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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陆羽的《茶经》 ...

  •   片刻后,叶岩按泽西的吩咐进浴室去洗澡。

      橘色的光线下,浴室的半身镜中,她看着镜中那一张颓然又沮丧的脸,以及那早早花了大半的妆容,只想好好地去哭一场。可她又不敢让泽西看出来什么,只得匆匆卸了妆,就走到浴室内,将莲蓬头的旋钮调至最大。哗哗的热水落下来,她这才赤着脚坐在马桶盖上,摸出了偷偷藏在裤子口袋中的手机。

      她也承认这样做是有些冒险,但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谈枫逸,谈枫逸!”她在心里默念着,手才刚点开微信,就见林恩向她发送来了一条消息。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那时候我说过要照顾你的,是我没有做到,没有做好。」

      但才一瞬的时间,信息就已消失不见。

      她知道是阅后即焚的功能起了作用,但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捂着脸,此时此刻真的好想好想林恩,但……她又如何能让自己的朋友也陷于险地?她鼻翼微动,忍住了回复的手,就见又有一条未读信息,正是谈枫逸。

      「眼泪无法立即起效,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另外,保护好你自己。」

      即使明知道对方是陌生人,但现在哪怕是一点点的安慰,也让人觉得好像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咬着唇,纵然已经得知了那段对她来说依旧难以消化的星河历史,但还是忍不住想再从别的地方去论证它,她仰头看着浴室的天花板,那分明是素色的薄板,如今看来,也像是对她今后的人生盖下了棺定下了论。

      她的手已经快没力气,她所有的力气也好像都用在了去等待那个她素未谋面的、名叫谈枫逸的人的回复,时间滴答着,近一分钟后,他的信息总算姗姗来迟。

      「信任不需要理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

      叶岩磨磨唧唧地从浴室出来时,时间已是将近夜里11点。

      早先的时候,她因为她那个“半残”的心脏的关系,在这个时候不是已经睡着了,就是在酝酿睡眠的途中,而现在……

      在她不算小的房子里,骤然多了一个男人和一只猫,与她而言,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事已经不是花时间去适应的问题了,毕竟,这个男人终究是要杀了她的。

      想到这,她深吸了口气,取过一套棉质睡衣将自己裹严实了,这才提起勇气走出了浴室。

      客厅里,欧式的鹿角吊灯仍然亮着,但在此刻看来,却丝毫没有温馨之感,只让人想起雪地的森林里一头凶猛的雄鹿。

      沙发上,泽西正拿着她的IPadmini,左比右对着在研究如何打开。

      “你的睡衣好土啊。”他抬头扫了她一眼,随即再落一句评价,并招手让她过来,“这个东西,告诉我怎么打开。”

      叶岩听罢已经在心里炸毛了,她真是气死了,这个大魔王刚才居然说她土?

      “我穿什么,又不是给你看的。”叶岩握紧拳,极不情愿地地走到他的面前,她的长发披在双肩,一张洗净的素颜上一双桃花眼倔强地盯着他,泽西这般仔细看罢,突然心中也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该死,一定是那只猫的记忆又涌出来了!他忽然“嚯”地站起来,“算了,本王子累了,要去睡觉!”

      “你在这站着干什么,跟我一起进去。”他走了几步,回头见她完全没有移动脚步的意思,这又掉头回来了。

      “我可不想一觉睡醒,你就跑了。”他压低着嗓音牢牢拽住她的手,一路将人拽进了卧室里。

      叶岩的卧室并不算很典型的女生卧室,她卧室的墙壁很干净,仅仅挂着一幅梵高的星空画,梳妆台也很干净,除了必备的高机能的精华和水、乳、眼霜,就没有过多的护肤品。让泽西颇为意外的是,她的卧室里居然摆了架藤木书柜,书柜上被塞的满满当当,里面除了关于绿植种植和摄影方面的书,就是和茶叶相关的,此外,还有一些漫画。

      泽西走近了,目光在那漫画书的书籍上停了停,挑眉说:“我记得在这房里,不是已经有一间书房了吗?”

      有钱任性你管得着么?叶岩在心里吐槽着,嘴上却是干巴巴地“嗯”了声,在沙发上盘腿坐了下来。

      泽西淡淡瞥了她一眼,视线往上,又抽出了本封皮已经被磨出毛边的书册,正是唐代陆羽所著的《茶经》。虽说以他的学习能力,认识中国字并不难,但对古文言他还是一知半解,他随手翻了几页,目光在她细致记录下的批注旁停了停,这才偶然发现了里面还夹着的一个老旧的牛皮纸信封。

      “在你们人类的习惯里,碰别人的东西是不礼貌的对吧。”他转过头看向叶岩,“那我现在告诉你了,就不能算不礼貌了。”

      叶岩自然也看见他此时的动作了,她拧眉,大步跑向他,然而——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她踮起脚伸手去够那信封,却被他仗着身高优势单手就将东西高举了起。

      “我只是想去了解你,这有什么问题吗?”他歪着头,居然一本正经的继续,“毕竟你是我的移动血库,你自己说的。”

      叶岩被气得不轻,没忍住动手打了他一下,谁曾想竟被他身上一道看不见的如似防护层的诡异气体直接震到了床上,登时摔了个七晕八素。

      “我说过的,我真的不好惹的。”泽西啧了两声,索性也上了床,他将小小的她撑在两臂之间,将那信含在嘴唇间,低头歪着脑袋打量着她。

      “你……”叶岩捂着脑袋拼命向后躲,她躲一步,他也追一步,那神情就仿佛猎豹在追逐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叶岩的心跳得很快,她已经觉察到他双眸的颜色已经变了,不再是简单的异色,而是变得赤红,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他,哪怕是在几个小时前,他埋伏在草丛里想要杀她的时候。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彼此呼吸的空间。

