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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金玉双匕,心脉相移 ...

  •   回忆的后半段,如同一首悠扬的曲调骤然切入凄婉的低音,使听者落泪,闻者断肠。
      原本一段瑰丽佳话,一双玉人,终成怨偶。
      夜明岑与常笑双双醒过来,已经过去三日。窗外是春暮落花红,暖风惹人醉。夜明岑心中自有挥不散的雾海,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极为惋惜地说道:“幸好,还在杏花醽醁楼。”
      幸好,那只是过去的一场梦。
      常笑与他换回原本的着装,热烈奇异的梦境过后,归于平静的素色与沉寂的暗色,衬得两人像是从古老的时代走来。
      离蓝烟手持苗文古籍,不断探问着过去的事情:“你们见到我爹娘了没有?他们长什么模样?”
      这确实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问出的话,最关心的事情居然是自己父母的长相。如若有人告诉常笑,梦见了他的爹娘,他也一定会追着问他们的模样。思及此,莞尔一笑,说道:“你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你爹娘长什么样了。”
      他们并未见到离无眷与万俟灵的模样,所见皆是彼此。
      离蓝烟按捺下好奇,继续问道:“所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与……尸香拂衣,又有什么关系?”
      夜明岑缓了缓神,将曾经的故事娓娓道来。离蓝烟听得十分认真,心下细细盘算着每一条能解开同生蛊的信息。末了听到“双灵契”,夜明岑只说,眷灵二人是通过双灵契结识的,余下却不过多赘述……
      或有遗漏的地方,常笑都会一一找补着讲清楚。
      离蓝烟心下似忽摸到了门道,说道:“我娘原是尸香拂衣的一缕善魂,怪道呢!我就说怎么召不回她的魂魄,取的分明是她老人家的坟头土,召来的却是万俟青辉!”
      两人对这孩子直言外祖父的姓名并不感到吃惊,或许在她看来,自己就是招来祸患的罪魁祸首,对尸香拂衣一定痛恨入骨。
      离蓝烟合上古籍,继续说道:“这与我原先猜测的事情经过大差不差……万俟青辉,就是来复仇的。如今衔蝉宗被烧了,族人们都……”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两颗晶莹的泪珠砸到地上。
      常笑笃定地像是看到自己的结局,说道:“不,我还活着。”
      此话引得离蓝烟侧目而视,颇有些敌意。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常笑屠族是受同生蛊所控,可她的眼底分明饱含了愤懑。
      夜明岑明白他想表达什么,说道:“万俟青辉不会放过常笑的,至于蓝烟你,他不会下手的。”
      离蓝烟抽泣道:“可他连我娘都不放过,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要是想杀你,早就动手了,何必用哭笑蛊作弄你呢?”约莫只是觉得离蓝烟是个不听话的外孙罢了。
      常笑站在花影里,抽出怀中月魄刀,虽有缺钝,银光仍可鉴。他目色如晴光乍敛,道:“他用同生蛊控制我两百余年,为的不就是让我替他报仇么?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况且,那天在衔蝉宗,我听到了离无眷的声音。”
      夜明岑盯着他的眼睛,似乎从那双琥珀一般的眼中看到了过去……一片火场之中,四周炙烤,脚底业火连生。常笑跪在横七竖八的同族的残躯之间,横刀向颈,却迟迟下不去手。体内那个叫嚣着骂人的声音,一边说着诸如“七星之耻”的话,一边竭力控制住常笑递到雪颈旁的手。
      两股力量相持不下,直到夜明岑赶来将常笑带走。
      那个人就是离无眷,一直在常笑体内的同生蛊。原来每一次七窍流血,都是在体验离无眷生命的消逝……原本按照万俟青辉的计划,常笑最后杀的人就是自己,可同生蛊附有离无眷的魂灵,即使双双被控,也要为彼此博一条生路。
      常笑将刀收回鞘中,估摸着该找这把刀原本的主人修理一番了。胸口总觉得闷得发紧,常笑只当是同生蛊被压制住的感觉,于是说道:“万俟青辉还会来找我的,我知道,他是非要杀我不可的。我族犯他,他必不肯留一个活口。”
      离蓝烟默默地将眼泪擦去,此刻关头,只能尽快找出解开同生蛊的方法——在万俟青辉找到常笑之前!思及此,又想到曾在古籍中找到的方法,虽然冒险,却只能聊作备用方式。
      书中所记,杀死同生蛊需要一双金玉匕首,金匕首刺进施蛊人心口,玉匕首刺进中蛊人心口,或可解开其中桎梏。冒险在于,此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离蓝烟道:“听闻那对金蝉玉叶,系我父母以前的定情之物,不知叔叔可致一观否?”
