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诡计》明月听风

14、第 14 章（修）

　　车子里很安静，顾寒山忽然道：“第二格停车位上是一辆红色的长安，挡车玻璃上贴着一张蓝色出入证，座位是灰色的，驾驶座上铺着深蓝色的靠垫，用黑色绳带绑在座椅上，靠垫挺旧了。副驾驶座上摆着一个很大的工具箱，蓝色的盖子，黑色的箱子。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说出更多细节。”

　　向衡抿抿嘴：“不需要了。”现在他们已经开到了太华路巷口，就是顾寒山号称在这里看到杀人凶手和石康顺一起在车上的位置。

　　从东往西数第二格停车位。

　　向衡开过去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番，打算考一考顾寒山。但他看到的东西并不如顾寒山这么仔细。

　　顾寒山突然又继续道：“刚才有个中年男人从人行道上迎着我们车子的方向跑过去。挺胖的、谢顶、戴眼镜。宝蓝色衬衣，黑色的西装，西装有些垮，并不合身。灰色的长裤，长裤有些宽有些长，尺码应该是为了适应过胖的腰围买的，偏长的裤脚没去做裁剪。黑色皮带，银色皮带扣。黑色的皮鞋，皮鞋鞋带磨损有些旧。他经济条件不好，对自己外形也不太花心思打理。他奔跑是为了赶我们身后的那辆公交车。29路车，车牌号XXXXXX。如果你想证实我有没有看清，现在就能拦下那辆车。”

　　向衡很有些被噎住的感觉：“不用了，你已经证明了。”

　　向衡转了一把方向盘，把顾寒山带到了燕山路。命案发生现场。

　　向衡一开始并没有停车，而是转了一圈，让顾寒山看了看现场的情况。“有没有见到什么人，与昨晚死者、凶手还有石康顺有接触的？”

　　“没有。”顾寒山答。

　　向衡这才把车子停下。他把车子停在了街对面，既能看到对面案发现场的情形，又不引人注意。

　　顾寒山看了看街对面，然后转头看向向衡：“你担心凶手或是同伙回来查看吗？”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我们警|察会对证人的安全负责。”向衡不动声色秀着自己的专业能力和责任心，但顾寒山仍旧面无表情。

　　向衡拿出手机，按开了免提，打给徐涛。“徐涛，明天我们就能拿到地铁监控对吗？”

　　“是的。”徐涛在那头应着，声音很有精神：“我办事你放心，我还在这边盯着呢。拜托他们加班嘛，我还请他们吃了晚饭，他们今晚一定弄出来。”

　　“好的。辛苦了。”向衡把电话挂了，看向顾寒山：“你听到了。我们确实在加班加点积极处理你的要求。但你一直在说谎，有隐瞒。我们不需要争辩证据不证据的。警|察断案，很多时候就是先凭推断做事。我觉得你另有目的，我可以不给你看监控。”

　　顾寒山没表现出惊慌，她道：“也许你们能找到别的途径知道凶手身份。我祝你们顺利。”

　　“对，你没有那么重要，并不是唯一的希望。”向衡冷道：“但既然我们都谈到了这份上，我也不想丢下你不管。我们各退一步。你先把拿走行李袋的人指认出来。明天我们拿到监控再安排你看。如果你还有别的情况需要警|察的帮助，我们也会认真对待。”

　　顾寒山没说话。

　　“你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向衡说完，下了车。

　　好像很有气势的样子。顾寒山在脑子里默默过了一遍书上写的那些情感钓鱼和PUA精神控制别人的招数，她觉得向衡就在用这些招。

　　顾寒山也推门下车，听到向衡在讲电话：“对，我把她带来了。她可以先指认那个拿行李的人。好的，你下来吧，我们等你。”

　　向衡挂了电话。顾寒山道：“我没说可以。”

　　向衡撇眉头看她。

　　顾寒山又道：“但既然我们谈到这份上了，我也想看看你究竟会怎么做。”然后她可以学习学习。

　　向衡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哇你还真是，挺会找台阶下的。“麻烦你回车上，把自己藏好。我谢谢你。”

