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海上的烟火》水荷澹澹

46、（三）

　　伴随着海浪声和船舶摇晃，武青婴逐渐睡去。一顿饭功夫，听得山冈上传来一声大叫，中气充沛，极是威猛。
　　武青婴的身子还靠在杨逍身上，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疑惑道：“这是什么声音？”
　　“是金毛狮王谢逊的狮子吼。”杨逍看着舷窗外的情形，此刻船已停靠在岸边，岛东端山石直降入海，隐约还有打斗之声传来。
　　武青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看向岛上山冈：“我们这是到了灵蛇岛？”
　　“应当是。”杨逍看着岛上的两队身影，“无忌和赵敏跟在金花婆婆后面上岛了，小昭还在船上。”
　　“我们也上岛吧，我陪你去见见故人。”
　　武青婴和杨逍换掉了船工的打扮，两人登山的脚程慢了一些，等赶到山冈之时，正瞧见陈友谅在向谢逊求饶，说是愿意以自己一命换郑长老一命。
　　“此人……”杨逍看着陈友谅手脚的架势，思索沉吟片刻，道，“了不得。”
　　“陈友谅师从成昆，武功不见得多高，智计确实不差。”武青婴感觉到心口又有细密的刺痛感袭来，她缓过这一阵疼痛才继续道，“一会你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杨逍注意到她的不适，没来得及多问就听见了成昆的名字：“成昆的弟子？你怎么了？”
　　“还有些晕船，感觉自己现在还在海里漂着，浪一下一下地打，晃来晃去。”
　　杨逍手中扣着几枚石子：“我出手去擒陈友谅，你小心金花婆婆。”
　　武青婴一愣：“你没认出她？”
　　“她也是故人？明教的故人？”杨逍阻止武青婴开口，回忆方才金花婆婆那一句“谢三哥”，“龙王？她是紫衫龙王？”
　　杨逍又细看了一遍金花婆婆容貌，摇了摇头：“龙王貌美，爱惜容颜甚过性命，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若非如此，紫衫龙王怎么在江湖绝迹？”眼看着陈友谅抱着丐帮的郑长老即将离开，武青婴提醒，“陈友谅要走了。”
　　杨逍手中石子弹出，“啪啪”两下正打中陈友谅膝盖，他腿一软，跪倒在地。
　　杨逍这番动静，自然引得金花婆婆往两人藏身之处看来。杨逍飞身而出，落于谢逊身旁，目光却紧盯着金花婆婆：“狮王，好久不见。”
　　金花婆婆看见杨逍，冷哼了一声：“没想到堂堂光明左使杨逍，竟也扮作船工，委身船舱，隐匿身份。”
　　她一边心中暗道自己大意，竟没察觉杨逍跟自己跟了一路，一边又暗自琢磨，如今这局面，要如何再从谢逊手中要到这屠龙刀。
　　陈友谅站起身，见明教高手又多了一人，想着尽快离开灵蛇岛、回中原给成昆通风报信。
　　“鼠辈，没让你走呢！”杨逍手中的石子看似随意地一掷，这一回，两枚石子分别打中了陈友谅的穴位。
　　陈友谅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杨左使，谢大侠已经允我离开，你这是何意？”
　　杨逍没搭理陈友谅，只是看着金花婆婆道：“我在坐忘峰多年，不理俗事，只知江湖有位金花婆婆，倒是方才才想起，胡青牛夫妇便是死在你手。龙王，本门教义不得残害同门。”
　　“当年我破门出教，立誓和明教再不相干。若非如此，那胡青牛怎能将我当作外人？他为何定要我重归明教，才肯为银叶先生疗毒？既非明教人，我又何必遵什么明教的规矩。”黛绮丝高声道，“方才出手的那位，还不现身吗？”
　　见张无忌与赵敏从草丛中走出，武青婴也没再藏。金花婆婆看了三人一眼，她没见过武青婴，张无忌与赵敏又是船工打扮，一时竟也不确定：“你们假扮水手，一路跟着我老婆婆，是杨逍的安排？你们也是明教的人？”
　　张无忌不擅撒谎，一怔之下，答不上来。
　　武青婴见赵敏要说话，抢先一步开口：“我倒也不是明教的人，只是与明教颇有渊源罢了。黛绮丝，你当年伤了纪晓芙，她才到蝴蝶谷求医，后来也是因此被灭绝一掌打死。你若说你不是明教中人，那杨逍也不必对你手下留情，不妨算算旧账，你说如何？”
　　“既不是明教的人，那——”
