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茶则无徒》枇杷花

13、被一只奶猫撩了

　　小奶猫尝了甜点，也不留恋。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谢君山，头也不回，姿态轻松地踱步去了殿外。

　　谢君山面上腾起了一丝匪夷所思的红。

　　手心的酥麻好像能够传染……她好像，被这只小奶猫勾得心里起了几丝涟漪。

　　看来单身太久也是问题，心思连带也跟着变得龌龊。

　　……一只清秀点儿的小奶猫都能把自己撩得死死的。

　　等回了仙界，得找机会，腆着老脸去找红鸾仙尊问问自己有无什么姻缘命数才行。

　　谢君山刻意匀了呼吸，不动声色掐了自己一手，使自己从刚才手心的酥麻涌动里，尽快回过神来。

　　"刚才那只小奶猫，也是你们一直养着的吗？”

　　“还是说，你们会彻底撇清关系，告诉我，你们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

　　“让我相信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刚巧结界破了的这个时候闯进来，还能抗住焚天煞气？"

　　谢君山微笑着发问。

　　感觉上真切诚恳，但是人都能听出内容杀人诛心。

　　绿雪不轻不重睨了谢君山一眼。

　　黎黛皱着眉头，幽幽应声:“这位仙尊，你破我结界在先，我不与你计较。从你们进殿，我已经好水招待，告诉你够多的事了。”

　　“我已经说过，这个世上我只关心两人，我爱的人是战星晚，我恨的人是宋风眠。就算你的爱徒跟我所恨之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还是他的后代。我也不会伤他分毫、向他寻仇。”

　　“自然，寺里什么时候多了猫我并不在乎，也不会留意。”

　　黎黛说得确实有道理。

　　谢君山拱手行礼道:“抱歉，你说的对。我太心急了，不该寺里多了什么都找你们诘问，至少不该是这个态度。”

　　黎黛空洞木然的神色中浮现出一丝古怪的愕然：“你刚才是在跟我道歉吗？哈哈哈哈太奇怪了……你们仙尊不应该都很看不起我们魂息，把我们视为异类，人人都想除之而后快？”

　　谢君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这次我是为解决红袍树妖异一事而来，你虽是魂息，但平日寺都不出，想来这事跟你没有多大关系。”

　　……对事不对人吧。

　　“你虽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没作恶，我也该放下不该有的成见。我一向觉得，身份之间的鄙视链，其实没有多大意义……”

　　“但绿雪毕竟是个凡人，就算他想待在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你内耗太多，真碰到个道行不输我的来抓你，你怕是撑不了多久……”

　　这话如果让仙僚百家听了，又要被“茶”得恶心掉一层皮。但看黎黛思索的神色，似乎是真听了进去。

　　谢君山的语气很平静，在绿雪心中却掀起一阵烦闷的罡风。

　　看了眼身后一路见识各种阴森恐怖，依然活力四射的红袍，此刻俊脸如土色。明明面对魂息，都没有像看到猫一样，深陷在噩梦不能自拔的反应啊。

　　谢君山担心红袍的状态，来不及理会听的人各自的心思。

　　对着黎黛言简意赅道:“只要你不出寺去害人，我了了红袍树的事后会再来找你们。”

　　“你想见的战星晚将军我会试着帮你打听看看，只是我人缘人脉一贯不太好，不一定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你先不要抱太大希望。”

　　……

　　“至于你，力气不要白白浪费用在破坏上嘛……小孩子太毒舌、说话口不对心，对你而言重要的人很有可能会误会伤心的噢。”

　　这话是对绿雪说的。

　　她从前也跟绿雪一样，因为毒舌犯了错误，却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这是她飞升后，再有多少个百年千年，都没有机会消弥的遗憾。

　　谢君山平日不喜欢具体的事上去说教他人。虽是出于好心，但自己也不习惯，说得便不太自然。

　　也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假以好心之名把话说偏，放置太多私人感情去绑架他人。

　　是以交代完这些，她一阵风一样，逃也似地扯着呆若木鸡的红袍离开了龙窠寺……

　　龙窠寺内。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正殿的小奶猫，似乎有点别扭自己眼下的身高，最后选择一路攀爬、立在一根极高的横梁上，终于感觉满意了一些。

　　居高临下对着黎黛，“黑曜石”一闪——

　　“我让你给的理由，她信了吗？”与圆圆滚滚的肉身极为反差的是威严清冷的少年音。

　　“她应该没信，但也没有往深里追究……对了，她还为自己态度主动向我道了歉。”

　　“无事，难为你撒谎了。这倒是像她一贯“与人为善”的做事风格，拎不清，几头不落好。把别人从一个坑里挖出来，又推进一个更大的坑……”

　　分明话里主题内容都是嘲弄，但饶是灵识残缺的黎黛，也莫名听出来几分缱绻怀念。

　　在黎黛看来，至少她短短几个钟头接触的谢君山，感觉是一个挺好的人啊。哪有他说的这么不堪。

　　要不是曾经受惠于面前这位三殿下，她早出言反驳他了。还好绿雪对这些并不知情，早被她支出了殿外。

　　“三殿下，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出现，费这么大力气、只为了打个照面，这么做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吗？”

　　仍是奶猫身形的魔族三皇子被问得一愣——

　　然后微微眯起眼睛的魔族三皇子咬着牙。

　　“意义吗？当然有。”

　　为了……混个脸熟。

　　哈？？？

　　“黎黛姐姐，我觉得刚才那只猫好古怪啊，你说那个娇滴滴的红孔雀说的到底会不会是真的。”