　　“我拒绝。”顾寒山故意道。

　　向衡不想搭理她。他自己回到车上。

　　要诱拐别人做某事，可以自己先做，引发对方的好奇心，也会让对方下意识地跟着做。

　　看吧，果然是书上教的招。

　　顾寒山跟着上车。

　　向衡瞥她一眼，不是拒绝吗？

　　顾寒山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向衡真是没脾气。这位姑娘你脑袋瓜里究竟想些什么？叛逆期是不是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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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葛飞驰从旁边一栋楼里下来了，他身后跟着陶冰冰。

　　向衡看到他们抬手招了招，对顾寒山道：“葛队他们找到了死者许塘的住处，正好在这边勘察现场。”

　　顾寒山听到这话没什么表情。

　　向衡观察着，觉得她也许是真的不认识许塘和石康顺。但他也不能放心完全排除可能性，毕竟这姑娘对什么都没表情。

　　陶冰冰手上拿了一个平板电脑，里面装着昨天晚上现场拍到的所有照片和视频片段。

　　向衡下了车，让陶冰冰上车给顾寒山看照片认人。

　　顾寒山接过平板认真看了一遍。向衡在车外头观察着她，这姑娘看东西真的很快，刷刷就过去了。向衡确定顾寒山在派出所看梁建奇手机和档案资料什么的，那么一晃，她就能看清楚。

　　她到底什么目的？

　　葛飞驰悄悄给向衡招手，引他往旁边站了站，然后悄声问：“搞定了吗？一会能让她去分局做模拟画像吗？”

　　向衡回道：“她非常坚持要看过地铁监控之后才做。”

　　葛飞驰皱紧眉头：“那不是得三五天甚至更久之后再做？她是不是故意拖延我们？”

　　“不是……”向衡话没说完，陶冰冰忽然推门下车唤：“葛队。”

　　葛飞驰和向衡赶紧过去。

　　顾寒山也下了车。葛飞驰直接问她：“怎么样？”

　　陶冰冰抢着道：“她看完了，但她没指认。”

　　葛飞驰：“……”

　　没等他瞪眼，顾寒山四平八稳地答：“不用在照片上认，那个老头就一直站在那边，看你们警|察翻垃圾桶。”

　　在场的三个警|察一起瞪她。

　　“灰色毛衣、深蓝裤子，脚上是黑色拖鞋。花白头发、发型地中海，银框眼镜。长脸、宽嘴、高鼻梁，细眼睛，右边眉毛有两根特别长，一根白的，一根黑的。”

　　三个警|察一起转头朝垃圾桶方向看。那里有两个警|察穿着防护戴着手套口罩全副武装正辛苦翻垃圾，寻找是否有人遗弃与案件相关的物品。他们已经辛苦了大半天，地上铺着塑料布，摆放了许多翻出来的东西。在他们工作的一个范围外，围了一圈警戒线，有好些市民远远站着看。

　　那些看热闹的人群里，确实有一个灰色毛衣、深蓝裤子的老头身影。

　　老头背对着他们，看不到正脸，验证不了顾寒山说的那些五官特征。

　　其他的大特征就算了，葛飞驰问：“眉毛一根白一根黑怎么看到的？”

　　“现在这距离当然看不到。”顾寒山答：“我昨晚看到的。证明我不是随便指一个人，是昨晚真的有看到他。”

　　“小陶。”葛飞驰唤了一声。

　　陶冰冰会意，她穿过马路，朝人群方向走，并打电话叫了增援。附近全是警|察，很快有两人过来跟陶冰冰汇合，大家围住了那个老头，客气将他请到一边问话去了。

　　老头一被警|察叫住就面露惊慌，他转头的那一刹那，葛飞驰和向衡都看清了，果然是顾寒山描述的外表。陶冰冰发来信息，眉毛确实有两根特别长的，一根黑一根白。

　　葛飞驰忍不住又瞪一眼顾寒山，然后瞪向衡。

　　向衡也要气炸：“刚才带你兜了一圈让你认人你说没有。”

