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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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这样坐在病床旁，似乎还是老刘在家里晕倒，被她和栋送入医院的时候。那时的她对老刘的身体状况并不是毫不上心的，可更担心的是——如果老刘就此一病不起，栋的债务要怎么办。
云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飘远的心思，目光落在薄被下的女孩脸上。
这就是甜甜，那个她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真容的甜甜；是破坏了她的婚姻，却也让她从幻梦中清醒过来的甜甜。
这个城市如今已是超一线大城了，“法治”成为了这座城市最值得骄傲的卖点。当二三线城市依然走着人情大过天的“人治”路线，法治就成了很多厌恶社交的年轻人追求的完美公正。也正因此，每年都有无数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新生力量涌入这座城，为这里的建设添砖加瓦。
在这个城市里，任何一桩犯罪事实都不会被掩盖得住——何况犯罪的还是栋这样全无背景的平民。
人证物证俱全，案件清楚得无需置疑。栋当晚就被押进了拘留所。
虽然他坚称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并没有丝毫伤人的意愿，可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和那把他家邻居都认识的水果刀，无一不证明他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
冲动？哪个犯人不说自己是冲动呢？男人嘛，用冲动说事最方便了。他要真敢头铁一把，说自己就是抱了杀人的心来的，警察反倒要觉得他与众不同了。
栋爸栋妈几乎在一夜间愁白了头。儿子是不争气，可再不争气也是他们家的独苗啊！就算指望不上他光宗耀祖，总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地好好活着，将来能给他们老两口上坟，烧个纸什么的。可他倒好，别人打着灯笼都求不来的好姻缘硬生生被他自己给折腾散了，还为那野女人进了班房！他们除了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收获一箩筐的白眼外，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云自然也知道了。栋会有这样的结局，她其实颇为意外，心中也难免有些唏嘘。毕竟是她女儿的亲生父亲，这么一来，她女儿将来考公是不必想了。
何女士的反应却比她要大许多。新闻才放出来，她就失手砸了杯子，捡个碎片又割了手，整个人慌得不像样。
也正因如此，云才终于知道了一些自己从不知晓的往事。
甜甜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医生说差不多你也该醒了。”云等了一会，确实她的目光从迷茫变得清晰，才又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
“刘云。我知道。”甜甜的声音很轻，却极肯定。
云有些意外：“……你认识我？”顿了顿，她又自嘲地笑出了声，“也对，你都认识我妈了。”
甜甜挣动了几下，没能撑得起来，迅速就放弃了起身的意愿，继续轻声问道：“我……器官还全吗？”
云一愣，好一会才失笑道：“你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除了脾脏，其他的都在。”
甜甜松了口气。
情况比她想像的好很多。栋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她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地闪避了。这个本能的举动拯救了她，刀总算没捅到要害。要是当时她没闪开，那这一刀下去，很可能刺到的就是她的心脏了。
云把她的床摇起来一些，又回到床边椅子上坐下了。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仔细打量着这个和自己想像中完全不同的“前情敌”。
看得出来，甜甜在自己的外貌上很是花了一番工夫。从额头到眼睛、从颧骨到下颚，几乎每一处都能看得出她的努力，却也无一例外证明了先天不足的无奈。退一万步讲，现在的她不过有一张算得上干净的长相，若有浓妆加成，也许可以跻身清秀的行列。可以想像她原来的模样和云相比，用“云泥之别”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却让云在婚姻里一败涂地。
甜甜坦然接受着她的注视，一点局促都没有。好一会才扯了扯嘴角：“看够了么？”
云不太好意思地撩了撩鬓发，收回了目光，讪讪问了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掩饰尴尬的没话找话。
甜甜静默了一会，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轻轻“呵”了一声：“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云就算承认是来看她笑话的，也不足为奇。毕竟被捉奸在宾馆，又被不知道第几个前任捅了一刀进了医院……这事要被她自己听到了，也会觉得好笑又坍台。能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怎么会有人放过？何况还是一条咬过自己的狗。
云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确实有些好奇——尤其当我妈告诉我，帮我离成了婚的人，是你。”
从云手中抢到的工作机会，栋还是很珍惜的。要不是有甜甜设了那么个死局，他至少还能在那位置上尸位素餐个三五年，说不定就能拖到政策变动，房价飞涨了。
何女士何等样人？既然已经提前得知了政策，又哪舍得把这么好的机会留给伤害她女儿的栋？通过老宋的示意，她很快联系上了甜甜。
