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148、月亮与六便士

　　和现实世界一样，在‘终端’中也存在有很多神奇且神秘的境界。在这之中，最著名最引人遐思、同时也最不被人发现的一处隐藏地点，正是泽西他们此行要去的所在——时间之城。

　　据泽西的曾祖父洛根·诺布尔形容，这个地方原本不应该被开发出来，但是鬼使神差般，他最后还是花了相当的时间和精力将这座城中城通过大量精密的数据实现了。

　　“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人，都过着不断重复的一天，不论是有幸来到这里的角色还是NPC。”行走在星辉主城里，高大建筑上的虚拟屏幕投影出五彩的灯光，泽西的目光从那上面移开，很快又耸了耸肩，“虽然一开始我总想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但后来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叶岩问。

　　“他这样做大概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这位默默无闻的艺术家没有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泽西抽了抽嘴角，“是的，他一直自称是默默无闻的艺术家。”

　　“这是《月亮与六便士》里的一句话。”叶岩看了他一眼，想想是接了话，“不过也许，用另一句话形容会更好：‘我觉得你像一个一辈子都得走在路上的香客，孜孜不倦地寻找一座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神庙。’[1]。”

　　是了，什么样的艺术家才会如此执著地要去构筑一座时间城呢？她思考着，并极力感知着真子1号来带的用户体验：

　　和舱室式的设备相比，它的沉浸感确实稍差一些，甚至偶尔还能听到来自黑天鹅堡外的鸟叫声，直让人怀疑究竟是耳机功能出现了问题，还是精神系统出现了问题？

　　“或许他想要表达的是另外一句，”紧接着，白修尔也不动声色地加入了群聊，“‘世界上可以最终企及自己梦想的人真的很少，我们的生活一成不变，很淳朴。’[2]”话说完，他淡笑笑，看向泽西：“不过在我看来，老爷子不仅是艺术家，而是巨匠。”

　　巨匠么？泽西低低重复了声，忽而皱紧眉头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前，这个路口上端有天桥，路口底部有地下通道，路口处闪烁着橙色的信号灯，仿佛是一个完全拟真的世界。

　　“你说的地方难道就在这附近？”白修尔当即提出了一个合理的假设。

　　“我曾经在人类的图书馆里，看到过一本很有意思的书，说他们在很早很早的时候，非常相信神明的存在，认为天上存在有一个仙界，不仅如此，他们也相信在地下存在着一个叫九幽的世界。”

　　听泽西神神叨叨地说出这一串，叶岩已经很笃定他看的不是风水骗术就是盗墓神书。

　　“所以，殿下您想表达什么呢？”白修尔则一针见血道。

　　“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泽西抬手指了指面前，表情很像是在卖关子，“在他们的迷信中，中元节那一天可以在十字路口将纸钱烧给去世的亲人，因为他们相信，地府有阴差，可以帮忙投递，也就是说，十字路口实际上也是个看不见的驿站。”

　　听到这，叶岩“嗯”了一声，她抬头看着往来的打扮各异的行人，虽然在一时间也觉好似有阴风阵阵，但还是忍不住道：“那你的意思说，我们要找的地方也在这里？”

　　“你们只要相信，毕竟我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看过老爷子那份原始施工图的人，”泽西手指向对面，居然又傲娇了一把，“大家先进去吧。”

　　泽西所指的地方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白色地下通道。通道外层略高起与地面，外表和寻常的地下通道并无太大的不同。

　　“我记起来了，‘终端’地铁的1号线也可以从这里面穿过去。”进入通道后，白修尔望着尽头的漆黑处说。

　　在这条通道里，此时只有几个路过的行人，除了入口处的光线是自然光外，越往里走，就越只能依靠地面光带上的亮光辨清方向。那点点的浮光将这里点映成一个地下世界，甚至没过多久，他们还看见了一个背着木吉他，穿着朋克风的男人正在深情地唱着歌。

　　这里和现实世界一样，或者说现实里无法实现的大胆想法，这里都有更多的机会供人去实现。叶岩走到歌手面前略略停慢了脚步，她没说话，泽西小白他们也没说，整个世界里，好像只能听见那个灵魂歌者的嗓音。

　　沙沙的、深沉的，配合着那把古典吉他的弦乐声，犹如夜色下的潮水徐徐回荡在这片空旷的地下空间里。

　　他歌唱的内容，因为语言的关系，叶岩只能借助‘终端’自带的翻译功能来实现，那歌词写的是：

　　追逐梦想就是追逐自己的厄运，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

　　走了没过多久，叶岩就看见了那个传说中存在于‘终端’的地铁线路的蓝色指示牌。

　　事实上，尽管地铁线路已经存在于‘终端’世界里很久，但作为一款超大型的拟真游戏，这里同样充斥着极多的金币玩家，这其中自然包括不少普通人家的‘富二代’。但不论如何，绝大多数金币玩家对乘地铁这件事，实在是并不感冒，所以会来这里体验的，往往只是刚刚创建角色不久的初心者账号。

　　基于这些原因，眼前所见，大概是叶岩平生所见过的最冷清的地铁。看到这，她不由想到了自己在燕都挤地铁的那段日子，在乘坐的最高峰期，早已不是人挤人，而是将人挤成了一张张的“照片”。

