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63、共同的秘密

　　麻辣味的小龙虾与酱香味的关东煮的香味从客厅一路飘到浴室。

　　叶岩穿着件粉色兔子的棉质睡衣，头上戴着个粉白色的兔子耳朵的洗脸巾，贴着张补水面膜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她登场的形象立刻让一大一小正在啃着关东煮的两个男人纷纷愣住。

　　“小仙女，你现在已经是放飞自我了哈。”泽西抓抓头，与田正正对视了一眼，总结道。

　　“生活不易，架要打，面膜要做，但饭也要吃。”叶岩拍了拍脸上的面膜，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顺便还拿起茶几下的补水喷雾在脸上又喷了喷，“燕都太干了，简直嗓子都要冒烟了。”

　　她的话却是让泽西沉吟了下，他捏着一只鲜红色的小龙虾的手停在半空，啧叹出声：“确实，跟你的母星比起来，燕都确实是太干了，毕竟你们大部分时候，都喜欢呆在水里。”

　　“呆在哪儿？”叶岩也愣了下，毕竟从她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来看，泽西现在补充的这个知识点，确实是有些超纲了。

　　泽西以为是他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楚，居然还比了个游泳的动作，“就是像美人鱼一样，呆在水里，”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他话说完还叹了口气，“那时候李·嘉图说要介绍你王兄给我认识，我一想，虽然美人鱼长得好看，但相约的地点大多是游泳池，怎么琢磨，都觉得这个事都太有画面感，呃，所以就一直找各种理由拒绝了这场见面。”

　　“但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可惜，毕竟那可是整个宇宙岛和我齐名的美男子啊。”他叹了口气，说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还沾着红色辣椒油的手指尖，“不过吧，也幸好贝拉女王最后怀了你，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的话怎么了？”正津津有味听着这个遥远的、星际故事的田正正眨眨大眼睛，手里穿着鲜嫩鱼丸的竹签都险些要掉下来。

　　“没什么，你还小。”泽西的目光慈霭地看着他，居然还给他剥了个小龙虾，“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快吃吧。”

　　田正正似懂非懂地“哦”了声，一口将那小龙虾吃了个干净，接着向叶岩转过了头：

　　“姐姐，你买的东西真好吃，他们从来都不给我吃这些。”他吸了吸鼻子，盯着鱼丸的小脸上，目光再一次变得委委屈屈起来。

　　“那他们都给你吃什么？”叶岩循循善诱道。

　　“各种颜色的药片，面包，早上的时候会喝一些牛奶。”正正撅着小嘴，将那鱼丸咬得吧唧作响，“还是这个好吃。”

　　“那你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呆在那里了吗？”叶岩将脸上的面膜掀起至嘴唇上方，也拿起了一串鱼豆腐咬起来。

　　泽西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岩这一连串的神操作，边看，还边抓抓脸，居然认真研究起来。

　　“我只记得，上一次我和爸爸一起去商场给妈妈买包，他们进了一家包店，然后我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那里了。”田正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到底叫什么，因为他们平时除了给我们吃的，做测试，就很少说话。”

　　“我们？测试？”叶岩和泽西异口同声的捕捉到了正正话里的关键词。

　　“那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叶岩问。

　　正正点点头，他抿着小嘴，表情勇敢又胆怯，“但是最后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趁着他们给我们放风的时候，我就跑了。”

　　“那你都认识这些人吗？”叶岩又问。

　　“我们平时都是被隔离开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小隔间，”正正摇摇头，接着用手比划了下，目光里透出某种深刻的忧伤或者说恐惧，“每晚我只能看见这么一小片的月亮。”

　　“那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别的让你印象深刻的吗？”叶岩只好换了个思路。

　　“他们每天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我都看不清脸。”正正淡淡的眉毛皱得很紧，“他们好像都挺听一个老男人的话，他们让我称呼他，叶医生。”

　　“叶医生？”