一个想要让栋净身出户，一个急着甩掉自己看走眼抓到手的烂牌，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定下了这个请君入瓮的计划。
栋蠢得就像一头只知道直行的驴，不偏不倚，直直撞进了她们的陷阱。甜甜则在事成后拿走了栋爸妈费尽心力筹来钱——整整二十万，她拿走了十万。
云探究地看着甜甜的眼：“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你拿了十多万，应该够你换个城市好好过日子了吧？就算要在二三线城市买套房，应该都够了。你为什么还要……还要……”
“还要做小三？”甜甜把她说不出口的话给补全了，“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
她的目光在云精修细剪的发型上掠过，顺着她精致的脸庞，一路看到合身的衣裙，以及她放在身侧那小巧的名牌包上：“你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吧？看看你，从出生开始就是幸福的。你不会知道当你母亲来找我的时候，我有多羡慕你吧？”
“你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云是真的不明白甜甜为什么要这么说。毕竟从婚姻的角度来看，她才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甜甜明明样样都不如她，却成功从她手中抢走了她深爱的男人——曾经，深爱过。
甜甜闭了会眼睛，反问了一句：“你来了有一会了吧？看到我家人了么？”
云怔了怔，目光有些闪躲：“听说……听说他们没有空，就……”
甜甜笑了：“你还真是——挺善良的。这事闹得挺大的吧？我想，肯定有人联系过他们了。他们不会没空，只是根本不想来而已。”
云沉默了。
甜甜说得不错，警察一早就联系上了她的家人，可她家人在听完了事情的原委后，立刻表示早就与她断绝了关系，她是死是活都不必再联系他们。他们反复表示自己没钱给医院，医院要肯治是她的运气，不肯治就让她死了算了。
“所以，我是真的羡慕你——你有一个那么好的妈妈。”甜甜望着她的脸，认真回想着与何女士初见时的情景，“你犯了那么大的错，找了这么一个男人，还为他生了孩子，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可她依然愿意为了你，放下身段来找我，拜托我帮她演一出戏……一出，能救你出苦海的戏。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犯这个错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事情会怎么样？我想，大概在我选择这男人的第一天，我爸妈就会把我打出家门，任我自生自灭了吧？”
云下意识想反驳，可一想到警察提起甜甜父母时那不屑的神情，又闭上了嘴。
甜甜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的笑里多了些无奈：“所以你懂了吧？我为什么要当小三。如果我有你那样的父母，我大概也能像你一样，活得这么天真……可我没有。我犯了错，就得死——像这次这样，根本没有人会帮我。”
云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突然有些同情这个年轻的女孩。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年纪，却背负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沧桑。
诚如甜甜所说，云是幸运的。她的父亲直到死都想护着她，会留遗嘱也是为了怕她被栋骗到一无所有；她的母亲在她做出任何决定时都只会支持她，却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为她苦心谋划，细细安排退路。
甜甜的父母呢？连医药费都不愿意为她拿出一分来。
云曾经觉得自己在婚姻上栽了一个巨大的跟头，所以在夜半无人时，她也曾抱着棉被无声哭泣，悲叹命运的不公。她想不通自己付出了一切，为什么只能换来这样的结局。
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重视得超过生命的爱情，在某些人生命中可能连一席之地都占不到——因为活着已经让他们费尽了力气。
感情是奢侈品，不是每个人都敢想的——包括亲情。
甜甜的人生和她是截然不同的，这种不同夸张到她无法想像对方人生的全貌，更无法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置喙。明明身在同一个国家，拥有同样的性别，却完全没有共通的点可以产生共鸣。
她试着想像了一下，自己的父母会在什么情况下对自己置之不理，可想到的却是老刘在她被栋甩了一耳光，哭着回家后，本能想揍扁栋的模样；是何女士打开门看到摇摇欲坠的她时，那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是在爱中长大的。也许老刘与何女士这一代人都不擅长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们确确实实都是深爱着她的。这份爱像轻风，似流水，捉摸不到却如影随形。他们的爱或许无华，却深沉。
云满怀歉意地看着甜甜。
因为别人的悲剧而感到侥幸，怎么想都是自私的行为。但她却实实在在因为甜甜的不幸，感受到了自己的幸福。
匆匆放下探病的水果，又勉强寒暄了两句，她便起身离开了。
会来看甜甜，是因为好奇；急着离开，却是因为——她想何女士了。
她和栋的婚姻是一场恶梦，在这场漫长的恶梦里，她曾经以为人间如地狱，天使从不在人间。可她错了。
她的父母就是始终守护着她的天使，是甘愿为她抵抗恶魔的骑士，更是——爱她爱到没有底线的亲人。
云脸上漾着笑，转进了医院附近的旅行社。她决定了，才到手的奖金她要全用在旅行上，要带着何女士去法国——那是何女士向往了一辈子的浪漫之都。
她被保护了那么久，是时候回报她的天使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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