　　黛绮丝瞧武青婴容貌，正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听谢逊身后的茅屋里，突然有个人影闪了出来，直往青婴身上扑去。张无忌与杨逍几乎是同时反应，杨逍一个闪身把武青婴拉到自己身边，张无忌一脚踢了过去，人影“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青儿，青儿——”
　　这声音，武青婴与张无忌都不陌生。
　　“武前辈？”张无忌走近那人影，拨开他杂乱的头发，看清模样，“你真的出海了？”
　　武青婴没动，只是问：“卫璧呢？”
　　武烈没回答，只是看了看殷离，又看了看青婴：“青儿，你这一年多去哪了？没事吧！”
　　武青婴刚要回答，却被殷离打断：“你就是武青婴？”
　　“你就是张无忌的表妹、殷野王的女儿，殷离？”武青婴看到她脸上因为练千蛛万毒手而面容浮肿，凹凸不平，不禁想起朱九真，脸色难免不太好，“朱九真是你杀的吧？”
　　“你是要为朱九真报仇？”
　　“不急，一件一件来。”过往，武青婴总认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关联，除了杨逍，旁的，她都冷眼旁观，朱九真曾在她心中掀起过波澜，只是当年……
　　张无忌见武青婴与殷离之间气氛有几分剑拔弩张，又是因朱九真之故，忙插话缓和道：“青姐，蛛儿是为了我——”
　　他这一出声，是个少年的声音，自然与那满脸的络腮胡子不符。
　　“原来你这小老儿竟是个年轻少年！”金花婆婆厉声道，“你尊姓大名啊？在金花婆婆面前弄鬼，你还要性命不要？”
　　张无忌也顾不上之前赵敏的再三叮嘱，撕下两撇假胡子：“在下——”
　　“张——鬼啊！”武烈吓得摔倒在地，却又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挡到武青婴面前，“害死你的人是我和朱长龄，与我女儿没有干系，你要报仇冲着我来，放过我女儿！”
　　武青婴看向挡在自己与张无忌之间的武烈，一时情绪复杂，他方才的害怕不似作假，可害怕之后，却还是把自己护在身后，这份爱女之心，确实发自肺腑。
　　“他是人，不是鬼。”武青婴道，“他现在是明教教主。爹，你要真的想离开这里，就不要说话。你方才未答我，卫璧呢？”
　　武青婴顺着武烈的目光看向金花婆婆，只听她冷哼一声：“死了。”
　　“既然死了，那现在人都齐了。”武青婴看了看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的陈友谅，“敏敏，这位圆真的高徒，你见过吗？”
　　圆真即成昆，在场的杨逍、张无忌、赵敏都知晓此事。武青婴不说成昆的名字，是怕谢逊受刺激胡乱伤人。
　　赵敏并未见过陈友谅，但她知道武青婴不会胡说，也瞬间想明白了不让陈友谅走的缘由。她把倚天剑架到陈友谅脖子上：“青姐，各位前辈，此岛诸多诡异之处，还是尽快上船吧！”
　　此话正合武青婴的意思。赵敏挟持着陈友谅，张无忌扶着谢逊，金花婆婆与殷离看着几人走远，没有动作。
　　上了船，赵敏差人把陈友谅绑了，至于那位丐帮的郑长老，张无忌把过脉之后确认无性命之忧，便也让人看守起来。
　　灵蛇岛前并无浅滩，战船吃水深、泊在水上，武青婴甫一上船，便又感觉到船身晃动，才刚恢复了几分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杨逍看武青婴一手撑着桅杆，站立不稳，忙走到她身边，将人搂在怀里：“教主父子刚刚相认，陈友谅我们也拿住了，你爹也找到了，赵敏刚才问我，是走是留，我来问问你。”
　　武青婴是恨不得赶紧回中土的，这海上实在是太难受了。只是金花婆婆是紫衫龙王，也就是明教的四大法王之一，她总不能做主把黛绮丝和殷离就扔在岛上吧？
　　“小昭呢？”武青婴放眼甲板，只看到忙碌的船工，“她该不是偷偷下船了吧？”
　　杨逍早就有所怀疑，如今听武青婴问起，便知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这么说来，小昭应有四分之一波斯人的血统。”
　　虽然意思差不多，但杨逍这么说，着实是刻意为之。武青婴疑惑地看着杨逍，眼睛里分明是“为何这么说”五个字。
　　“方才在岸上，你是不是心口又疼了？”
　　武青婴目光闪躲、不愿回答，却也知道瞒不过杨逍。