　　仿佛是头脑里某条重要的神经被人猛地刺了下，又仿佛是那片迷宫般的密林里终于有人“蹭的”点起了一簇火把。

　　叶岩瞬间揭开脸上的面膜，她的目光对上了正正的脸。

　　“正正，这个人，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叶岩扳正了田正正的脸，让他对上自己，“或者，你所记得的他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什么的都可以。”

　　“我只看过他两次，”正正的语气似乎有些为难，“第一次是在我刚到那里的时候，有医生给我做检查，我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声音很低很温柔，还让我不要害怕。”

　　“那第二次呢？”叶岩的声音透出了颤抖。

　　“第二次是在不久前，他们又抓我去做测试，我很不想去，”他咬着嘴唇，“因为每一次做测试，我的头都好痛，后面都会昏睡好几天。但是我……”

　　“正正你等一下。”叶岩拿过手机，她深吸了口气，迅速从照片文件夹里翻出了一张她和叶泓茗的合影。

　　那是拍摄于11年前的照片，在符州的游乐场，她吃着彭殊影给她买的冰淇淋，叶泓茗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们母女俩。

　　“是这个人吗？”叶岩的手指向照片上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另一只也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

　　魔都，高耸入云的双子星大楼。

　　未开灯的空旷办公楼里静得能听见时钟在墙上走动的声音，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上，映出一位身穿红衣、身材高挑有致的年轻女子的侧影。她的目光穿过铮亮的玻璃，望向窗下的被霓虹灯点亮的繁华世界，长久地沉默不语。

　　从她的角度看，整座大楼就像下沉在一片光的海洋里。

　　仿佛是这样的光也刺痛了她头脑深处的某片遥远的记忆，她忽然向着窗子哈了口热气，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她歪着头，盯着那个圈圈看了片刻，没多久，当对面建筑上的LED大屏幕亮起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那对面那亮起的是萧弈新代言的香水广告，而手机中则打来的是依然是视频电话，她皱了皱眉头，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Rose，我听说这一次鱼终于上钩了？”

　　戴着墨镜的男人的口吻中透出几分显然的畅快，但她的目光很快从他微微翘起的嘴角移向了他身后的背景上，这一次他身后再不是蓝天与冰山，而是一座热带的岛屿，有低矮的椰子树、金黄色的沙滩、以及彩色的太阳伞。

　　唯独没有人，或者说，没有女人，那些漂亮的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根的女人。

　　夏瞳向他微微颔首，这才继续：“看情况，您那边的事是已经处理完了？”

　　“还是先说说你这边的情况吧。”原本坐在太阳椅上的男人身体微微前倾，他端起身旁小木桌上的柠檬冰酒浅浅饮下一口，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除了那件事，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夏瞳口吻生硬道。

　　“那就说说那件事。”

　　“派出去的刺客折了一名，就连‘雪狼’也受伤了。”夏瞳思索了下，还是道：“对方很不好对付，您是知道的。”

　　“那你如何评估？”

　　“如果这件事只有小王女一个人，自然并不难办，但泽西殿下也参与了，毕竟他曾经是圣彼得堡军事学院的S+级的学员，甚至还多次担任学院格斗术与枪术的教官，”话到这，她停了下，“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但从‘雪狼’身上的摄像机传回来的画面看，他绝对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怎么，你对他有兴趣？”难得听夏瞳说这么多的话，墨镜男人的嘴角勾了勾。

　　“谈不上兴趣，只是我觉得……”夏瞳垂目，并没有将话说下去，话锋一转，道：“小王女的天赋进步速度的非常快，记得上一次和她见面时，她还像是一张白纸。”

　　“可惜我无缘看到你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他说着，忽而摘下了那副黑青色的墨镜，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犹如大海的双眸，他的脸有一种吸引人移不开视线的成熟男人的魅力，但夏瞳似乎对这些并没有多大兴趣。

　　“冰爵，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回训练营了。”她冷冷说。

　　“你是要去看萧弈？”冰爵的眉头跳了下。

　　“他最近不太安分，总是和些女粉丝打得火热。”夏瞳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角度，仿佛是故意让冰爵看见那楼对面的放着萧弈广告的LED屏幕。

　　“年轻人嘛，爱玩也是正常。”冰爵吸了口气，“去吧，但是记着，对着好看的男人或者女人，你得多留个心眼。”

　　“知道了。”

　　“顶多到下个月，我会去看你。”

　　“知道了。”

　　.