      叶岩咬唇闭眼,片刻后,只觉有什么东西砸中了她的脸——是那个信封。

      “你不要在诱惑我了,我说过,你极度激动的时候,HY-99会随着体温升高。”他单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抬起来拭去额头上的汗,片刻后,也躺了下来。

      “我……”叶岩将那信护在胸前,警惕地连忙缩到床角,“我去沙发上睡。”她慌促地抽走了一只枕头,又从柜子里拿出条毛毯,缩在沙发上将自己裹成了粽子。

      泽西没理他,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卧室的天花板。

      .

      三个小时后。

      “她睡着了?”琉晖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看了眼沙发上盖着条灰色薄毛毯、蜷缩成一团的叶岩。

      “应该是。”泽西瞟了她一眼,尽管此时的卧室里并未开灯,他还是看清了她脸颊上挂着的浅浅的泪痕。

      “殿下你总是这样吓她,是不是不太好?且不说按照星河律法与您第一个绑定血契的人,就是您的未婚妻。”琉晖说着轻轻跳上床,与泽西对视,“更何况,在您的家族谱上,她作为与那颗小行星有着重要关联的人,也早就有她的位置了。”

      “对我来说,这种谎言是不存在的!”泽西恶狠狠地打断了它的话,目光又向叶岩瞥了眼,“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想杀了她,当年若不是她的存在,瞳姐也不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我又怎么可能还去履行那种可笑的契约?!”

      “不论如何,您都不应该把所有的问题都算在她的头上,她可什么都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

      琉晖叹了口气,换了个角度看他,它碧绿色的眼眸亮在黑夜里,也像是那片曾经闪耀在深幽宇宙间的星云。

      “殿下,就算我们不动手,也难保那些人不会,如果我没预料错的话,那边应该已经沉不住气了。”它的猫爪紧紧按住了泽西的手,“殿下,我们需要一个诱饵,才能调查出当时究竟是谁布局杀你,还有当年那场宫廷政变背后真正的黑手。”

      “您别忘了,李·嘉图将军是因何而死。”

      “这些我都知道。”泽西握紧拳,在深夜里长久的沉默着,他英俊的面庞既英气又年轻,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但也是这样的面庞,谁能料想到他所背负着的、是跨越了一整条银河的责任?

      “既然我已经回来了,那就别让那些赏金猎人们太闲着了。”他的嘴唇轻微翕动,吐字之间,尽显王者的杀伐之气。

      “至于说她,”他的目光在叶岩的脸颊上停了半瞬,又移到了那张被她睡着了仍旧死死护在胸前的牛皮纸信封上,“本王子自有分寸。”

      「亲爱的,爸爸妈妈:

      见信好。

      昨天我的体检报告下来了,我想,我距去看你们的时间可能又要提前两年,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后,你们会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但是说实话,老范在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居然有种久违的想哭的感觉。其实从我知道自己生病之后,每一天都无不是过得战战兢兢,我不能跑步,不能爬山,不能和正常的同学们一起参加课外活动,还被大家背地里称作林妹妹,所有这些我都可以忍受,但是今天……

      爸妈,我想很郑重的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想我可能是要恋爱了。他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学生,个头高,功课好,课间还会教我一点线性代数,最重要的是,他的一双凤眼实在太好看了,就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生一样。今天他下午放学的时候他在我笔盒里偷偷塞了一张纸条,说想约我一起去喝那家新开的奶茶店里的金桔百香果,我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但……

      我还是失约了。

      老范中午给我检查报告的时候,我下午就一直没有心思上课,我知道我的青春要完蛋了,别人都在拼着命要准备明年的高考,可叔叔婶婶已经对我说,考不上也没关系,大不了花点钱去国外读,要是真的不想读也没关系,反正我高兴就好。我知道,他们是已经放弃我了,是啊,总归是个要死的人,读不读书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认识他以后,我突然真的真的就很不想死了,原来妈妈你说的对,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想着要去改变自己。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自己呢?

      我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我自己的手上。

      还有就是,我把这两件事也都告诉林恩了,“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哭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哭,我还以为“他”会不一样的。原来,人在生死面前,都是一样的。一直以来,“他”都是我最特别也最看重的朋友,所以我不想瞒着这件事,但“他”却告诉我,如果我不读书了,那“他”也不读了,就陪我度过生命剩下的每一天。但我想,如果“他”真的这样做的话,“他”爸爸大概会打死“他”吧,毕竟“他”也是要继承家业的人。

      至于说我们的家的茶园,有生之年,我可能是无法像爸爸那样厉害了,尽管我已经读了好多遍的《茶经》,还买了好多有关的书。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我的命是活到二十多岁,然后在某一天的清晨或傍晚突然死掉,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不怨恨你们,也不怨恨任何人,我知道生命注定有所缺失,就像诗人叶芝在那首《沉默许久之后》里说的一样:

      衰老即是智慧,年轻时我们彼此相爱却浑然不知。

      爱你们的小岩

      最后一封遗书」

      “原来她这些年,真的过的挺可怜的。”布艺沙发旁,泽西沉默着将信重新折好,小心塞回了叶岩的手里,黑夜如巨浪如潮涌,他逆着光,俊脸上看不清任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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