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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临京曲 ...

  •   观潮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前的包裹,紧张又戒备的向后退了半步可攻可守的距离,才清了清嗓音道:“请问,有人在吗?我是凌青山的弟子,奉师父之命下山办事,途中不小心耽误了些时间,天色已晚,不知可否收留在下一晚,多谢了!”

      她自觉语气十分诚恳,再加上,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坏人。就算要防备,也该是她防备别人才是,料想对方一听她开口,便会开门。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阵脚步声,观潮去没有放松警惕,盯着那房门,一错不错,生怕里面蹦出个青面獠牙的鬼怪来。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包裹着头巾的年轻妇人举着小半根蜡烛出现在她面前。

      呼,不是鬼!是人!还是个年轻女子!

      观潮松了小半口气,这才一个俯身,作揖道:“这位大嫂,实在不好意思,惊扰到您了。在下路过此处,见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一宿,不知可否?”说话间,一块玉坠从衣领处滑出,原来是她方才动作大了点,将一直带在脖子上的玉坠掉出来了。

      那妇人一眼看到那玉坠,不觉往前探了探身子,盯着玉佩打量了观潮一会儿,就在观潮想着自己是不是还要拿出点什么银子之类的时候,就见少妇往里站了站,说道:“我,我见过你,你是凌青山的女弟子。”

      咦?观潮愣了下,她这可是第一次下山,为何这人竟然说见过她。

      她微微侧身,“进来吧,外面冷。”

      观潮一边将玉坠重新塞回衣领里面,一边道了谢,走进屋子里。

      屋里的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桌子,还有两个长凳,其中一个下面还缺了一个凳子腿。桌子上面还摆着一个空碗,和半个陶罐子,里面装着什么,有药味传来。

      关顾四周,可谓是家徒四壁。

      观潮自小在凌青山上长大,从未为生计发愁过。

      她并不知道师门以何为生,但师父似乎没有在意过钱财,每个月还会给徒弟们一些零用,师兄师姐们,偶尔采药换生活用品,大多时候,也不过是师父交代给他们的功课而已。

      便是观潮,身为凌青山最小的师妹,有师父师兄宠着,有师姐们疼爱,几乎有什么好的,吃的还是用的,都是先给她。

      可她也不是不知疾苦的人,师兄师姐们从山下回来,都会给他们讲一讲山下百姓过的是何日子。

      她对现在山下的一些百姓生活,并不是一无所知到了何不食肉糜的地步。

      见少妇将那半根快要燃尽的蜡烛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观潮忙从包裹里拿出一根新的,“大嫂,我这里还有,给你。”

      少妇愣了下,摇摇头,轻声道:“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女侠还是自己收着用吧。”

      “没事,我这里还有多的。”她不给对方推辞的机会,将那蜡烛塞到对方手里,“我还要感谢大嫂您收留我过夜呢,一根蜡烛算什么,否则我就要在这荒郊野岭里头挨虫子咬啦。”她俏皮的说了个玩笑话。

      偷眼细细瞧少妇烛光摇曳下微红的眼眶,不知要不要开门询问对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跟着少妇进到旁边一个房间,那里面看起来倒是比外面稍微多了一点物件,也不过是一个柜子而已,不过收拾的干净齐整,一看便是主人的屋子。

      观潮连忙摆手推辞,“不用了大嫂,随便给我找个房间就好了,这,这是您的房间,我怎么好占用。”

      少妇笑笑,“不碍事,家里今晚只有我一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一起睡吧。”

      观潮呼一口气,“不嫌弃不嫌弃的,有屋子有床睡,已经非常好了。”

      打了一盆干净水,虽然是屋子后面的溪水,不过好在即将入夏了,还能受得住。观潮稍作梳洗,伸了个懒腰,转头见少妇坐在烛火下,有心事的样子。

      想了想,她还是没忍住走到对方对面坐下,“大嫂,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顺便将方才对方一见到她,就认出她是凌青山女弟子的事情问出来了。

      对方的意思,并不是靠着她身上的门派服饰认出来的,倒像是将她这个人认出来了,这让观潮心里疑惑不已。

      那少妇本来在想事情,听到她问,没有回答她前面的问题,反倒是指了指她的脖子处,“我在一幅画上,见过你身上这块玉坠。”虽然方才火光微弱,但是曾经在恩人身上见过的东西,她都记得很清楚。

      “恩人?”,观潮伸手,将那从不离身的玉坠拿出来,“是这个吗?”

      少妇点点头,声音恍惚,“是救了我家相公的一个少侠,他当时拿着一卷画,送我相公回来时,画卷不小心掉下来,他当时很紧张那副画,似乎怕他沾到一点灰尘,便打开来检查了一番,我正好看到那画上的内容。”

      观潮愣了愣,“画上画的,是什么?”

