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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第三章血夜

      邬家的大小姐,疯了。

      这事沸沸扬扬,早已在牧云州传遍。八卦嘛,谁不喜欢呢。更何况是东州之主的八卦,再这么发展下去什么仙都、西州、北州、南州也快知道了。

      “那邬家大小姐捡了东州仙宗的宗主,趁着别人失忆失去法力,愣是要把宗主娶回家变成赘婿呢!啧啧,好大的脸!结果别人宗主正儿八经的未婚妻打上门来,上演了一出二女争一夫的好戏。她受不了刺激,直接疯了!”客栈里各色路人滔滔不绝。

      一个筑基修士喝了口酒,喷了兴奋的唾沫星子:“可不是!那天我就在现场!我亲眼看到的!站在那幻音仙子旁边邬爱雪就跟个丫鬟似的,还说若无百万灵石,绝不退婚,那个乾坤袋里全是东州仙宗的顶级法宝!他奶奶的,那宗主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个男人,男人挨着女人就要花钱!”

      “要那么多灵石有什么用?还不是疯了!我看就是活该!上天开眼,惩罚这个恶毒的女人。听说她疯得打出打人抓人,还高喊着宗主我要嫁给你,宗主我要嫁给你,哈哈,邬家的脸都快被丢完了!”

      “嘶,上次这么大的八卦,还是南州之主走火入魔以身殉道……”

      几个男人聊完,便把这八卦像瓜子皮似的从嘴边吐掉,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面貌丑陋的老者露出垂涎欲滴的贪婪表情。

      百万灵石……顶级法宝……

      这邬家,在何处?

      “小雪,你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好歹吃点吧,你这样,让娘怎么办啊……”

      樊秀丽泪眼婆娑,盛着米粥的勺子抵在女儿干燥的嘴唇上就是塞不进去。

      为什么,明明是那东州之主冷酷无情,耽误了她女儿的一生,同样一件事,放在男人身上就是香艳的风流韵事,放在女人身上就是杀人于无形的众口谣言!

      樊秀丽把木头桩子似的邬爱雪抱进怀里,眼泪水顺着长满皱纹的眼角滑落:“我的乖女儿啊,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舍得看你这么难过啊,当娘的求求你,醒过来吧。”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邬爱雪的魂就像被勾走似的,像个呆愣愣的人偶,只是坐在那里,什么反应都没有,一身婚服都没换,像是冤死的新娘女鬼,到了晚上瘆人得很,许多仆人都吓得不做了。

      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了,昔日娇憨漂亮的少女,几乎成了一具没有人气的骷髅。

      邬嘉玉从院子里走进来,小少年脸上的笑没了,脑袋上还有一个大包。

      樊秀丽看他脸上挂彩,擦了擦眼泪,关心问道:“嘉玉你这脸怎么了?采莲,快给小少爷拿药来!”

      “没事……”少年双手插兜闷闷不乐道,“隔壁那几个坏家伙说我姐姐的坏话,我把他们……”

      说罢,踢开脚边石子。

      “我和他们打了一架。”

      他天性软弱,身体不好,现在竟也学会打人了。

      樊秀丽接过药膏,在他的小脸上吹气擦药:“你呀你呀,应该和我们大人说,他们的嘴巴不干净,别和他们闹,没必要。”

      “可他们骂姐姐!我生气!我特别生气!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他们说的都是谎话!”邬嘉玉眼中燃起小火苗,跑到姐姐身边,“姐姐你看,我受伤了,他们欺负我,姐姐!”

      很可惜的是,邬爱雪依旧没什么反应。

      邬嘉玉像小兽似的紧盯着她一会儿,发现她真的没有反应,绷紧的背部慢慢弓陷下去,大眼睛里两泓清亮的泪水晃荡半天,终究化成满腔的委屈伤心大哭了出来:“呜呜呜…姐姐!姐姐!你醒醒,醒醒啊!”

      “你管她干什么!”邬猛负手从门外风尘仆仆地归来,满脸不悦,“她为了个男人都放弃自己,都疯了!那点出息!难道那个东州之主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么?没出息!”

      邬嘉玉不满道:“爹!姐姐她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说她了。”

      “我说的是实话,你可不要学她这个傻瓜,我邬猛这辈子的脸都教这个没出息的女儿丢尽了。”邬猛冷笑。

      看他们又要吵起来,樊秀丽眼尖地看到丈夫腰间别着的通传玉碟。

      “好了,嘉玉,你爹只是嘴硬……”樊秀丽转头柔和地看着邬猛,“夫君……你去了牧云阁吧,见到越泽……东州之主了么?”

