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罗曼史》慕时因

143、冬雪降至

　　泽西在等待瞳姐与叶岩回来的同时，接到了一份来自王都的密报。密报是直接从中情局最神秘的第十一处传来，它甚至未通过联邦调查局的大数据中心，而密报的内容，则是关于一幅画……

　　一幅就像当初小白刚刚苏醒时，所无意识描绘出的叶岩容貌一般的素描画。

　　夜色下的房车里，摆放在窗户边的迷你打印机因线路问题卡顿了几秒钟，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泽西唯一的动作是抬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小白，而白修尔虽未看他，但心中的震惊却显然是一般无二。

　　那位被关在那位王都医院中的疯子宫廷画师又一次开始作画了，而作画的内容……白修尔深吸了口气，哪怕这画技再如何抽象且印象派，但只要经历过那场浩劫的人，都一定能一眼认出——这画面上的内容，就是那场等离子风暴的爆发。

　　是的，那位宫廷画师确实并非真是什么发疯了的画师，而是在许多历史中都存在过的，被开了“天眼”的预言家。在亚瑟帝国中，这位画师的名字，正是那位曾经著名的画师米拉斯的第四代孙，准确说，她还是个小女孩。

　　在这个世界上，孩子的话总往往不被大人所相信，以至于对外，她的形象便被塑造成了一位年长的热衷酗酒的帅气男人，他常常在子夜时分开始作画，醒来时总以为白天是黑夜，睡着时则以为黑夜是白天。

　　但事实上，她仅仅是没长大的，酷爱彩虹棒棒糖和漂亮洋娃娃的小女孩而已，小女孩被人千方百计地偷偷带到王都，她看过最多的，也仅仅是那位从未谋面的曾祖父的油画而已。

　　曾祖父是位被画坛“神话”了的重要人士，开创了一代印象派的油画美学，而她也是位重要人士，一个人住在豪华的私人医院里，画着世上仅有几个人理解，却又重要无比的画。有时候是浓墨淡彩的水彩，有时候是色块斑驳的油画，而有时候则是寥寥几笔的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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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你看出了什么吗？”终于，泽西开口先说，他眼神里的郑重能看出这件事决然的重要性，“她很少会选择素描，按照惯例，越是大事，她选择的色彩就越是少。”

　　白修尔则沉默着点头，尽管这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事，可要实实在在地再发生一次，又并非是一句简单的震惊能够概括的了。

　　“你还记得气象学专家詹姆斯在二十三年前发表过的论文吗？当时他的话也没有多少人相信。”片刻后，他还是道，“但在十六年后，帝国的气候就开始发生变化，曾经只有两个月的雪季逐渐变成了五个月，是寒碳纪要提前到来了。”

　　“但詹姆斯当时的实验结论还是被人抹杀了，或者说，封锁了。”泽西的表情充满忧虑，“因为那场大风暴的影响，黑天鹅座中心区域最大的热量来源：恒星埃尔法内部将提前坍塌，帝国将最终处于千里冰封之中。”

　　冬雪降至。

　　这是深藏在帝国王室心中最大的噩梦。

　　一个庞大帝国的结束，并非因为饥荒、战乱、叛变，而是来自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那么决绝地就仿佛宇宙大帝的神旨。

　　“她的上一幅画已经在今年的一月份应验了：王都地质公园里那些石头的放射波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异。”说到这，泽西的眼眸低垂了下来，俨然陷入了某种很深很沉的思考，“我有时候想，她其实并非是什么预言家，而是某个意外来到这里的时空旅行者。”

　　听到那几个字，白修尔的眼眸忽而一抬，心绪登时也乱了。

　　“所以，殿下其实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时空旅行者这件事？”白修尔低声问。

　　“如果量子泡沫[注]是真实存在的话，那么我有理由相信，这件事一定也存在。”泽西肯定地点头，说到这，他忽然捂住额头，神色也出现了一丝迷惑和痛苦，“小白，最近这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白修尔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颤抖。

　　“如果在这之前，我还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泽西拿过打印机上的那一幅由最普通的A4白纸打印下来的素描画，手指向素描绘画上凌乱的旋涡中心，“我很肯定我在哪里见过这个场景，我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毕竟一旦人有什么想不起来的事，就总不禁会去怀疑它存在的真实性。

　　“殿下，也许是最近这段时间你太过奔波劳累，一直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白修尔故作淡然地拧眉，打算以此说服泽西。话音落，又转移了话题，“瞳姐她们那边似乎很久没有动静了。”

　　“王叔是个谨慎的人，我们的无线讯号多半是被屏蔽了。”

　　泽西说着站起身，将视线对向房车的玻璃窗外。夜色下，街道上的人们早已陆续回到家中，只有远处的街灯挑开一小片的黑暗，但黑暗中并无人踏夜前来，就仿佛之前并未有人悄然离开。

　　“所以，这件事其实也在殿下的掌握之中吗？”白修尔想了想，还是问。

　　“没有人能把所有的布局都一一算到，我自然也不例外。”泽西的手指按向桌面上那张单薄的、画迹稚嫩中透出潦草的素描画，肯定摇了摇头，“直觉告诉我，还是把什么重要的地方被遗漏了。”

　　那是一股看似微弱的、却又至关重要的，犹如蝴蝶风暴的力量。

　　.