　　杨逍看着岸上：“这岛既然叫作灵蛇岛，只怕岛上危险重重，如今天色亮堂，黛绮丝有所忌惮，若是入夜，只怕……”
　　武青婴明白他的意思：“在这海上晃着我太难受了，我们等到日落，若是黛绮丝来了，那便一起走，若是她不来，那我们就先回中土。毕竟，谢法王在这的消息已经走漏，多加停留实在危险。”
　　“你呀！”杨逍吻了吻她的额头，“黛绮丝当年虽然立下大功，但阳教主失踪的时候，她曾经进出密道，且不论即便阳教主之死非他所为，也决计不是毫无干系。黛绮丝自称破教而出，也算不得明教弟兄。灵蛇岛是她老巢，把她留在这里谈不上违背教义。开船的主意不需要你来拿，你这么聪明，赵敏什么打算你还看不出？我既然来问你，绝不是想着要你承担这个责任的。”
　　“我知道。”武青婴仰起头，啄了一下杨逍的唇，“我只是在想，陈友谅阴险狡诈，心机颇深，赵敏的智计不弱，但武功不行；狮王如果受了刺激会神智失常，到时候只有无忌和你方能制住局面。至于我爹……我其实还没有想明白陈友谅是怎么找到灵蛇岛的，他带了这么多丐帮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杨逍倒是忘了这一茬：“所以说，有人传了狮王在灵蛇岛的讯息给陈友谅，而且……你怀疑这个人是你爹。”
　　“我爹的立场我摸不透，周芷若的立场，我也摸不透。”
　　“这位周掌门……”杨逍想起光明顶上周芷若刺向张无忌的那一剑，“是个狠角色。而且她对你……是敌是友真不好说。”
　　“所以，还是赶紧走吧，等安置好狮王，在让敏敏派船来灵蛇——”武青婴余光看到后方被海风吹起的衣角，她回头一看，却见武烈站在甲板上，“爹。”
　　“武……”杨逍回过头，难得地现出了几分尴尬，“武”了半天，才终于找到合适的称词，“武庄主。”
　　灵蛇岛上，武烈虽感到明教的这位光明左使待自己女儿颇为在意，本以为是张无忌之故，如今见两人这亲密模样，才总算明白。
　　他心中不免五味杂陈，不自觉在这甲板上站了许久，至于两人说的话，却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青儿，你——”武烈本是要与武青婴说陈友谅的事，现下却全忘了个精光，他看了看杨逍，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杨左使，青儿……”
　　武青婴打破尴尬：“爹，你记不记得我刚回家那年，九真问我去了哪里，我说被人所伤、又被人所救的事？”
　　“记得，不管我和九真怎么问，你都不肯说是谁伤了你。也是那年之后，你不再和九真明里暗里斗气，反倒是因此，卫璧比以往更想讨好你。甚至几次和我说要师兄妹更亲近些。”
　　说委婉些是师兄妹更亲近，说直白些，就是想武烈把武青婴许给他。
　　“那年我从大理回家，走到坐忘峰的时候，看见昆仑的何太冲夫妇俩在虐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班淑琴是何太冲的师姐，也是何太冲的正室。按理说，何太冲纳小妾，班淑琴不依，那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事情，于孩童何干呢？班淑琴恼恨何太冲纳妾，于是对何太冲的爱妾下了毒，小妾得救，班淑琴甚为恼怒。何太冲为了自己小妾，不敢杀那男孩，又为了让班淑琴泄愤，于是要杀了与男孩同行的女孩。他们也知道残害无辜稚子非名门所为，所以要杀我灭口。”
　　武烈问：“救你的人是……”
　　他目光移到杨逍身上，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却还等女儿证实。
　　“那个男孩是张无忌，女孩是杨逍的女儿。”
　　武烈回忆往事：“所以那个时候在红梅山庄，你知道那是张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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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风水轮流转哈哈哈哈
杨左使嫌弃完殷梨亭，转眼就轮到自己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