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殊途》宴歌行

2、002

　　白梨把洛玄星抓回了两人住的小木屋，把人，不对，把兔子往床上一扔，而后一挥手，在木屋周围设了结界。

　　洛玄星抓过枕头紧紧地抱在怀里，她一脸警惕地看着白梨，生怕白梨突然扑过来。她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嘴上却说着：“阿梨，我们不需要这样吧……这一百年的情谊，我还能趁你睡着跑了不成？”

　　白梨一听睡觉，她确实困了，本以为洛玄星死了，她心里难过，怎么也睡不着。现在知道洛玄星只是假死，她突然觉得眼皮沉重。
　　“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白梨往床上一躺，抢过洛玄星手里的枕头枕在脑袋下。“敢跑，我吃了你！”

　　洛玄星依旧缩在角落，她看白梨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合上眼睛，好奇地靠近洛玄星，动了动鼻子，嗅了嗅白梨。
　　她只感觉出白梨是吃肉的，但是到底是什么，她看不出来。

　　白梨现在的样子很是好看，可是洛玄星已经习惯了两个人变老的样子，突然这样，她不但不适应，还有些害怕。
　　显而易见的是，白梨的道行比洛玄星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木屋里还亮着油灯，洛玄星觉得有些刺眼，现在白梨躺在外头，洛玄星也不敢越过她去灭灯。

　　洛玄星有些委屈，从前自己总是想着白梨是人，所以自己才纵容白梨的脾气。可是既然都是妖，而且白梨还比自己厉害，白梨为什么还对自己这么凶？为什么都不让着自己？
　　洛玄星想着想着，就这么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木屋里弥漫着胡萝卜的香气。

　　洛玄星动了动鼻子，她刚想爬起来，突然回想起昨晚的情景，一下子又蔫儿了。
　　她探了探脑袋，见桌上只有胡萝卜，更是紧张，“其实……你也可以不吃胡萝卜的。”

　　“不吃萝卜难道吃你？”白梨也想出去抓只山鸡，可是她怕洛玄星趁机跑了。

　　“别别别，我不好吃的。”洛玄星又抱起枕头。

　　洛玄星现在特别后悔。
　　一百年前，她跑下山想找个人谈恋爱，可她遇到的人都不怎么好看。洛玄星不知道怎么分辨人的好坏，不知道什么样的性格能够和自己过一辈子，她只想挑个顺眼的。

　　洛玄星找遍了镇子，也没瞧见一个比自己好看的，她都打算回山上了，直到她在庙会上遇见白梨。

　　那时候白梨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洛玄星就是觉得她是自己的命中注定，一下子就缠了上去。“妹妹，你也是一个人？”

　　被叫妹妹的白梨有些不悦，可想到眼前人不知道自己是妖，便由着她占自己便宜。“嗯。”

　　白梨下山是积功德的，她要救很多很多人，不然两百年后渡劫可能有些难。现在被一个小丫头缠上，白梨想赶紧把她甩开。

　　白梨也没想到，洛玄星就和狗皮膏药似的，越甩越粘。

　　“妹妹，我也是一个人，你身上有草药的味道，你是大夫吗？”
　　“妹妹，你要去吃饭吗，我和你一起，我知道一家萝卜汤可好喝了，萝卜是好东西，能美容养颜。”
　　“妹妹，你不要吃肉，吃肉不健康的。不能点兔肉的，兔肉不好吃！”

　　白梨终于忍无可忍，对洛玄星说：“我叫白梨，你不要一口一个妹妹。”

　　“白梨，那我叫你阿梨好不好，我叫洛玄星，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阿梨，那你不要吃兔肉了好吧，那个不好吃。鸡肉也不太好……总之，女孩子不可以吃肉的。”

　　白梨觉得洛玄星有些烦，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人，还不让自己吃肉。可是洛玄星眨巴着大眼睛，天真无辜的样子只让人想咬一口，她一看又没了脾气。
　　“你不要跟着我了，我有正事要做。”白梨不太想和人类小姑娘浪费太多时间，毕竟人妖殊途。

　　“我也有正事的，我都这么大了，还没遇见喜欢的人，现在遇见了你，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大事。”洛玄星说得一本正经。
　　她本想背一段话本，可是她背不下来，便开始自己胡说。

　　白梨哪见过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她红了脸，狠心别过头，“你不要胡说了，快回家吧。”

　　“我离家出走了，回不去了。”洛玄星说得是实话，别的小兔子不是纯黑就是纯白，偏偏她是白色带着点黑毛，这很容易引起误会。

　　“阿梨，你有钱吗，我的钱花完了。”洛玄星是真的没钱，以前她都是变出来银子的，现在当着白梨的面，她不敢乱来。“阿梨，吃霸王餐会不会被打，没关系，我保护你。”

　　白梨觉得自己被某种奇怪的生物缠上了，不过，请她吃顿饭，这也算行善事了吧。
　　“我一会儿去医馆，你吃完了就回家吧。”

　　“我真回不去了，你就好心收留我吧。”
　　洛玄星觍着脸跟着白梨到了医馆，她皱了皱鼻子，试图分辨药草的味道。“我其实也懂些岐黄之术，我可以帮你的。”