　　燕都，叶岩家的阳台。

　　叶岩吸了吸鼻子，将披在身上的厚棉衣紧了紧。她的视线对向远方的零星亮着灯的高楼，在一片的漆黑中，那些模糊的灯光就像是深海上的灯塔。

　　灯塔永远在亮着光，就像父亲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身上一样。

　　……叶泓茗。

　　她今天终于再一次地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尽管她已经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那又怎么样呢？

　　在她所熟悉的世界里，在这个星球上，她也没有别的爸爸了。

　　对着屋外冰冷的空气，她努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就在半个小时前，田正正已经确认了照片上的人就是叶泓茗。时至今日她也终于知道了，他原来真的还活着，就生活在这个星球的某片热带的海域上。

　　“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她对自己说。

　　夜风很快将这句话吹散天边，紧接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再一次响起。打电话的是白景言，叶岩握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将电话接通了。

　　“小岩，你人现在是不是没在旗山？”白景言开门见山问。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叶岩的手指拨弄着一株名为熊童子的多肉，皱眉道。

　　“我问了莫晓鞠，她说你去魔都了，要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白景言也没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说。

　　夜风沉默着从手机里传来，叶岩听得出，此时此刻，他多半也在窗边。

　　她没说话，他也没说。

　　叶岩抬头看向深黑的夜空，远方的天幕上星辉暗淡，仿佛要被周遭的夜色尽数吞没。她此前不知道，原来和另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凝望着同样的一片星空，会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可让她感到心中难受的是，此时的她心中藏有秘密，而他……也是。

　　“小白，我相信你，但是你相信我吗？”半晌，她终于说。

　　“我只是害怕，”他的嗓音迟疑中透出几分沙哑，“毕竟你曾经离开过我一次，尽管你我之间已有婚约，但是泽西……”

　　“小岩，我必须得承认，在他面前，就算是我，也不是那么的有自信。”

　　总有人的话能说到她的心坎上，叶岩握紧手心，从阳台看向另一间早熄灭了灯的窗户，“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电话那头，白景言似略略松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听说魔都的天虹商场今天出事了，你还好吧？”

　　“我没事，挺好的。”叶岩在阳台的铁艺座椅上坐下，但那座椅凉如冰石，她才刚刚坐下，忙不迭又站了起来。

　　倒是对面窗户的灯再次亮了起来，那忽如其来的光简直照得她浑身一震，接着就是一阵猝不及防的小孩的哭叫声。

　　“小岩，你那边怎么了？”

　　“呃，没什么，好像是隔壁的小孩的声音，小白，我先不跟你说了。”叶岩忙从阳台推门进屋，怎料她刚推开门，就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逆着光看着她。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双异色的双眼，犹如夜色下的豹子，冷冷盯着她。

　　她脸色煞白，登时就被吓得尖叫出声，慌措间，竟将结束键错按成了免提键。

　　“小岩，你还好吧？”白景言的声音随着扩音器传来。

　　“跟我在一起，她怎么能不好？”泽西弯腰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邪笑着将性感的嘴唇靠近了手机，仿佛是故意说给白景言，也说给叶岩听：

　　“少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既然你在关键的时候没有出现，那就以后都不用出现了。”他说着，抬手轻轻碰了碰叶岩的脸，嗓音低磁而蛊惑，“叶岩今晚是我的了。”

　　说完，他便径自按下了关机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