　　葛飞驰心里狂吐槽，她不但拖延我们时间她还骗我们的照片视频看。

　　顾寒山不慌不忙：“你问的是与死者、凶手或者石康顺有接触的人。这个老头是跟遗物接触。”

　　“还狡辩。”向衡按捺不住亮出了喝斥嫌疑人的语气。

　　顾寒山仍然镇定：“好吧，其实我是想多听听你说话，跟你多相处一会。”

　　葛飞驰暴躁转身，左左右右走了几圈，又折回来，

　　莫名被调戏了一番的向衡反正淡定了。可以呀，这姑娘，心理素质超级强，脸皮也超级厚。

　　顾寒山观察了一番葛飞驰，有些不解。她说假话的时候他们不高兴，说真话他们似乎更不高兴。

　　顾寒山没提问，她不想惹他们更不高兴，她还想看地铁监控。

　　葛飞驰转回顾寒山面前，非常努力地假扮和蔼问：“姑娘，你现在既然有空，我们回局里，把凶手的模拟画像做了吧。”

　　“我的要求没有变，我要看地铁监控。”顾寒山平板板地说。

　　葛飞驰忍不住嗓门大了起来：“你加班加点看到眼瞎也得三天，我们等不了这么久。凶手会逃逸的，他现在就已经逃逸了。他也许还会再杀人，而且拖越久，我们能拿到的证据就越少。”

　　“怪我吗？”顾寒山冷酷地问，“他杀人他逃逸，怪我吗？”

　　葛飞驰一噎。

　　顾寒山道：“我不接受道德绑架。你可以认为我没道德。但我冒着生命危险，忍耐着与人打交道的麻烦，尽我最大可能在配合你们是事实。我不需要感谢，我只需要你们满足我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

　　葛飞驰把嘴里的话又咽回去了。不过分吗？他觉得很过分。

　　顾寒山继续道：“我也不需要三天，我只需要三个小时，然后我就给你们做凶手模拟画像，我保证画像相似度在90%以上。”

　　“等等，什么三个小时。”葛飞驰的重点被带偏了。

　　向衡替顾寒山回答：“她说她可以八个屏，1.5倍速看。”

　　葛飞驰：“……”所以地铁视频里藏着什么鬼就算用上超能力也要看？

　　向衡拍拍葛飞驰的肩：“葛队，你先去忙吧。许塘行李的事你盯一盯，也许能有线索。我明天带顾寒山去分局做画像。”

　　葛飞驰回过神来：“明天？”

　　“对，徐涛现在就在地铁那边等着，他应该今晚就能拿到，你跟他联系一下。”

　　葛飞驰会意，好，今晚他们先过一遍视频，看看到底有什么。葛飞驰再看一眼顾寒山：“行吧，那我忙去了，明天见。”

　　葛飞驰说完飞快离开。他过了马路，拿起手机拨电话。

　　顾寒山也不看他。葛飞驰一走，她就拉开车门上了车。似乎对警方会不会去查那些视频，会看到什么她并不担心。

　　向衡观察着她，一时也猜不到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衡也上了车：“送你回家？”

　　“好的。”顾寒山一点不客气。

　　向衡正要启动车子，手机却响了，是葛飞驰。

　　向衡一接通，葛飞驰就问向衡这晚要做什么。

　　“先送顾寒山回去。”向衡答，“后头没事了。”

　　“行。”葛飞驰道，“那晚点咱们碰一碰。”

　　向衡应了，挂了电话。然后他看了看顾寒山。

　　顾寒山并没有客气说“你忙我自己可以回家”，她也在看着他，似乎在等着看他打算怎么做。

　　向衡启动车子：“我送你回家。”

　　车子驶离。

　　对面街围观的市民人群里，有个手上拿着超市袋子的男人转头看了向衡的车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