　　白梨实在没办法，才让洛玄星留在这里，虽然洛玄星什么都不会。

　　*
　　现在，如果再给洛玄星一次机会，洛玄星一定撒腿就跑，打死也不敢见色起意。

　　“你想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吃饭，吃完饭把碗收拾了！”白梨见洛玄星抱着枕头发呆，她忍不住吼了洛玄星一句。

　　洛玄星不情愿地抱着枕头，走到桌子三个，“这么凶……你不会是老虎吧。”

　　“谁让你成天气我！”白梨也不是真的对洛玄星凶，起码这一百年来，洛玄星从未害怕过她。
　　白梨也能感觉得到，洛玄星以前其实很包容自己的。但是，这也是因为洛玄星把自己当人了。

　　“从前让你对着我凶，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人，我是妖，妖精怎么可以和人计较？”洛玄星也意识到了问题，“那你到底多大了，有六百岁了吗？你比我厉害，应该有六百年了。”
　　洛玄星这是保守估计，毕竟，她才四百岁。

　　“九百。”白梨已经猜到，这只兔子比自己小了好几百岁，居然骗自己叫了她一百年的姐姐。见洛玄星开始绞手指，白梨忍不住问：“所以，小兔子，你到底多大了？”

　　“四百……还差三个月就四百零一岁了。”洛玄星低着头，“我知道你气什么，其实你想想看，让你叫我姐姐是我吃亏了，你把我叫老了。”

　　“所以一百年前，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妖精，是下山找人给你当妈照顾你？”难怪白梨总觉得洛玄星一直反应迟钝，虽然愿意觍着脸粘着自己，但是又有些不太一样，那不太像是正常的喜欢。

　　洛玄星偷偷夹了块萝卜，“也不能这么说，话本里说的，妖怪下山会遇到爱人，然后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轮回，我就是……”

　　“话本都是人写的，他们知道什么？！你知道跟着人类入轮回有多苦吗？”白梨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了，洛玄星这态度，仿佛和自己在一起就是为了把话本里讲的故事演一遍。

　　洛玄星认真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全是人写的，也有妖怪写的。我刚下山那会儿，变不出银子，也有卖过话本换钱。虽然……虽然我不晓得人的轮回是什么样，但是我觉得那些话本，应该也有别的妖怪写的。”

　　“可把你能耐的！”
　　白梨看得真真切切，这小兔子得知自己是妖，并不是开心，并不是想和自己一起修炼，而是想跑。

　　白梨不再说话，洛玄星把桌子上的萝卜汤喝了个精光，她擦了擦嘴巴，“我吃饱了，你要不要出去找点肉吃，我暂时不跑的。”

　　“暂时？”白梨刚想出去，被洛玄星一句话打消了念头。她坐回洛玄星对面，一脸严肃地说：“我们还是把事情捋清楚再说吧。”

　　洛玄星叹了口气，故作老成道：“所以啊，你先出去找吃的，我在家一个人好好想想怎么处理我们复杂的关系。”

　　好不容易把白梨骗出去，洛玄星有些头大，为什么白梨不是梨，而是吃肉的呢？如果白梨是花精，倒也没什么。
　　不过，如果白梨是花精，那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把白梨吃掉？

　　洛玄星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我是喜欢白梨的，和她是什么妖怪没关系，只要她不吃我就行。可是，这吃肉的妖怪，真的为了我会不吃肉吗？如果我爱上的是萝卜精，我会吃她吗？”
　　洛玄星看着空了的碗，舔了舔嘴唇，“萝卜要是成精了，会不会更好吃，我还没吃过萝卜精呢。”

　　洛玄星想了半天，她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吃胡萝卜，那白梨会不会也想吃兔子？
　　“她喜欢吃鸡，总不会是黄鼠狼吧？黄鼠狼可是很记仇的，我要是负了她，她会不会一气之下吃了我？”

　　外头阳光很好，白梨还没回来，洛玄星想出去晒晒太阳，却走不出结界。
　　从前洛玄星总借口晒太阳跑出去修炼，也不见白梨出来找她，想来白梨也是趁机在家里修炼。

　　一百年来居然谁都没发现对方也是妖怪，洛玄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唉，我得找个机会，写一个话本，告诉小妖精们，话本里都是骗人的，不仅人妖殊途，妖妖也殊途，或许人人也是殊途，还是不要轻易谈恋爱，专心修炼才是真的。”

　　白梨一回来，只听洛玄星说什么不要轻易谈恋爱，要专心修炼，她推门而入，见洛玄星迅速跳到床上抱着枕头，冷哼一声，“那枕头又不是什么法宝，你抱着它有什么用。”

　　“你知道的，我胆子小。”洛玄星可怜巴巴地看着白梨，她企图激起白梨的同情心，“你不要吓我了好不好，我们有什么事情一次说清楚怎么样？是一拍两散，还是凑合着过。”

　　“一拍两散？凑合着过？”白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只兔子，但是她确认一点，这兔子再这么气人，她绝对会控制不住露出爪子和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