      闻言,常笑稍有一顿,却仍取下耳畔金蝉坠。玉叶佩揣在心口衣身里,一并递给离蓝烟。
      常笑有些顾虑,担心这孩子以此为由将两件宝物占为己有。玉叶佩却不要紧,这金蝉可与自己师尊有一段渊源……今日才知来处罢了,曾有几百年的蹉跎岁月里,他都当金蝉坠是夜明岑赠他的宝贝。
      夜明岑看出他的心事,笑着揉了揉他空无一物的耳垂,替他将心事说了出来:“可仔细这金蝉,拿去细看看罢,若有能解开同生蛊的机缘,第一时间来找我,知道么?”
      离蓝烟无疑一点就通,将两件宝物攥在手中,应声后兀自退去。
      趁着暮色尚浅,夜明岑从曾住的屋内找出首饰匣子,取出一枚镶珠宝花蝶流苏金耳环,说道:“若不嫌弃,我再送你一只耳环。”
      常笑压根不去看那匣中饰品模样,知是他少时迫戴的,不大喜欢,说道:“我不要,没有就不戴了。”
      夜明岑却不理睬他的话,心里明白他的顾虑,将那耳坠穿进眼儿里,说道:“蓝烟又不是说不还给你,小气什么?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样式,你确定不看看么?”说罢,又四下瞧瞧,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看。”
      常笑听他这样一说,心下立即起了贪欲,说道:“我全都要,以后你戴一只,我戴一只,戴一样的。”
      “那你……给我戴上。”夜明岑递上去,叫常笑为自己戴上一模一样的耳环。镜中,常笑自夜明岑身后抱着他,一模一样的耳坠格外显眼。
      常笑又说着要找汐月宗老宗主修刀一事,待刀修好了,手刃宿仇才能不费吹灰之力,说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说罢,扔下一道传送符,不见了影踪。
      夜明岑这边前脚刚回到杏花檐廊,离蓝烟后脚便跟了上来,手中捧着一双金玉匕首,指尖却包扎得严严实实地。
      只听离蓝烟解释道:“虽然按照辈分,我可以管你叫叔叔,可多有不便,我还是称呼你为岛主吧。”
      夜明岑道:“随意就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岛主你说过,让我知道解开同生蛊的方法后第一时间找你,而不是找叔叔,是这个意思吗?”
      “你找到方法了?”
      “请看——”离蓝烟将金玉双匕呈上,指尖包扎尤为明显,“这是我以我的灵血滴在金蝉玉叶之上,两件宝物所化的金玉双匕。此法系南诏古籍中所记,金玉双匕同时刺向施蛊人与中蛊人的心脏,直到一方身死,同生蛊方能解开。”
      “直到一方身死……万俟青辉能用此法杀死吗?”
      “可以,前提是用锁灵符锁住他的生魂,不让他有出逃的机会……岛主,请恕我直言,同生蛊已经不在叔叔身上了吧?”离蓝烟的眼神十分坚定,天生与这蛊有着某种感应。
      不料事情已经被离蓝烟知晓,夜明岑心下却颇为平静,从她手中取过玉匕首,说道:“你说的没错……此事需要瞒着常笑,你只需要告诉他,用金匕首就能杀死万俟青辉。剩下的,我知道怎么做。”
      “你……”离蓝烟咽了咽唾沫,喉咙发紧,半天吐露不出半个字来。她原本不信这世间会有一双如此恩爱的眷侣,直到见到夜明岑与常笑,才知自己坐井观天。脚底似黏了风干的浆糊,她踌躇着,看不清夜明岑双眼,问道:“你为什么,要替他做这么多?”
      夜明岑抬眸,隔着皎月纱,十分朦胧:“虽然跟你没有关系,但是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是他师父。”
      “师父可以为徒弟做这么多吗?”