　　“它尝仙尊手里甜点的样子，实在不太像一只普通进食的猫，看起来始终有点……嗯，怎么说呢？对了！猥……猥琐……”

　　绿雪提早半个钟头干完了黎黛交代的庭院的活。

　　反射弧极长的他，生怕他脑子里一个闪念一闪就没，火急火燎就来找黎黛这儿寻求认同。

　　不曾想，甫一进门。“猥琐”的“琐”字一落，感受到一轮自上而下的精光。

　　抬头四目相对。一猫一人面面相觑。

　　继而一猫一人下意识同时看向黎黛。

　　两道视线两把刀子。

　　黎黛在旁心头一凛，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声音带着颤，涩然开口:“绿雪，我想了会儿，院子里那棵树位置还是有些不对，遮挡了正殿视线。你能帮我再去移下位置吗？”

　　说完一不做二不休，把绿雪往外推。

　　小奶猫倨傲地看了一眼绿雪，这个表情的意思好像是“暂且饶你一命。”

　　哈？？？

　　绿雪仍觉得眼前一幕难以置信，但见黎黛态度坚决，便不好多问。

　　被推出正殿，一头雾水的绿雪，依言挽起袖子去搬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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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君山手里那甜点，好像还真挺好吃的。

　　……虽然远远比不上从前的土豆泥包子跟肉包子。

　　谢君山不知道的是，房梁上迎风而立的小奶猫仰起圆圆的头，眯起黑曜石般的眼睛，吐出粉嫩的舌头。

　　——却是比她神游回味更久。

　　“谢君山，你终于还是把我忘记了吗？”

　　“没关系，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圆润的眉心渗出魔界独有的玄色丝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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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窠寺外。

　　晕厥过去的两个小侍从终于转醒，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互相掐了对方一脸。

　　“我们到底是死了？还是已经死了，被吓活了？”

　　谢君山深深呼吸了一口不带异香的正常空气，顿觉神清气爽。顺手捏诀收了护体罩，淡淡地笑了。

　　“没死，也没被吓活。你们只是晕过去了。”

　　“我刚给你们从寺里捎了两杯茶出来，你们尝尝。尝完了我们尽早出发，去找那棵红袍母树吧。”

　　两个小侍心情复杂，不约而同后退半步——

　　她如此尊贵的身份竟然还惦记着给我们茶？这个仙尊身为农神，法力竟然如此高强，回去一定要给陛下禀报这事儿。

　　等等，她刚才说茶是从寺里捎出来的？太子殿下平日能把天捅破……这么大的胆子，现在看起来脸色铁青呆若木鸡。

　　这个鬼气森森地方出来的东西还他妈能喝吗？？？

　　……算了不想了，反正人还活着，舍得一身剐，仰头喝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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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君山疑惑:我给他们的是茶吗？怎么看起来他们喝的倒像是毒酒？

　　手轻轻搭在红袍肩上，温言安抚:“红袍，没事了。我们已经出来，那只猫也没有跟来。”

　　“哇…”一双桃花眼瞬间红肿了一大圈，憋屈的阀门一打开，梨花一枝春带雨。

　　好在，真的哭出来比心里哀嚎好。发泄了，红袍情绪就回到了正常。

　　……

　　红袍母树离龙窠寺不过三百米远。

　　两个小侍从走了一小节，指了位置，扭扭捏捏不想再动。先前龙窠寺的遭遇已经够骇人了，他们不愿再感受更绝望的体验，不想一不小心真的送了人头。

　　谢君山看出来他们的用意，有商有量道:“咳……我听说过一句话，鸡蛋不能放在同一筐篮子里。”

　　“红袍母树那儿如果真有什么大事，我可能来不及分心去保护你们。”

　　“左右眼下我跟红袍已经知道了位置。不如我施一个先前一样的护体罩，你们就在罩内等我们。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两个小侍从再三向谢君山确认了护体罩的安全性后，满脸喜色，客客气气向谢君山弯腰行了大礼。

　　地面腾起一道柔和金光，流动披拂，形成一个盖碗茶杯模样的光罩，笼住两个小侍从。

　　这次他们是清醒的情况下见识谢君山的法力，啧啧称奇了两声后极为自然地拿出随行的糕点，摊在地上，轻松惬意躺下来。

　　——恐惧卸下，胃口跟睡意自然就来了。

　　谢君山内心无语苦涩:倒也不必这么夸张，整成一副你们是来春游看星星赏月亮的样子吧。

　　嗯？！

　　红袍很是不屑父皇母后派来的这两人贪生怕死的态度，还累及师尊无端消耗法力。

　　但师尊没说啥，他也不愿摆架子斥责。

　　——任务要紧！！！

　　天心国的红袍树，因为妖异，往常两米高的泰半长到了十米。但谢君山跟红袍越往母树方向走，发现沿路的树二十米、三十米……越来越高……

　　一棵百米开外的红袍树乍然出现，映入眼帘的一幕极为震撼:

　　庞大树冠惨厉红色迫人眼球，在夜色中随风猎猎轻摇，如同幽暗的赤血深渊，令人望之脊背发凉。更要命的是，感觉到人的靠近，树冠似乎还在示威叫嚣，不断向上生长！

　　这就是红袍母树！！！

　　心中已有定论。见过不少大场面的谢君山瞳孔一缩，也觉得有些崩溃。

　　“啊？？？师尊，我是不是被吸了魂？我怎么看到，红袍母树里有个跟我……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精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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