      邬猛懊丧道:“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修士,让我在大门外站了两个时辰,根本就不会通传。小雪真是捡了条白眼狼回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是那个系铃人压根就不会来解开铃铛。

      “其实最无用的是我自己,我这个当爹的,女儿被外面的野男人欺负了,我一不能为她出气,二不能为她治病,终日奔走,徒劳无功……别人是什么啊,是高高在上,移山造海的仙修,我这个凡人……”邬猛重重叹口气,连日的奔波劳累使他体力不支,险些栽倒在地。

      幸好樊秀丽扶住了他。

      “这不怪你,夫君……”

      邬猛坐到女儿旁边,年过半百的他像只垂老的兽王,不得不服输了:“女儿啊,是爹对不住你,爹没本事啊,没办法替你讨回公道,连他人都见不到。”

      他眨眨眼睛,偏过头去,抹了一把脸。

      “不怪她,怎么舍得你……”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失魂落魄的新娘眨了眨眼。

      一滴泪,落了下来。

      “小雪!”樊秀丽惊喜道。

      “娘……爹……”邬爱雪仿佛从碧落黄泉走了一遭,回了魂魄,“还有嘉玉……你们怎么都在哭?”

      “姐姐!你醒了!”

      邬爱雪朦朦胧胧道:“我……醒了,我和越泽……”

      她沉默了会。

      “从此没有任何干系。”

      屋外夕阳西下,院落里的垂柳披上了金色的轻纱。

      风吹过,只是微微摇晃了。

      “你知道就好,”邬猛难得柔和了脸色,很久以前他也是这么温柔地背起因为摔倒大哭的女儿,“这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还年轻,路还长。”

      “对的,你若是不喜欢这里,出去散散心也无妨……”樊秀丽握住女儿的手道。

      然而下一秒,砰的一声,天摇地晃,整个宅子仿佛都在震动。

      “哈哈哈哈,乾坤袋,百万灵石,是我的,是我的,哈哈哈!!”

      疯狂妖异的大笑从屋顶传来,刺耳无比。

      “救命啊!怪物!怪物啊啊啊!”
      “快跑!是尸修啊啊快跑!”
      “饶了我,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不啊啊啊啊!”

      尸修。
      邪修三门分别是浊门、怨门和尸门,其中以这尸门炼尸为儡最为阴狠毒辣,为众修所唾弃不耻,这牧云州哪里来的尸修?

      邬猛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拔出剑护在妻儿面前:“快走!”

      “爹!不要!”邬爱雪瞪大眼睛,没抓到邬猛的衣角。

      邬宅火光四起,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狂乱暴走的儡尸,他们有男有女,或许生前是谁的爹爹或者娘亲,现在却双目血红,四肢肿胀,指甲乌黑,四处攻击常人,鲜血、尖叫、火光……这里成了人间地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个眼神浑浊的白发老头,这老头名号冥尸老儿,乃是西州尸行国的大能,他身形佝偻,面布皱纹,脖间挂着一串骷髅项链,杵着灰木拐杖,眼神贪婪地注视着邬猛。

      他桀桀笑道:“想跑?谁也别想走,老实把乾坤袋交给我。”

      邬猛被群尸团团围住,已然伤痕累累,体力不支道:“那东西……我早扔了,留下会惹祸事。”

      “扔了?你骗谁!”冥尸老儿大怒,过去就是一脚,“把宝物交出来!不交我屠你满门,当着你的面,把你的妻儿杀光!”

      邬爱雪被尸儡紧紧抓住,根本挣脱不了,一身火红嫁衣,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人间炼狱。樊秀丽反而没哭,而是把女儿儿子护在身后。

      风中有血与火的气息。

      牧云州的修士,迟迟没有来。

      邬猛冷冷道:“就算给你,你也会杀了我们,对么?”

      “哈哈哈哈哈!”冥尸老儿仰头高笑,看着他恶声道,“你说得不错!你们一家都会变成我的尸儡!既然没有乾坤袋,那就用这一生来抵吧!”

      尸儡手起刀落,刺入邬猛心口。

      “不——!!”邬爱雪倒在地上,心如死灰。

      她绝望地想,是她的错么,是她引狼入室,害死了自己一家!

