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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针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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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四年,圣京。
九月,北风呼啸,秋雨一场比一场大。
哗啦啦的大雨落在灰色的瓦片上,沿着长线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漫天水雾中,传来打斗声,拳拳相碰,脚脚到肉。
片刻后,一个人从屋檐上倒栽葱的落下。
华殇捂着胸口,闷声吐出一口鲜血。
思觉嫌弃的退后两步,免得那血溅到浅色衣袍。
他抱着双臂,抬起头神色倨傲:“你跑啊!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小爷也有办法给你逮回来!被穆阳侯府盯上,你跑的掉吗?”
说着,思觉又是两脚,踹的华殇口吐血沫,血丝顺着雨水成了血流。
车轱辘撵过,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驶来。
马脖子上吊着两个铃铛,随着走动“叮铃叮铃”响。
华殇面色突变,死死地盯着马车,声音伴着剧烈咳嗽:“三公子要我死?”
微风拂过,拂开薄薄的车帘,露出里面一景。
白绒绒的垫子一价值不菲,茶杯落在上头听不到一丝声响。
车窗上的纱帘是一匹百金的银纹纱,是太后专门赏赐,旁人不得用。
里头的人穿着白衣,玉冠束发。
他捏着茶杯,慵懒的靠在软枕上,微微一挑眉,眼波微动,端的是一副红颜祸水好模样。
脸色苍白,唇色不点而红,模样病态又标致。
此人,便是穆阳侯府那位受尽了宠爱的三公子楚越卿,却是个被断定活不过二十岁的病秧子。
“思觉。”楚越卿微低头,看华殇的眼神并无波澜,好似这条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蹙了蹙眉:“动作慢了。”
思觉立刻抱拳,“是,属下这就解决了他。”
楚越卿垂眸,长长的眼睑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表明来人耐心一般,不喜拖拉。
华殇面色微白,拢在袖子里的指尖微屈:“三公子,我是摄政王府上的人。您追了我三条街,毫无缘由要我的命,就不怕王爷找您算账?”
闻言,楚越卿嗤笑。
他不以为意的撵着杯沿,轻轻地吹开上头的茶叶沫子,不慌不忙。
“毫无缘由?”
华殇深吸气:“是!各人做各府的主。我既然是王府的人,生死自然掌握在王爷手中。您就算得太后宠爱,也无资格干涉王府中事。”
听了这话,楚越卿久久没出声。
他不说话,华殇恐惧更甚。
好似有把刀悬在脖子上,随时都可能落下!
直到——
茶杯落下,清脆的声音仿若是一个信号。
华殇还未反应,就觉一阵风吹过,自己已被思觉按在地上。
脸朝下,整个人被按在泥泞腥臭的水潭中。
他强烈挣扎,却被思觉按着狠狠喝了几口混着鲜血的水,恶心翻涌,趴在地上连连干呕。
楚越卿眉眼微挑,似笑非笑的敲着窗沿:“本公子做事就喜毫无缘由。你在圣京待了这几年,连这都不知?”
思觉将人拎过来,迫使他抬起头。
楚越卿随意一看,百思不得其解:“裴珩什么眼光,长这么丑的人他也看得上?”
华殇气的脸色愈发惨白,愤怒的盯着楚越卿:“王爷素来将我放在心上,您这身子弱得很,可受不了王府的酷刑。”
“放肆!”思觉又是一脚踢的华殇抱着肚子来回翻滚,“没有皇上准许,府中私设刑罚乃是大不敬之罪。你当众以此威胁三公子,想将王爷拖下水?”
华殇变了变神色,嘴角不自然的撇了个弧度。
楚越卿没了耐心,抬手:“思觉,打!”
马鞭随之落下,快的人眼花。
华殇的哀嚎声在街上流窜,痛楚难忍。
眼见他出气多进气少,楚越卿眉目冰冷,俯身勾着华殇的下巴:“你说你是裴珩心上人,那他可知你还男女通吃?”
一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当着裴珩是假意奉承,背着他是仗势欺人欺男霸女!
摄政王裴珩,身份并不神秘,却让人浮想联翩。
先帝临终前,拖着病体前往裴家请这位天才绝艳的少年谋士出山,更是不顾群臣反对,给了他异姓王的爵位。
先帝驾崩,迄今为止四年。
这四年裴珩把持朝政,排除异己,作风雷厉风行,行事残酷不仁。
如今的裴珩,很少插手朝堂之事,权柄陆陆续续还了当今圣上。
但他往日所做之事,依旧让人闻之惧怕。
思觉嫌恶的甩开跟死鱼一般无二的华殇:“公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人还打不打了?”
