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客栈经营宝典》侍女的短刀

8、石小灰

　　泥泞的高速公路边，姜秋来低着头忙碌，根本没时间抬头看排队的客人。

　　那个小女孩愣愣地站在姜秋来身后。
　　她身上没钱，即便是很便宜的三个贝壳，她也付不起，更不敢向这个脾气模样都特别好的漂亮姐姐讨要第二块。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金黄馒头片上滋滋作响的油气，狠狠咽了口口水，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向靠在油锅边的馒头片上摸去。

　　“有小偷！”有眼尖的客人叫了一声。
　　姜秋来一惊，斜眼去看油锅。

　　小女孩见事迹败露，也吓了一跳，忙往后抽手。
　　她不动不要紧，这一动，正好碰到了油锅的把手。

　　那油锅是弧形底，剧烈摇晃了一阵，姜秋来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大滴滚烫的热油从锅边溢出，不偏不倚，正正好滴在了小女孩的手背上。

　　“小心！”姜秋来一声尖叫。
　　末世客人们见有人受伤，那原先老老实实排队的也禁不住八卦的好奇心，围成一圈，神情冷漠又带着点吃瓜心态，看那漂亮老板娘怎么处理这个偷食物的小贼。

　　小女孩的手背上起了好大一个红肿的水泡。
　　她呆呆盯着烫伤处，仿佛过了好几秒，疼痛神经才反应过来似的，“哇”得一声，哭得比先前更加剧烈，抽抽噎噎。

　　姜秋来其实也不过是个被迫经济独立、刚脱离温暖襁褓的大宝宝，没想到开业第一天就遇上不可控事件，一瞬间手足无措，先关了火，才回头看那女孩。
　　小女孩瘦到凹陷的大眼睛充满泪水，可怜地让人心疼。

　　“小店今天先关门了，这边还有炸好的黄金馒头片，免费品尝，各位自取，明日还是七点营业！”
　　姜秋来匆匆丢下一句话，收钱的抽屉一锁，便拉着小女孩急匆匆往客栈里走。

　　*

　　进了客栈，直奔一楼后厨，拧开水龙头，让小女孩把手背放在冰凉的流水下冲洗，姜秋来又跑到仓库里，翻|墙倒柜地找医药箱。

　　不知是这儿曾经的厨子天赋异禀从没遇过烫伤还是怎么回事，医药箱里居然没有烫伤膏，只有些常备的感冒药和肠胃药。

　　好在找到了一卷可以用来包扎伤口的白纱布敷料。
　　姜秋来喘口气，提着纱布去看小女孩。

　　小女孩倒是老老实实地站在水槽边。
　　大概是陌生的环境让她害怕，未知的恐惧叫她紧张，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水流冲过水泡，疼痛感慢慢减小，她不知道那个漂亮姐姐待会要怎么惩罚她偷食物的行为，她连眼光都不敢往漂亮姐姐那边飘。

　　姜秋来拉过小女孩的手背，一眼瞥见灶台上的小磨麻油。
　　小时候她也被微波炉里端出的方便面汤烫伤过，姜秋来忽然想起，家里四处找不到烫伤药的时候，妈妈就是用小磨麻油给她处理伤口的。

　　好家伙，有你就好办了。

　　姜秋来取了棉签，小心翼翼地给小女孩的烫伤处均匀抹上一层麻油，然后又用白纱布包扎了几圈，末了，还给她打上一朵蝴蝶结。
　　小女孩一声不吭，垂着眼睛流泪，像是拼命抑制自己声音似的，抽抽搭搭的，像个咕咕叫的小鸟。

　　“还疼得厉害吗？”姜秋来怕吓着她，温声问小女孩。
　　小女孩飞快地摇摇头。

　　姜秋来叹了口气，拉着小姑娘走到客厅，请她在沙发上坐下，还端了两杯温热的柠檬蜂蜜水。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姜秋来小心翼翼地问。

　　小女孩只是摇头，不说话，也没有喝柠檬水。
　　“这样吧，我说一个关于我的事情，你再说一个关于你的事情，我们等价交换，好不好？”姜秋来耐着性子，她尽力把声音放温柔，不让自己看起来像骗小女孩的大魔王。

　　对面没有应答。
　　“呐，我的名字是姜秋来，”姜秋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姜呢，是生姜的姜，是个很古老的姓氏，因为我是秋天出生的，所以我妈妈给我起名叫秋来。”

　　对面依然没有应答，过了一会儿，小女孩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大概是第一次喝柠檬，酸得她皱起了眉头。

　　“小妹妹，你想不想说说的名字，或者你的家人呀？”
　　回应是一片沉默。

　　就在姜秋来准备放弃询问时，对面的小女孩开口了。
　　“我叫石小灰，”女孩怯生生的，声音细小如蚊呐，“石头的石，大小的小，灰色的灰，名字是随便起的，今年十六岁。”