　　叶岩是在瞳姐回来后的3个小时后抵达的装甲房车，她回来时手里还提着一只用华丽的红色缎带系着的大纸盒。那些守护在房车周围的便装警卫队员不知道她拿着是什么，拿出各种仪器测试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放她进了来。

　　由装甲车改成的房车车门被安静地滑动开，叶岩轻吁了口气，才上车门，就听泽西的声音已然轻飘飘落了下来：

　　“你这出门一趟，还没忘从我王叔那顺回个礼物，你也是很厉害了。”

　　叶岩冲泽西挤出个干干的笑，没回答，心里依旧在想着先前与乔迪的对话，试图分析出哪怕分毫的解释。毕竟礼物什么的都是障眼法，重要的是，乔迪为什么要选则奥斯顿亲王，甚至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在她面前出现？这才是现在的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心想着，手里的动作并不停，径自就将那纸盒放在了面前铺着白色餐布的餐桌上，接着斯条慢理地拆开了——

　　“你王叔说这个拿回来当宵夜刚好，我认为，他的设备虽然未必真检测到了我们的房车，但毕竟瞳姐会在盐湖城中出现，他自然也会猜测到一些东西。”

　　“王叔又不是傻瓜。”泽西撇撇嘴，显然是一早料到了这件事，又一顿，低声道：“瞳姐将东西交给他了？”

　　“是的，他也看见里面的东西了。”叶岩虽然至今没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就事论事地回话道。

　　“嗯，那就好。”泽西沉吟，又细瞧了眼叶岩。适时房车里柔和的灯束落在她的身上，她看起来呼吸均匀，面色也一如往常——依旧是那副看起来低眉顺眼，实则不知何时就会骑到人头上去的模样。

　　想到这，他不禁挑了挑眉毛。寻思间，房车的滑动门再次发出声响，来人是白修尔。

　　白修尔进门一抬眼，就看见了房内那盒陡然多出的、被拆开了一角的水果奶油蛋糕。他的眼底露出一丝诧异，但片刻又像想起了什么般归于平静，淡声道：“看来今天我没去，确实是错过了很多精彩好戏。”

　　叶岩面上对他这句精彩好戏不置可否，但心里早已经将去到那间儿童医院后，所发生的所有细节都前前后后过了不止一遍，下秒，听他柔声又道：

　　“生日快乐呀，叶岩。”

　　小小的空间里，那一声陡然而来的生日快乐，让叶岩忽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大概是在这个时空里待久了，久到连她自己也觉得哪怕是生日，也并不是那么的真实。乔迪面对她时是如此，小白在面对她时，也依旧是如此。

　　毕竟，原本的她确实是和这个世界毫无关系的人，她是忽然被空降到这个世界的人，她所有的人物关系都是假的，是被数据虚拟出来的，而她那些所经历的事，在眼前这些人出现以前，也是假的。

　　那么，到底是谁因谁的出现而开始有了意义？

　　——那原本该是无足轻重，又举足轻重的作为源石的她。

　　“殿下，”她吸了吸鼻子，尽量平静客观地继续，“虽然您的的生日舞会奥斯顿亲王并未参加，但事后他还是拿到了关于舞会的刻盘，也是从刻盘里，他拿到了我的，或者说是西尔维娅的全部资料。”

　　“所以，你的意思，他是想拉拢你？”泽西问。

　　“他是不是想拉拢我我暂不作判断，但是我在回来时已经咨询过了，”她的手指向餐桌上精致的蛋糕，“这蛋糕是出自盐湖城的一家小众糕点店：乔西工作室，据说他家的蛋糕从不做广告，却总是供不应求。”

　　“没错，在我很的小时候，它家就已经非常有名了，但父亲却很少给我买。”白修尔的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他的目光从叶岩的脸上，转向了那勾着细细的红色果酱和铺着水果的蛋糕，嗓音听起来像有缥缈的风吹过，“对在盐湖城居住的人们来说，品尝乔西的蛋糕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奢侈的事，毕竟这它几乎非达官贵人不能预订到，而我爸在当时只是个中尉而已。”

　　“不过后来我才从另一个与他相熟的叔叔那得知，他其实以前总会通过各种途径给我妈定到乔西的蛋糕。”

　　果然再帅的亲儿子也比不上美貌的亲妈啊。

　　叶岩心中一声感慨，却见泽西在听他说完这话后，忽然默不作声地取过餐架上的银刀，将蛋糕切分开，再挑出其中一大块蛋糕用银盘托起，递到了白修尔的手里，“等这次的事结束，我会让你天天吃上乔西的蛋糕，各种口味的蛋糕。”

　　白修尔呵笑声，倒是毫不客气地抬手将泽西递来的蛋糕接过了，但嘴上偏偏还是道：“多谢殿下，但就算是这样，有些事也依旧弥补不了。”

　　从心理学上说，人多少都存在有补偿心理，但正如小白说的，就算很多年后，他每天都能吃上不带重样的乔西的蛋糕，但对他来说，蛋糕所连接着的，其实并不是一块蛋糕，而是一份古早的记忆，是年幼的他，因缺失的母爱所幻想出的温柔又落寞的情感。

　　叶岩抿着嘴角没说话，她的目光透过驾驶室的防弹玻璃，瞧见那里面只有琉晖一人，并没看见佐藤君，料想是去轮休了。

　　“那么殿下，下一站，我们真的就要去向王都了吗？”她想了想，决定换个话题。

　　“王都，”泽西挑起一侧的嘴角，他修长的手指转动银刀，将其插向蛋糕盒的中心，落字定音，“没错，我们将去向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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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量子泡沫，也称作时空泡沫（spacetime foam），是惠勒（John Wheeler）1955年根据量子力学提出的概念，他本人是从量子理论进入到广义相对论的，并认为量子力学能支持虫洞（连接两个遥远时空的空间通道）的存在。
PS：文内的各种科幻设定，同学们不要太较真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