      “当然不止,还因为我与他早已经视彼此为家人、爱侣,所以才能为了彼此做任何事。”
      “他不知道的话,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我不求意义,我只求他平安。”
      一语惊醒梦中人,离蓝烟却想到了自己父母,硬生生被拆散的一双阴司怨偶……闻言,离蓝烟默默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替你守住这个秘密的。”说罢,转身而去。
      夜明岑握住手中玉匕首,心中纷扰不断。玉器材质易碎,打磨得并不锋利,甚至有些难以想象,用它刺穿心脉,该用多大的劲力。
      翌日,常笑携修好的月魄刀归来,得知除掉万俟青辉的办法,接过金匕首,心下十分欣喜,开玩笑道:“这样一来,我的刀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得亏我还跑这一趟。”
      离蓝烟默不则声,退到一旁,却察觉到二人戴着一样的耳饰,盯着那繁复的珠花发愣。
      在座除却夜明岑、莪术夫人与离蓝烟,无人知道同生蛊已经换至夜明岑身上。几人便即商议着回到七星屿,夜明岑早已与莪术夫人知会过详情,届时若自己心脉受损,还得借她的“妙手”回春。于是莪术夫人便以未曾见过夜明岑的新居为由,与几人一道踏上回程。
      甫一归岛,夜明岑立即来到阿阳殿,与众人商议如何将那万俟青辉就地正法。
      占风碏捋着胡须,略一沉吟,掐指一算,说道:“我有一计,可教他瓮中捉鳖。”
      夜明岑道:“如何解释?”
      占风碏解释道:“七星屿有七道山门,只开其中一道山门结界,引他前来,有来无回。就算他是狞鬼恶魂,飞天遁地,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此法可依,”夜明岑点点头,“可他却不傻,明知是有来无回,如何引他进来?”
      这却叫占风碏犯了难:“这……容老朽思量再三……”
      在座众人对万俟青辉不甚了然,只知他是狞鬼恶魂,不知他也有自己的隐情。离蓝烟最清楚他的底细,巧言一出:“重现当年抢亲的情形,他一定会来!”
      在座众人无不面面相觑:“抢亲?”经由常笑解释后,这才逐一赞同这个计谋。
      瞿胤飞却道:“谁……谁来扮新娘?”
      辛秀城思忖道:“一定要武力高强之人,否则轿帘一开,不是万俟青辉的女儿,他定然怒火中烧,杀了轿中假扮的新娘也说不一定。”
      说罢,众人四顾环视,除却离蓝烟、落碧蒂与莪术夫人,在座再无一个女子。可她们并不精于武学,实难相拚。
      素荣正想说自己可以化为女相,却被夜明岑拉住了手,拦在身后。只听夜明岑道:“我来。”
      在座众人立即将目光投到常笑身上,仿佛在说:“扮新郎这种事就交给你了。”
      常笑被看得十分不自在,站直了身子说道:“这原是我族中血仇,我定亲自去了结,就由我来扮新郎吧。”说完这话,众人脸上浮现出“这才像话”的表情,纷纷点头致意。
      夜明岑对上常笑的眼睛,却在人声中埋下头,心跳得极快。
      随即,众人立即决策由瞿胤飞守山门结界;“婚事”在即,婚服布置等一应沿用辛秀城与落碧蒂成亲时的旧物……
      散了会,众人来到不系舟布置起来,添红挂彩,一切都煞有介事。仿佛尘埃落定,他们两人终于走向那个许诺彼此的归属……
      常笑小心地将院中两丛开得正盛的荷花移到隐蔽的位置,心下难以安宁。眼看手刃仇敌在即,却无论如何难以平息自己的惶恐。
      说不清,道不明,比得知第二天夜明岑要考他记的刀道剑诀还要慌张。不知是这满堂彩过于喧嚣热闹,吵得他心烦意乱,还是担忧着敌不过那该死的恶鬼。
      万俟青辉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两百年矣,又控制着常笑亲手杀了自己举族上下,实在令人闻而生畏。衔蝉宗已毁,只留一捧画帛燃尽后的黑灰,装在琉璃瓶中,放在幽鹤阁的灵位之下。占风碏见他神思不安,提议他去幽鹤阁拜一拜先人。
      常笑依言照做,为先父上香祈祷,如此,才算将内心浊辱洗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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