　　姜秋来叹了口气，石小灰的胳膊细的像个小学生，个子也不高，这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十六岁的青春少女。
　　“我比你大三岁，那我就叫你小灰，你叫我秋来姐姐就好。”姜秋来笑笑，给石小灰的柠檬水里添了些蜂蜜，“这个是甜的，你多喝一点。”

　　石小灰眼圈一红，又开始掉眼泪，“谢谢你，秋来姐姐，你真好。”
　　姜秋来眨眼一笑：“小灰饿了吧？等会和我一起吃午饭，正好我也有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想问问你。”

　　石小灰不明所以地站在厨房门口，看姜秋来动作不太娴熟地忙碌。
　　片刻后，两碗咖喱牛肉蛋包饭端到桌上。

　　石小灰拿起勺子，学着姜秋来的模样，将蛋皮剖开捣碎，米饭与咖喱汁拌好，就着牛肉粒一起送入口中。
　　“秋来姐姐，这也太好吃了！”石小灰瞪大眼睛，吃得狼吞虎咽，“和黄金炸馒头片比，又是另一种风格！”

　　“我们中华美食多着呢！这手艺还不算好的！”姜秋来莞尔一笑。
　　“秋来姐姐，你想问我什么呀？”米饭蒸腾的热气中，石小灰扬起脏兮兮的小脸。

　　“首先呢，我有一个想法。”姜秋来拿勺子切一块软烂的牛肉，慢慢说，“小灰，你实话告诉姐姐，前几天，在荒原西集市上，你家里人是不是想用你换一根金条？”

　　“既然秋来姐姐都看见了，那我也不瞒着，”说到此处，石小灰居然很坚强，没有掉眼泪，“我是家里的老四，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我爸爸在月之城做体力活，妈妈卖自己缝的衣服，家里很穷，养不起五个孩子……弟弟身体很差，父母自然偏爱地多一些，我是被三个姐姐带大的，她们叫我小灰，白天姐姐们上街乞讨，我也跟着她们，只不过前段时间，姐姐都染上怪病死去了……”

　　“什么怪病？”姜秋来一顿。
　　“我也不知道，有人说，是外星人传播的病毒……”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什么？这个世界还有外星人？”姜秋来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末世啊末世，我以为没遇到丧尸已经很走运了，看来你还有我不知道的一面啊……

　　“是啊，姐姐你看过夜空吗？在月亮旁边，有几道光斑，据说就是外星人的舰队。”石小灰老老实实地回答。
　　姜秋来放下勺子，盯着缓缓流动的咖喱汁捂住额头，显然还陷在持续的懵逼中。

　　“姐姐，姐姐，秋来姐姐！”石小灰探过身去唤她。
　　“啊？”姜秋来这才反应过来，她决定，今晚一定要爬到三楼的玻璃花房，好好观察一下传说中的外星舰队。

　　“姐姐别担心，那些外星舰队一直停在那儿，好几年了，还没有外星人到地球上来。”这一回合，换石小灰小心翼翼探她口风，“姐姐……你是不是……过去没有在末世中生存过？或者说……姐姐是从别的世界过来的吗？”

　　“你很聪明啊我的小灰妹妹！”姜秋来对着石小灰赞许地点点头，“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搞懂怎么突然来到这个世界，这一部分只能等我搞清楚了之后，再和你好好解释来龙去脉。”
　　“秋来姐姐，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或许可以和姐姐说一说这个世界的模样，”石小灰睁大双眼，神色看起来一派无辜纯良，“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不情之请，请姐姐务必答应我！”

　　“什么请求？”姜秋来皱起鼻头。

　　“前天，我被卖给了一个猥琐丑陋的老男人，那个老男人说，他是波心荡的，有点权势，就在他要带我上悬浮车的时候，我从车上偷偷溜了出来……现在我无家可归，要不是姐姐今天好心给我馒头片，我就要饿死在这片荒原西的土地上了……”石小灰说着说着，又撅起了嘴，楚楚可怜的模样。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姜秋来看多了白莲花文，对这种应付霸道总裁套路毫不感冒，“你想让我收留你，对不对？”
　　“秋来姐姐真是太聪明啦！”石小灰破涕为笑，“我可以给姐姐当牛做马，我什么都能做！”

　　“不用不用，千万别！”姜秋来听到“当牛做马”这么封建的词汇，心头一抖，“平时帮帮我就行了，我一个人，这么大的客栈，真的怪寂寞的……对了，别顾着说话，快吃你的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石小灰高兴地“嗯”了一声，埋头在盘中当个干饭人。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咚咚”地敲门声，急促又响亮，显然敲门的人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