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复》苦司

5、N.05

　　如果不是江昊把那句话重复了一次，闻颜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谈恋爱？
　　什么意思？
　　江昊要和自己谈恋爱？

　　可他是男生，江昊什么时候喜欢男生了？
　　是真心的吗？

　　闻颜懵了。

　　他喜欢自己？
　　不可能吧，这种场合，这么随意地说这样的话，怎么看也不像认真。

　　手里的烟短了一截，闻颜还没出声。

　　“江昊……”

　　“你知道我不拍综艺的，这是我的第一次，我要慎重。”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现在需要一个对象，”江昊说“需要”，“我在上海还有两场演唱会，下周日就会飞北京，在我离开之前，都作数。”
　　江昊侧过身，手指在闻颜的脸侧很轻地碰了一下，“你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好好考虑。”

　　马路边停着两辆江昊的车，前面那辆是普通轿车，后面那辆是保姆车。

　　江昊戴着口罩和帽子站在路边，看闻颜上车后，他转身小跑向保姆车，很快钻进去了。

　　司机问闻颜要去哪里，闻颜才回过神，报出自己的地址。

　　江昊疯了吧。
　　不可能的，怎么能拿谈恋爱这种事情开玩笑。
　　还是他一直认为，谈恋爱就只是玩玩而已。

　　从上车到回家，闻颜都在想刚才的事情。
　　洗完澡，他躺上床，翻来覆去想不通。

　　楚雾给他发来一条信息：【听说你今天去看江昊演唱会了？】
　　闻颜：【你从哪儿听说的？】

　　这件事应该只有秦羽知道。

　　闻颜把靠枕立起来，半躺在床头。
　　很快，楚雾甩了一张截图过来。

　　那是一条微博，现在已经有上万点赞了，配图是一张闻颜看演唱会时的侧脸。那会儿他头上的小恶魔发箍都还没摘，脸被舞台上的光照亮，唇角还带着笑意。
　　博文写的是：【坐在第一排，还在想正中间的位置上会是谁，没想到是昊昊的叔叔粉！叔叔超帅！还戴了这个小恶魔，超可爱！！！】

　　如果只是一条这样的微博，也许还不够让它火。
　　闻颜看见热评第一，是一个挂着v的江昊：【是我的朋友，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今天晚上的演唱会。】

　　楚雾丢了一条语音过来：“人家问你喜不喜欢呢。”
　　“你能别用那种怪声吗？”闻颜听着都头疼。

　　“我还担心你真联系不上他，这下看来是联系上了。那他同意合作了吗？不可能不同意吧。”
　　同意是同意，但就是条件太奇怪。
　　“他应该知道引力星空最近发生的事情吧，你那么需要帮忙，他要是袖手旁观，那可算我以前看错人了。”

　　“也不算袖手旁观？”闻颜自己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
　　“他不会威胁你了吧？”楚雾语气变得严肃了一点。

　　威胁……也不算威胁吧。
　　“算了，说不太清楚，总之……我们可能要想想别的办法。”闻颜说。

　　恋爱是能这么随便谈的吗？

　　“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楚雾都替他愁，“这本来也不是你们公司做得最好的领域，太顶尖的歌手不会来的，江昊基本上是最合适的。”
　　“不是，他什么意思啊，你以前不说掏心掏肺，那也是为他做了很多吧，他现在功成名就，就翻脸不认人了？”

　　“也不是……”
　　“什么不是，我看就是，闻颜你就是心太好了，不行我真得去说说他。”
　　“你别掺和了。”到时候知道真相恐怕又要说自己是小丑。

　　“行，”楚雾也无语了，“那你自己折腾吧。”
　　“我要真把引力星空做垮了我找你借钱还不行吗？”闻颜失笑道，“你一天天的……”

　　话虽然这样说，闻颜也不可能真的放弃。
　　去公司之后，他开始和桑离重新讨论备选，并且积极联系他们。

　　江昊说的事，好像真的被他放在了一边。

　　还有两天，江昊就会离开上海。
　　闻颜关掉手机屏幕，继续看眼前乐队的表演。

　　因为有些歌手的风格他实在不太熟悉，对他们没有很好的感知，所以这几天桑离带闻颜尽可能多得去看他们有合作意向的歌手的排练。

　　但是怎么看怎么听都觉得差了股劲儿。

　　闻颜和桑离沿着一条窄小的楼梯下楼，桑离早就看出闻颜的想法，道：“还是不满意？”
　　“差了点。”闻颜说。
　　“您都看完江昊的演唱会了，当然觉得谁都差了点。”桑离打趣道。

　　看来那条微博是真的红了，否则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他去看江昊演唱会的事情。

　　“江昊给您开了什么条件？其实我们内部可以讨论的，如果不是特别过分，可以为他让步。”桑离委婉地提醒闻颜，如果真的有机会，还是要尽量把江昊签下来。

　　闻颜也觉得头大。
　　江昊要是只朝他要钱，那该多好。

　　只是他本来也快要走了。
　　等他走了，他说的话就不作数了。
　　到那时候，他们谁都没得后悔好讲，就当这件事翻篇了吧。

　　闻颜和桑离一起上了车，回公司。

　　车里放着安静的音乐，闻颜望着窗外，本来在走神，忽然桑离拿着手机和他说：“闻总，您看一下现在的热搜。”