“半死不活就行了。裴珩若是乐意给他找个大夫,这条命还能留下。若是不乐意……那就是死在摄政王府,与我穆阳侯府何干?”说完,楚越卿看到地上在轻声呜咽的白团子:“看人的眼光不行,选这些小东西的眼光勉强凑合。”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不过丁点儿大的小奶狗。
华殇死不死,思觉不在乎,但他心里的那口气没出。
“公子,华殇仗势欺人,那女子的父亲多惨,为何还要留着他?将他的命拿了才舒坦呢!而且他活不长,摄政王心狠手辣,咱们只要将华殇在外做的事情告诉他,他不会放过华殇的。您为什么非得自己背上胡作非为的名声?”
思觉觉得憋屈。
这些年,大家对公子的印象很差。
仗势欺人、胡作非为,随意夺取他人性命……
可公子教训的那些人,都是不法之徒。
偏偏,公子还不乐意解释!
楚越卿品了口茶,掀开车帘往外看。
看到街道两边林立的店铺和鼎沸的人声,他笑了笑:“他死不死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人会不会为了华殇有动作。
若是有了,那这华殇就不可能留住。
若是没有,他不介意再找个机会送华殇一程,他照样得死。
思觉从小就跟着楚越卿,两人是一同长大的,闻言立刻懂了他的心思。
“那您真觉得摄政王会为了华殇出面吗?属下听说王爷平日里甚是疼爱华殇,疼的跟王府女主人似的,连身边的亲信都要给他让位。公子……”
楚越卿抬眉:“怕了?”
思觉迟疑片刻,遵从内心点头:“是,属下怕了。”
楚越卿:“……”
他身边跟着的人怎么这么没骨气?
人还没找上门,倒是自己先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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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
“你被那位活不过二十的病秧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湖边,裴珩静静地坐着。
华殇捂着满是伤痕的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委屈落泪:“王爷,三公子这是不把您放在眼里,这分明是在您头上动土呢。”
“本王还没死,在本王头上动土?”裴珩眯眼,危险的看了他一眼。
华殇全身上下的痛,裴珩的眼神让他多痛三分!
他立刻改了话:“满京城都知奴才是您的人,他就是在向您示威。王爷,奴才受不受委屈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穆阳侯府一直得皇上和太后娘娘宠信,什么好的都往他们府里送,奴才是怕再这么下去……”
“外面给你安了一个本王身边人的名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本王的心头好了?”裴珩起身,修长的双腿落在地上,俯身勾着华殇的下巴,薄唇冰冷:“待在本王身边耐不住寂寞,喜欢上外头美娇娘。怎么?觉着被男人肆意玩弄不甘心?既如此,当初又何必进本王这摄政王府?”
凛绥沉默听着。
想着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华殇入王府几年,王爷却是连他的院子都不曾踏足。
平日也从未让华殇近身伺候……
所以,哪里来绿云照顶的感觉啊?
裴珩的声音很冷,“美娇娘”三字一个一个往外蹦,如冰冷刀刃一刀一刀割在华殇身上。
刀刀致命!
华殇深深地伏在地上,暴露的背脊颤抖的厉害。
裴珩冷眼瞧着:“枉顾性命,身怀异心,仗势欺人……凛绥,杀了!”
“王爷!”华殇惊慌抬起头,挣扎着往前爬,他撕心裂肺的哀求:“王爷,华殇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王爷,我……”
见血封喉!华殇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凛绥收起刀:“主子。”
衣角落在石子路边的草丛中,裴珩不动声色的道:“处理干净,风声放出去。”
凛绥吹了个口哨,从树上跳下两人,抬起华殇的尸身再次消失。
看着裴珩抬步往外走,凛绥立刻跟了上去,不明的问:“您要出门?”
裴珩停住脚,良久,久的凛绥连打了三个哈欠。
最后一个哈欠,他的嘴刚张开,裴珩骤然转身。
凛绥:“……”
裴珩哂笑:“楚越卿,很少在宫宴上露面?”
凛绥默默地闭上嘴,把困意压下去,总觉得主子这话带着遗憾,“三公子体弱,每年太后和皇上都让他在府中休养。说是去一趟宫宴,会致使病情加重。”
“本王之前见过他?”裴珩再次问道。
凛绥心下惊疑,强绷着唇角:“未曾正面碰见。”
裴珩脚步微抬,行走间带起一阵轻风,拂过碧绿草茵,“今日得了一壶好酒,带上它,本王亲自去给穆阳侯道谢。”
“道谢?属下送去就行了,您一出门,宫里肯定知道。”凛绥建议。
裴珩嗤笑,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门口,“楚越卿的容颜,素来被圣京众人乐道。趁此机会,本王也瞧上一瞧。”
换言之,没了华殇,他打算再重新找一个。
而自己送上门的楚越卿,是最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