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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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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岚很聪明。虽双目失明,她的听觉却越发灵敏。听到岁蓼念出一个名字,而后便再无动静,即便她悄悄抓起岁蓼的手晃了晃,岁蓼也没有任何反应。
许久之后,察觉岁蓼恢复过来,很快陷入梦中,而她的双眼竟隐隐察觉到亮光。她模仿着岁蓼,轻轻念出那个名字。于是,交易方成还未离开的容与,自然将她带入了结界。
在结界中,路岚的双眼已经完全复明,不需要更多言语,她已经猜到定是岁蓼与他做了交易。只是,“她拿什么做了交易?“
“五十年寿命。”
“只是一双眼睛?”
容与想了想,虽然岁蓼她本意不是如此,但实际结果,“正是。”
路岚咬着唇,想说些什么,却止住了,“她还有多久?”
“两天。”
两天,路岚的内心空落落的,这么,这么…的岁蓼,“我也要与你做交易。”
“好。”容与毫不迟疑,从来没有将送上门的生意推出去的道理。
“我要将寿命与她均分,与她同死。”
“可以,不过,只有两个月。”
“为何只有两个月?”
“因为与我做交易,至少要付出五十年报酬,拿走这五十年后,你还剩四个月,你二人将寿命均分,一人就是两个月。”
路岚皱眉思索,似在迟疑。容与不知为何突然意动,将路岚原本的命格走向示与她看。这举动极有可能将交易搅黄,但容与向来相信自己的本能。果然,如此做之后,路岚反而下定了决心。
交易达成,容与将二人送到蓼山,设了结界,让二人免于战乱打扰。岁蓼在被送回蓼山时已猜出发生了什么。
交易完成之后,容与离开。
如今交易越发难做了,不然他何至于与易族抢人。
他每每回去,老头都骂骂咧咧,抱怨他出去折腾这么久就带回这一丁两点寿命。但这又怪谁?
彭祖一族至今流传着一个故事。
上古时代,彭祖一族人人寿命都还很长,虽不到八百岁,也能有个五六百岁。只是他们这一族从古至今都子嗣艰难,如今偶尔还能有一辈出个两三人,但在彭祖曾孙辈那一代出生时,仍还是一脉单传的。
那彭祖的曾孙年纪尚小的时候,心性极为单纯,不谙世事。直白点说,就是傻。有一日,他遇见一位白发老人,那老人问他:“小少年,你丢的是这块金饼,还是这块银饼?”那孩子单纯得很,摇了摇头,“我不曾丢什么饼。”老人拿出一串新鲜的糖葫芦,那时代何曾有过这东西,那小少年瞬间眼睛亮了,好奇地伸手去摸,但老人拿开了糖葫芦,“我与你做个交换可好?”
小少年歪了歪头,转了目光:“什么交换?”
“你看你爷爷,曾爷爷平日里可有不开心?”
自然是有的,年纪大的人平日里有时也会抱怨几句,然则他们红光满面地说,稍知晓些事理的都知道他们在说反话。然而这小少年年纪小,双商低,自然不懂,以为他们是真的不开心。于是用力点头。一心想为家里爷爷排忧解难的模样。
“你可知他们为何不开心?”
小少年十分上道:“为何?”
“因为他们寿数太长了,与旁人不同,就得受旁人不能受的苦。他们年纪大了,许多事都不方便,却还得活着。你爷爷六百岁的年纪,却要去照顾七百多岁的人,自然劳累辛苦的很。他虽然力不从心,可自己儿子也是个两百多岁的人,帮不上什么大忙。如今你还小,他们还得照顾你,更加不堪重负。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寿数太长,生生多受了几百几千倍的苦。”
这便是假话了,彭祖一脉虽老态显得早,但身体实际上很康健,平日里面色红润,力气同年轻人不相上下,除了彭祖略有些吃力些,其他两个平日里都是随便上山打猎,在山上宿一宿都不显疲态。
只可惜小少年不懂,反而被这老头忽悠了。“你可知如何让后人不再受他们的苦?”
小少年摇摇头。
“便是将这苦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小少年更加用力摇头,他可不想害其他人。
“你放心,我有办法压制这苦。当然旁人不行,只有我能受这苦,并且把它们死死压着,不受影响。只是要我做这事,你得给我一根头发。”
小少年犹豫地看了看老头,老头和蔼可亲地一笑:“你放心,那苦转到我身上,我一点事都没有,我可是专克它们的。”
小少年认真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那老头召出一卷长长的卷轴,铺展到小少年面前。那小少年好奇地扑上去,上面金字浮动,他一个也不认得。老头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他完成交易。待他们完成交易,那一个个金字便老老实实落回到它们该待的地方。那卷轴上写着,少年自愿将自己及所有后代百岁以后的寿命都交付出去,报酬是,一串糖葫芦。
老头将那串糖葫芦递给他,摸了摸少年软软的头发,拔下百会穴正中的一根头发。
那少年懵懵懂懂地啃着鲜艳的糖葫芦回家,之后被家里人敲问出这段经历,以至于家中所有人四处寻找这老头无果,这都是后话。
后来,彭祖一族几乎代代单传,每一代,都活不过百岁。
那时候长寿的人不多,但也算不少,老头靠着这伎俩,把那时候出现的长寿族族人及一应后代的寿命一把薅光。
上古绵延下来的大族,族内都流传着类似的传说,甚至老头的画像都在各大族内部流传着,以此告诫家里的小辈,遇见这样的老头赶紧跑,一个字也不要听。
也是因为如此,老头不方便再出门做这交易。而容与则代替他带着卷轴,四处哄人交出寿命。
这开头的好生意都被做光了,容与再出去,还能有什么大头可拿。可笑那老头惯爱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间或打击容与,却不想如今这交易难做都是谁害的。
每到这时,老头便吹胡子瞪眼:“谁害的?若不是你,我哪里还需要靠这五年十年的续命?我哪里还需要这交易?若不是你,我还需要你去做交易?”
老头气的肝疼,两步走到池塘边,池塘边趴着一只井口大的甲鱼,老头宝贝地摸着甲鱼光滑的背,嘴里一句一句乌龟地叫着,平息怒气。
真真是人不如龟,不对,是不如甲鱼。同,同…不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