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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莲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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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姚氏是个温婉之人,模样不算漂亮,只为中上。不过性格却很淡薄,话少,一双眼很清澈。
我一见到她便想起另一个人,那个闻名于后世的乐后,乐箐箐。不禁暗忖,这样一个后宫,适合再出一个乐后吗?想来不是。
皇后见我问安,先是一顿,温柔笑意随即挂在脸上,很是得体。
宸字尊贵,尽人皆知,而从未有用宸字冠以嫔位的先例。凤御煊封我为宸嫔,大家都有几分滋味萦绕在心头。
可当朝新帝城府极深,阴郁凌厉,是个滴水不漏之人。他不愿说,便无人敢问。
皇后姚氏见人都已来齐,扫了下面一圈,淡淡开口:“下月是容妃生辰,皇上之前有交待,华家功劳不小,可请将军府贵客进宫参与容妃的生庆。这次安排就委与本宫做主,容妃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本宫提起,不必客套。”
华瑞莹喜上眉梢,赶紧俯身行礼,其他嫔妃相继道贺,围前围后。
皇帝给容妃的庆生如此隆重盛大,可见有意扶植华家一脉,这荣耀不是谁都能有的,那华瑞莹怎能不得意?又是闲聊一阵,不过你一言我一语,因为并不熟悉,所以气氛颇为冷清。
“大家都会去各自休息吧,宸嫔且慢,本宫有事要与你说。”皇后语毕,华瑞莹的目光如影而至,仔细打量了皇后的神色,再看看我,虽有疑惑也只能跟着大家次第告退。
等人都退下了,皇后转眼看我:“宸嫔好福气,皇上特意交到本宫,关照你日常生活,有什么需要只当问本宫开口,不必再去依次呈报。”
我闻言也是一怔,这凤御煊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如此厚待我,似有蹊跷。
我淡笑:“偏得了皇后娘娘的疼爱了,臣妾不缺其他。如果是娘娘的一番心意,臣妾斗胆,可否要些书籍来看?”
皇后也是笑笑,点点头:“宸嫔是个剔透的人儿,难怪皇上会喜欢。”
“臣妾这般只是得到皇上的疼爱,怎比皇后娘娘得到皇上的敬爱那么难能可贵?”我看着眼前清眉淡目的女子轻声细语,脸上的笑一分不少。
她也无言一笑,不知是默认了,还是不愿反驳。
皇后的动作很快,下午时候书已经差小太监给送来了。邀月腾出一间暖阁用来存书。她知道我从小就喜读书,弹琴下棋并不精通,女红之类更是不擅长。我只是擅于画那一手莲花,可惜总是不满意,一张又一张,画完就抛在一边。
从前在角亭画莲的时候,我可以画上一整日,不厌其烦。似乎人的欲望就跟你的期望一样,达到了一个高度之后,便会跟着升上另一个更高处,总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可我觉得那不是坏事,至少让人有更多心思去争取,便会得到更多。
“娘娘,您要的那一本‘乐后传’已经找到了,现在要看吗?”
听见邀月的话,我微微点了点头,睁开眼,接过书,喃喃道:“这本传写的极好,世间少有这样的女子,简直是写活了。”
邀月走上前帮我捶肩:“难道娘娘想成为第二个乐后?”话刚出口方才觉得不妥,赶紧跪下认错:“娘娘,奴婢失口了,请娘娘责罚。”
我调过眼看她,清言淡语:“的确该罚,后宫最忌口舌是非,这等话要是让其他人听了去,分明是给我惹是非。”
“奴婢无心,奴婢只是看娘娘翻这书无数次,心想着可能是娘娘十分敬仰乐后,所以才……”
我躺回原来位置,双眼微睁:“乐后自是万里挑一的女子,可是因为当时遇见了燕文寒秋,说来,到底是那个男人成就了这个传奇般的女人。若是换了其他帝王,结果也许就不是那般了吧。”
“子执吾手,吾与子偕老;吾执子手,便与子成说。”最后这一句喃喃之语似乎已经隐在口中,只剩一启一合,连自己都不曾听得清楚。
我睡觉一向浅眠,感知似乎有种熏香的味道围绕自己周身,睡意愈发的淡,等睁开眼,面前坐着个人,一身澄黄龙袍刺眼,脸上若有所思,凤御煊端正坐在我身边,脸上情绪莫名。
“你喜欢看‘乐后传’?”凤御煊的情绪乍然而逝,从我的手里抽出那本书,轻声问。
“臣妾喜欢。”初醒之时,我睡眼惺忪,整个人格外慵懒。
凤御煊信手翻了翻:“这样女子,天上地下可就只有一个而已,你缘何想做她?”