　　“其实‘终端’地铁1号线最开始的末站，并不是现在大家知道的大象城堡站。”在刷票进入地铁后，泽西站在地铁线的路牌前，压低了嗓音说。

　　“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说到这，银发洛基装扮的白修尔也蹙起了眉头，“当时似乎是在一个小道新闻上提过一笔，说老国王希望将地铁的末站建在芬科园站，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还是取消了这个想法。”

　　“芬科园附近有不少的皇家修道院，用他当时的说法，是不想打扰那些亡灵们的休息。”泽西挑了挑眉毛，“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亡灵只有存在于文字层面的纪念意义。”

　　的确，‘终端’世界的开发，毕竟从很大意义上说，是诺布尔家族鼎力资助下的结果。故而当时的工程师们在妥协下，最后还是以诺布尔王室家族的名义，在这个虚拟世界中建立了相当数量的修道院或者王室教堂。至于说芬科园，则是那一带的地理名称。

　　说到这，泽西抬起手腕看了眼电子表盘上的时间，又轻呵了声：“老爷子心心念念的事，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取消呢？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他多半是将是将隐藏副本：时间之城，偷偷藏在了那里。”

　　“可见老爷子向你剧透的事确实很不少，”叶岩的眸中发出赞叹的神色，“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呢？”

　　“等。”

　　“等什么？”

　　“等这里的末班车，”泽西顿了顿，嘴角挑出一抹笃定的弧，“在末班车时，地铁会空驶一圈，那时候，它的站点不会是大象城堡站，而是——芬科园站。”

　　寂静中，地下通道内涌现出了一阵风，紧接着是轰鸣的列车进站声，在泽西三人等待近一个小时后，末班车终于抵达。

　　地铁的车门无声滑开，车站外仅有的几个行人也陆续走进车厢内。倒是车厢内空空荡荡的，放眼望去只见成排的银灰色座椅，它们在节能模式的光照下，泛着一种略有阴暗的冷色调的光。

　　这样的气氛，着实很适合拍鬼故事。

　　叶岩随意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望着窗外不时闪现的隧道里的广告灯光，已经开始脑补出了一部充满悬疑色彩的灵异电影：

　　他们在半个小时前上了地铁，之后因无端原因陷入昏睡，等醒来后，他们却发现自己来回了半个小时以前，半个小时以前的自己推开家门，收到了一份神秘的快递……

　　“滴滴滴——”

　　然而，地铁的广播铃响打断了她纷飞的思考，只听系统广播里，一个磁性的青年音提示道：“亲爱的各位乘客，列车运行前方是大象城堡站，去往大象城堡的乘客，请携带好随身物品，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大象城堡站？！

　　就像是浑身过了电般，叶岩霍然睁眼，忙不迭看向身旁的泽西和小白。

　　“别急，”泽西按住她紧张的手，慢悠悠站起身来，“相信我，就算是国王十字车站的9又3/4站台，也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

　　虽然他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

　　叶岩握紧拳，在眼见着车厢里最后剩下的几名乘客都陆续离开后，见车门颤悠悠地关闭上，片刻后，车身居然再一次地缓慢地开动起来。

　　‘终端’的地铁不像燕都的地铁，末班车会有工作人员前来最后清点一次。在这里，很多时候做事全凭自觉，时间又过了不知多久，车窗里开始透过一点点的光，片刻后，车身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系统广播里再无人报站，但她分明看见车窗外的复古绿色站牌上写着：

　　欢迎来到芬科园站。

　　.

　　芬科园站和地理意义上的芬科园并不算是同一个地方。尽管从站台上看去，也能看见不远处的古典修道院和奢华的圣教堂。

　　但是如果很仔细地去观察后就会发现，它们的存在其实就犹如海市蜃楼般，是天空中漂浮着一座座的虚影。而他们的眼前，是树影婆娑的大道，一座宏伟的古城堡矗立在视野的尽头，金色的夕阳洒在古堡的砖瓦上，泛出一种淡色调的玫瑰色光泽，而在城堡的最高塔上，是一轮如同月盘的时钟，时钟表盘上是形似罗马数字的时间标记，现在的时刻，是晚上6点左右。

　　日轮更替，远处坡路旁茂盛生长着大片的月星草，正隐隐渴望着月光。

　　“我们现在算是已经进入了时间之城吗？”叶岩在刷票出站后，仍然在面对站台后那片瑰丽的高大古堡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如果一定要去形容的话，这大概就是后现代风格的魔幻主义？是将现代的地铁刷票机器和古典的城堡体系相结合？

　　叶岩摸了摸一边耳朵，对这样的美学风格表示不太看得懂了。

　　“你别这么看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泽西耸了耸肩，一副你懂的表情，“毕竟这是个秘密，而秘密不到关键时候，是不可能被轻易说出来的。嗯……其实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魔幻又浪漫的名字。”

　　“什么名字？”

　　“龙心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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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英国小说家威廉· 萨默赛特·毛姆的创作的长篇小说《月亮与六便士》中的语句。
[2]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