高兴：“啧……去去去，我当然知道我迟到了，不过人家不也还小嘛，就比你们大十岁，当然要跟对象腻歪腻歪了啦……”小七说到这里，请不自紧地捂住了羞红的脸。
　　早熟加混熟的萧栗都没脸看这位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护士了。
　　但是还是懵懂无知的年迟迟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脸上就好像长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迟到呢？”年迟迟还是问出了口。
　　“……”
　　“……”
　　萧栗和小七双双沉默。
　　“你们，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我很奇怪吗？”年迟迟疑惑地问。
　　萧栗没法解释情情爱爱，小七更不可能带坏孩子，萧栗便顺着年迟迟的话回答道：“对，你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