　　她皱着眉，闻颜便知不是好事。
　　热搜第一是#江昊 私生粉#，闻颜点进去，看见排在最前面的微博放了一张江昊进医院的图。

　　“今日，知名歌手江昊被私生粉跟车出车祸，在第一时间被送往医院，目前没有大碍。”
　　“据江昊身边的工作人员爆料，该私生粉从一年多以前就在跟踪江昊，几次出现在他小区楼下，并多次实施骚扰，工作人员劝阻多次，甚至报警，仍然没有好转。该粉丝幻想自己是江昊女友，曾散布和江昊已经在一起三年的谣言。”

　　几百字的新闻，闻颜很快就阅读完了。
　　他想起那个晚上，他和江昊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江昊和他说“我需要谈恋爱”，原来这就是他的“需要”吗？为什么不早说呢？

　　闻颜点开和他的对话框：【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江昊：【没有，在家。】
　　江昊：【你来吗？】

　　“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车。”闻颜说。
　　“您不回公司了吗？”桑离问。
　　“突然有点其他事情。”

　　他很快下了车，在路边打到一辆出租，半小时后到了江昊小区外。

　　小芋站在保安亭的遮阳伞下等他，见他过来，远远朝他招手。
　　“这边安保比较严格，我带您进去。”
　　天气很热，小芋带着伞，给闻颜撑。

　　“你什么时候开始给江昊做助理的？”闻颜问。
　　“从江昊签经纪公司开始我就是他的助理。”
　　“能和我说说那个私生的事情吗？”

　　“大概一年多以前，她就在跟着老板了。我们第一次开始调查，是因为那段时间江昊总是收到一些玩偶，但是不知道是谁寄来的。因为公司里有经验，像江昊这样红得这么快的，生活里处处都要谨慎一些，以往粉丝寄东西来都只给公司的地址，而且也有大粉统一管理，公司这边也会再查，但是这些玩偶太奇怪了。”
　　“瑶姐觉得不太对，就让人去查，然后发现了她。她年纪不大，当时才刚刚成年，家里很有钱，但父母都在国外，家里没有人管她。我们最开始也只是简单教育了一下，还让老板和她合影了，没想到后来她越来越偏执。”

　　瑶姐就是江昊的经纪人谢瑶，是圈内一位很有经验的经纪。

　　“她跟踪老板，还偷拍，有几次还上了老板家的电梯，所以后来昊哥还搬了一次家。我们报过警，警察也关过她，但怎么都没办法。”
　　“她就说，想做昊哥的女朋友，想和他结婚，一辈子都要和他在一起。我们甚至找工作人员假扮过昊哥的对象，但是她不信……”
　　“最开始昊哥被她弄得睡不着觉，后来习惯了才慢慢好一些。”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电梯口。
　　“昊哥家在最顶楼，现在电梯也需要刷门卡才能用，”小芋拿出自己的备用门卡刷了一下，“其实昊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平常我们一般都不打扰他，他也不太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新闻上说的车祸……”
　　“那是他们为了博眼球，老板只是擦伤，在医院处理完我们就带他回家了。”
　　“哦，对了，”小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因为我们是昊哥的团队，所以有时候我们也会叫他老板，就这么混着叫。”

　　“嗯。”闻颜只觉得心里闷着一股气。
　　听上去是简简单单几句话，但闻颜知道那是长达一年的骚扰，会把人的精神变得无比敏感。
　　而这还远远不是尽头，除了这个私生，江昊要面对的只会是更多的猜测和询问，有人是关心，但也有人会浑水摸鱼。

　　但不论是哪一种，或许都不是他想要的。
　　从前江昊就是喜欢独来独往的一个人，让他打破自己的界限把他拽出来，这会多难受。

　　电梯到了，门向两侧打开，入眼是被精致装饰过的入户走廊。
　　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用来装饰的吉他和唱片，脚下是干净的木地板。

　　小芋走在闻颜前面，按了门铃。
　　房间里很快传来拖鞋的声音，是那种有些拖沓的脚步。
　　下一秒，江昊拉开了门。

　　他看起来刚刚睡醒，身上穿着一套简单的睡衣，头发也乱。

　　“那闻总您进去吧，我送您到我就走了。”小芋转身，一按按钮，还停留在这一层的电梯就重新打开，她挥挥手，走进去。

　　“进来吧。”江昊侧过身，从鞋柜里给闻颜找出一双拖鞋。

　　这个房子比闻颜想象得大很多，客厅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装修得并不复杂。
　　江昊先去给闻颜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自己也握着玻璃杯，很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刚才在睡觉？”闻颜问。
　　“嗯，不过已经醒了一会儿了，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醒的。”江昊喝了口水，抬手把头发往后扒。

　　客厅的地板上放了好几只行李箱，都是打开的，里面叠了一些衣服，可能是在收拾行李。

　　闻颜收回视线，“小芋刚刚跟我说你是擦伤，伤到哪里了，我看看。”
　　江昊放下水杯，手指在小腹的位置点了下，“这儿。”

　　“知道那里受伤还这么用力碰。”闻颜皱起眉，抓着他手腕把他的手拉开，想看一眼，却被江昊反手握住了。
　　刚刚从床上起来，江昊手心温热。
　　他垂眼看着闻颜，漫不经心地说：“哥哥不能看，男朋友才能。”
　　“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