      虽然是在问对方,但她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这块玉坠,是师兄亲手雕刻了送给她的。

      大概是六岁左右的时候,因为听二师兄说起,在山下的小孩满六岁的时候,家里人都会送一块玉坠,上面雕刻了吉祥的云纹,是代表了亲人的祝福,保佑玉坠的主人平安顺遂。

      她听了之后,便闹着师兄也要一块。

      连师父送的都不算数,一定要师兄送的才行。

      师兄那时也不过半大的小子,哪里会弄这些,却仍笑的温和,摸着她的头应下来。

      后来,师兄便闷在房中好几日,等到她生辰前一日,才出来。还被她埋怨,最近师兄都不陪她一起玩了。

      师兄当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记忆力的少年穿着一袭白衣,高高的马尾在阳光下晃着,青涩眉眼如同那山间的青竹,眼底的笑融进了春意,暖洋洋的拂过她的脸颊,朝她伸出手,摊开。

      掌心中赫然是一枚洁白无瑕的玉坠,上面还磕着吉祥如意的云纹。

      虽然现在看来,这玉坠的雕工十分生涩。可那时,她却高兴的小小的身子如同要欢快的鸟儿一般,捧着玉坠,一边让师兄给她戴上,一边不住的围着少年转圈。

      “师兄,师兄!真好看!我好喜欢!”小小女娃蹦蹦跳跳的,玉坠在她衣领间起伏不定,在少年温柔的注视下,碎了满眼的光芒。

      少女回过神,便看到少妇望着自己的脸上划过一丝歆羡和思念。

      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边的碎发,“那是我师兄,这块玉坠,是他送给我六岁的生辰礼。”她不敢在说下去,生怕自己好容易被压下去的对师兄的思念控制不住,忙转移了话题,“那大嫂,你相公呢?”

      她想起之前在门外听到的那一阵一阵的揪心的哭泣,直觉对方一定是遇到了难事。

      就见那少妇原本怔怔望着烛火的神色忽然满是悲切,不等观潮在问,便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观潮慌得乱了手脚,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便只能低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是不是不该问的。我只是,只是在屋子外面的时候,听到你好像哭的很伤心,见你眼眶红红的,大嫂,你既收留了我住宿,倘若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尽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帮。”

      师兄帮过的人,一定不是坏人。既然又被她遇到了,那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少妇听到她的话,哭了好一会儿,才擦了擦眼泪,悲悲切切的说:“我相公,我相公他活不长了,呜呜呜。”

      “什么?!”观潮惊呼出声,忙问:“你相公他为何活不长了?他,他是生病了吗?我大师姐她医术很高的,我可以带她来给你相公看看。”

      少妇却边哭边摇头,“不,不是,我相公是,是被抓起来了。”

      观潮愣了下,她久在山上,虽然师兄师姐们从山下回来,总会说起山下百姓的生活,或是清苦或是悠然,但却从未提过朝堂之事。

      凌青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便是不可在山上讨论朝堂之事。

      观潮问:“是为什么被抓了?”

      或许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之人,那少妇便将事情一一说给了她听。

      原来这少妇的相公,本是山中的猎户,叫做张大虎。家中还有个公公,和他们一同生活。

      张大虎进山猎到猎物后,便会将猎物送至临京城中最大的酒楼去售卖,换的一些银钱家用。她公公年轻时便靠的这一身本事赚钱,后来老了,又因一次不小心瘸了一条腿,便只在家里用竹子编一些篓子竹筐什么的让她相公一并拿去城中卖掉。

      那酒楼从她公公那时起,就一直在收他家的货物。

      原本他们一家过的也算是平平整整的,虽不富裕,却能温饱,一家人过得也很不错。

      前几日,她公公不小心染了风寒,本以为从山中采点草药熬几贴吃了就能好,却反倒越来越严重了,张大虎便想着带公公去城里找个郎中看看。

      恰好在山中猎到了一只极为难得的红色狐狸,想着卖了皮毛换做银钱给公公看病抓药的。

      谁知还没到酒楼,就被人给拦下了。

      说是看上了他们的火狐皮,要买下来。本来张大虎想着酒楼一直照顾自己的生意,便先打算去问问酒楼收不收,但这人凶神恶煞的,还带着一群家丁,看起来颇有些背景。

      张大虎只好将火狐皮卖与他,谁知那人看了之后却说着火狐皮并不是上等的,不值几个钱,只扔下几文钱就要将火狐皮带走。

      张大虎哪里肯同意,这可是他给他爹治病的钱,当即就上去理论,却被那人的家丁给打了一顿。张大虎挣扎期间,一时愤怒,将手中的弓掷了出去,没想到,刚好丢中了那个带头的人,弓弦擦过他的脸,划出了一道痕迹,那人当即勃然大怒,就下令把人给抓走了。

      她公公听闻后,去城里找人询问儿子的下落,却被酒楼的掌柜告知,他儿子惹到了不好惹的人,怕是不能善了了。

      “我公公他没见到我相公,便一直在城里面托人想办法,到现在也没回来,他老人家还病着,我去找过他,他却让我回来不许去。”少妇没说的是,她曾经跑去那家门口跪地磕头,却险些被那些家丁拉了进去,好在光天化日之下,有其他一些百姓议论纷纷,再加上那日那府上似乎有客人,那些家丁也不敢太过放肆,她才逃了回来。

      “真的是太过分了!”观潮怒从心起,一把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烛火晃了晃。她真是没想到,山下竟然有这样过分的事情,顿时义愤填膺道:“张大嫂你别急,我这次正是要去临京城中寻人的,待我寻到人,我便去将张大哥救出来!”

      观潮在屋里攥紧了小拳头。

      外面偷听的两个人也攥紧了拳,这二人正是跟上来的三师兄和四师兄。

      四师兄攥紧了拳,是因为想到了一些事,然后不禁红了眼圈,忍不住默默的流泪,眼泪鼻涕都擦到了旁边三师兄的衣袖上,于是成功的让三师兄也跟着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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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临京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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