笑上嘴角,抬手扶了扶自己睡的松散的绾发,看了一眼凤御煊:“臣妾为何要做第二个乐后?世上只有一个乐后,臣妾做好自己便是了。不过是学些道理心思,让自己不那么肤浅才是。”我轻轻的将身子靠了过去,俨然温顺。
这男人才是我头顶的天,一入这深宫,再烈再清高的女子也不过就是皇上左右的妻妾罢了。皇上不宠,哪还有去烈去清高的地方?乐箐箐若是遇见的不是燕文寒秋,历史上还岂能有这个一代名后的传奇?
看一个人,一定免不了去分析她身后的背景,时势造人,此话不假。
犹是凤御煊这样的男人,他要的绝对不是百炼钢,所以,千万般的柔情蜜意都化作绕指柔才好。他不傻,我自然也不傻。
“蓅姜。”凤御煊轻声唤,极其柔情,缠绵悱恻。我听得顿时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那么轻,就像是风中飘过的柳絮蹭过心头,一池静水,顿生涟漪。
“下月容妃生辰,邀你家人一同前往,你可高兴?”
我嘴角的笑深了,抬了头,靠在凤御煊胸前:“可以见到臣妾的哥哥吗?”
凤御煊点头,若有所思:“是那华安庭吗?”
“正是臣妾的哥哥。”
“你跟你哥哥似乎很亲近。”
我垂目:“因为哥哥是这个世上最疼爱臣妾的人。”
凤御煊伸手抬起我的脸,一双俊眸深幽:“你父亲把你的长兄安翌晨推荐给朕,看来是极为器重,还以为会将嫡子送上,原来只是庶子。”
我的心一痛,脸上的笑依旧灿烂妩媚,缓缓道来:“皇上选任,尽人皆知,无不是唯才是举。父亲推荐的人总有他的道理在,皇上您选用长兄,也有您的道理在,臣妾知会其中一二。有才之人,迟早锋芒毕露,皇上只管看着就是。”
凤御煊脸上的笑愈发的深彻,直盯着我的眼不放,像是想把我的前生今世都看个通透。我以笑对上,深信刚刚一番话足以让他也跟着好奇那华安庭到底有几分本事,足以锋芒毕露。
如此关头,他需要更得力的左膀右臂,所以,他不会埋没人才。而我,极为需要他的这个心思。
半晌,他拥着我侧身而卧,我被他圈在胸前,只闻他淡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看来,那‘乐后传’读得果然通透。”
我但笑不语,乖乖躺在他身边。午后阳光很足,刚好从窗格里投进房间,照在身上暖意十足,恍恍之间,渐慢睡去。
凤御煊时常过来,他是一个好静的人,手不释卷。我也好读书,但他在的时候我多半练字作画,闲话极少。
他不解,蹙眉问我:“倒是女子家擅长的弹琴乐舞你都不喜,单喜着男人的东西。”
我笑看他:“他们喜欢弹琴乐舞是为了取悦别人,而臣妾练字作画,只为取悦自己。”
凤御煊撩眼看我,语气平缓:“你跟瑞莹的性子如此不同,说是姐妹,说来,朕也不信。”
我垂目,凝神,轻挑,曲转,回旋,笔下含苞待放的莲已作出一半:“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臣妾与姐姐性子喜好不相同,那也算是正常,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相同的人呢?”