      “家主死咯。”

      冥尸老儿哈哈笑道,转身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谁先死?”

      “小雪,嘉玉……娘亲,爱你们。”

      樊秀丽用匕首抵在脖颈,不带留恋狠狠刺入。

      母亲脖子上绽放的血花倒映在邬爱雪的眼瞳中,她快要疯了。

      “不!!不!!为什么!!为什么啊……”

      邬爱雪哭花了脸,死命挣脱,却只能眼睁睁摁在泥泞里看着。

      难道只是因为她爱错了人?嫁错了人么?难道都是她一个人的错么?难道是她把爹爹娘亲都害死的么?!

      冥尸老儿欣赏着她的绝望,把视线落到小男孩身上:“这个嘛,身体不好,不能做成尸儡,直接杀了吧。”

      那尸儡曾经也为母亲,却在邪术的控制下,对着还是稚子的邬嘉玉手起刀落。

      “姐姐……”

      这下尸儡们松开了对邬爱雪的束缚,邬爱雪连忙把半死的弟弟抱在怀里。

      “别、别过来……!”邬爱雪仇恨地瞪着这个丑陋的邪修。

      无力又脆弱。

      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做不到。

      “你就是那个逼东州之主成婚的邬家大小姐啊?啧啧,还穿着喜服呢,”冥尸老儿摇着头似悲悯似嘲笑,他踢了一下邬爱雪的头,笑眯眯附身,“哈哈老夫最喜欢看仙门修士出丑,可惜我不在你的婚礼上,你这个性格我喜欢,我可以饶你一命,收你为徒,如何啊?”

      冥尸老儿当然不是那样心慈手软、愚蠢自负之人。

      他只是看邬爱雪在被人抛弃、目睹血亲绝命之后,身上怨气冲天,恨意入骨,单单做成尸儡倒是可惜了,这样的魂魄对于邪修来说是极好的修炼材料,只是这小丫头从未修行过,还得花点时间塑造。

      待她筑基,再吃不迟。

      “我……我……”

      邬爱雪衣袖下的拳头死死握紧,后槽牙都要咬碎,目眦欲裂,她快要流出血泪。

      “我愿意……拜您为……师,希望师……父……能饶……我一……命。”

      字字泣血。

      她几乎要因为这极端的恨意晕倒过去。

      但她撑下来了,一个字一个字说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好徒儿!今日就用你父母弟弟的尸体当束脩之礼吧!”冥尸老儿仰天大笑,心情愉快至极,“没想到我也能做东州之主未婚妻的师父啊!那按照这个辈分,他是不是应该还叫我一声师父呢?哈哈哈!”

      邬爱雪眼前一黑,吐出大口鲜血,晕了过去。

      ……

      ……

      ……

      再次醒来。

      邬爱雪站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还穿着那一身火红的嫁衣。

      她曾经那么渴望穿上它,现在十倍百倍的心情想要将它撕毁。

      “邬爱雪。”

      有人叫她。

      邬爱雪在她的对面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黑发黑衣,戴着半边金面具,表情冰冷,连呼吸都是森寒的。

      她曾在大婚那日的镜子里,见过这个女子。

      她是谁?

      那神秘的女子开口说话了:“你竟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像个傻瓜一样纠缠着本来不属于你的男人。父母让你不嫁,你偏偏要嫁。”

      邬爱雪脸色一白,痛苦地捂着头:“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我为何不能说?你不敢听么!”黑衣女子之声如当头棒喝,“你的那些丑事,丢人的事,引来了冥尸老儿,你害死了你的爹,你的娘,你的弟弟,还有邬府,上下整整一百三十一条人命!”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身穿红嫁衣的少女捂住耳朵蹲下身。

      黑衣女子却穷追不休:“你还认贼为师,修了邪魔外道,你可真不要脸!你难道没有心么?你打算这样没心没肺过一辈子么?你对得起自己的爹娘么!”

      邬爱雪彻底崩溃了,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我……”

      “去陪爹爹、娘亲和嘉玉吧,他们都很想你。”

      黑衣女子也慢慢蹲下,将一把锋利无比、宝光流泻的剑递给她。

      真是一把利剑,定能给她个痛快。

      “动手。”

      “动手。”

      黑衣女子和她一起握住那把剑。

      “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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