“哦?朕倒觉得,你与朕有些相似之处。”
我抬头,见他走到我身后,从背后伏过身来握住我的手,一笔一画,自然而轻松的接着画完了那朵清晨里带露的莲花,轻声道:“有没有跟你说过,谦恭顺从不似你的性子?”
见我一顿,他径自说下去:“都说过了,你与朕有些相似之处的,你那一身不驯与孤傲凌厉,是骨子里带着的,你藏得了吗?”
我不禁嫣然一笑,这皇上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这等话,还是第一次有人与我提起。“皇上厉害,看的清楚。臣妾的确就是您所说的一身的不驯,孤傲而凌厉,可那又怎样?想来臣妾之前的境遇您早已知晓,脾气古怪的孩子也会学乖,学不乖,怎么讨活?”
这句话我们共勉,我话一出口,身后人也是一顿。我们的童年有着各种不同,可唯一相同的就是,忍辱负重,隐忍坚忍。何时何地,只要提起都是心里的苦,怎能不疼?
他握我的手愈发用力,我已感到疼痛。
“你也敢说。”背后的他,声音渐冷。
“皇上,臣妾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就是不会哄您,想来后宫之人都懂得的道理,可说的人却只有臣
妾一个,臣妾不是要讨皇上不快,是觉得这理教会臣妾很多,让臣妾更感悟罢了。”
手上力道消失,他探过头,幽幽问我:“为何你只画莲花,而不画其他?”
“因为臣妾要画一幅‘莲生’。”
“莲生?”
我点头:“如莲初生,皇上觉得这名字可好?”
凤御煊淡语:“好生练着,朕手里只有半幅,等你续那剩下一半,完成你那副‘莲生’。”
我怔住,他手里竟然有我的半幅画,待我看他,他已转身离去,剩我一个人在原地继续发呆。隐隐觉得,似乎我对于他的了解,远远不及他对我的认知。
六月初二,容妃生辰,我早早起来精心打扮。庆生是喜事,宜穿红。既不俗套又不能喧宾夺主,我挑了一套暗红色的袍子,几样首饰,都是精挑细选,恰到好处。
“娘娘,我们要送些什么?奴婢好拿去准备。”
“上次皇上赐的玉瓶就可,不必太过贵重,我送的东西她怎么会喜欢?送去座金山她也不会稀罕,所以不必浪费,挑最不值钱的送好了。”
我对着黄铜镜上妆,心里计较:皇上扶植华家,这是显然易见的,不然也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给华瑞莹庆生。听闻丞相姚冲早已不满皇上此举,多次上书不予采纳,已是恼羞成怒。
可皇恩浩荡,这恩赐就是风向标,风吹向何处,何处就是大树遮天。朝野上下众说说纷纭,有人议论当初华南风两面押宝,即便是嫁了女儿给皇上,却也往皇三子哪里送了一个女儿。这不是忠,这是两头堵,实为不忠。
将军府两个女儿的事迹可谓传的风生水起,声势欲压过姚氏一族,而皇后性子敦厚,似乎并不愿争风吃醋。但姚家却不肯罢休,终是把皇帝也给闹的恼了,那姚冲竟然称病罢朝,脾气颇大,未曾想把自己女儿夹在其中,进退为难。
姚家的反对影响不了皇上心里打的算盘,还反被皇上来个杀鸡儆猴。丞相姚冲称病告假,皇上许之。
朝野上人人都知,丞相姚冲这是给新皇一个下马威。朝政建立不久,丞相称病不上朝,这是天大的事,人人静观其变,看是姚家资历更胜出一分,还是新皇的手腕更高竿一段。
想来那是再好不过,既然皇上扶植华家意已决,那么,姚冲称病,便是我我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