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海上的烟火》水荷澹澹

31、第 31 章

　　到达紫霄宫的时候，杨不悔直奔殷梨亭房间，武青婴看她焦虑紧张的神色，便知她已是情根深种。这几日她留心观察，只要事关殷梨亭，杨不悔从不假手他人，事必躬亲。
　　武青婴让小昭把不悔拖住在后厨，单独去找了一趟殷梨亭。
　　得知武青婴有话要和她说，殷梨亭并不意外：“武姑娘，你终于来了。”
　　“殷六侠早知我会来？”
　　“以你对不悔的关心，还有她与你的亲厚，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武青婴问：“那便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以为那一晚——”
　　武青婴语气严肃：“殷六侠，那晚我与你说的是纪晓芙，今日我要和你说的，是不悔，她是杨逍与纪晓芙的女儿，她不是纪晓芙。”
　　“我知道，”殷梨亭答得坦然，“我分得清。”
　　“那你分得清你对她的感情吗？你又分得清她对你的感情吗？”
　　这话拗口，但殷梨亭也是早就想过：“武姑娘没有见过芙妹吧，不悔与芙妹，除了容貌，实在是半分相似。受伤之初，我神志不清，的确错以为她是芙妹，可我清醒之后，便知她是她，芙妹是芙妹。”
　　“这么说，你对她的感情，不是因为纪晓芙？”
　　“武姑娘，万念俱灰的滋味，我们都体会过，不是吗？”殷梨亭走了一遭，看武青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过来人的感悟，“如果不是不悔，我撑不到今天的。我想为她好起来，我想她不要这么辛苦，我想她……每天都能笑得开开心心。”
　　“殷梨亭，”武青婴这几日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他的名字，“你要想明白，你们之间除了年龄差异、世俗的正邪与伦理，最关键的，是你们心里的槛。不悔很勇敢，我看着她这样一腔热血勇往直前地、明知前方是南墙也要往上撞，我很担心她。”
　　“武姑娘也有这样的经历吗？”
　　武青婴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我才想保护她这份勇气。所以殷梨亭，我希望你保护好她，不要让她一个人去面对所有人的苛责。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你以为软弱、退缩、拒绝、逃避或许是为她好，那你可曾想过，她独自面对会有多辛苦呢？”
　　“她……”
　　武青婴看殷梨亭神色，继续道：“我听过一句话，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你说呢？”
　　殷梨亭仍然十分犹豫：“不悔她爹——”
　　“但凡当年纪晓芙对灭绝敢于反抗，她与杨逍便不会是那样的结局。他们之间的阻碍，不是灭绝；殷梨亭，你与不悔之间的阻碍，也从来不是杨逍。”武青婴与殷梨亭四目相对，“是你自己。”
　　殷梨亭心中一震。
　　“那日不悔问我，觉得殷六侠如何。”
　　“如何？”
　　“儒雅、谦和、重情重义。”武青婴顿了顿，“爱哭、懦弱、优柔寡断。”
　　看到殷梨亭因为后三个词而黯淡的眼神，她又道：“有一位长者与我说，某种意义上，爱的本质是一种向往，你向往成为他的样子，渴望从他身上汲取到你缺失的能量。所以虽然你的爱哭、懦弱、优柔寡断在我眼里是缺点，但在不悔眼里，却不是。你有情绪就表达，包容她的脾气，安抚她的冲动，她爱上你，不奇怪。”
　　殷梨亭若有所思：“武姑娘今日找我，是希望我怎么做？”
　　“你爱她吗？”
　　“我……”
　　武青婴见殷梨亭犹豫，哼了一声：“唯唯诺诺，难道你真的要不悔为你挡住那些舆论、那些嘲笑、那些世俗眼光吗？”
　　“我怕自己耽误了她。”
　　“那就把这份害怕变成加倍的爱，对她加倍的好，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珍惜她、爱护她。”武青婴虽然气恼，但也知殷梨亭的顾虑，绝非她今日几句便劝得动的。“殷梨亭，如果我是你，我会加紧好起来，只要她心中有我，那我会去向杨逍、张真人表明自己对她的心意，三书六聘，娶她为妻。”
　　殷梨亭叹了一口气：“我明白武姑娘的意思，只是……我如今这副模样……”
　　“人的心是最坚硬的，也是最脆弱的。人心一旦伤了，那伤口便很难愈合，即使愈合，那伤痕也会无比清晰。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过去多久，再去碰触，仍然会痛。”武青婴最后留下一句话，“殷梨亭，爱她，就别伤她的心，尤其是借着爱的名义，去伤她。”

　　————————————————

　　深夜，张无忌带着从赵敏处抢来的药回到了武当山。
　　杨不悔一听说张无忌回来，当即赶到殷梨亭房间：“无忌哥哥，殷六侠的伤有救了吗？”
　　武青婴知道那瓶中是七虫七花膏，又闻见那药有一股辛辣之气，甚是刺鼻，提醒道：“还是小心些为妙，我总觉得这药不太对。”
　　张无忌将从阿三身上刮下来的药递给武青婴：“青姐，我确认过，阿三身上涂的，应该也是一样的。”
　　武青婴想到大殿之上是自己出声阻止了张无忌与赵敏盟约，为了两人感情，她不能说破，但让殷梨亭和俞岱岩多受一层苦她也心中不安。
　　此时俞岱岩躺在一旁，想到他还要再受一次四肢断裂之苦，武青婴叫来屋外的道童：“清风、明月，你们给殷六侠上药。”又转过头对张无忌道，“俞三侠伤了有二十多年，若是这黑玉断续膏的药效没有那么神奇，他岂不是要多受一次苦？虽说胡青牛的有医书中有记载，但他也只是听说，药效如何，他并不知晓。”
　　张无忌觉得有理，当下只是先给殷梨亭上了药，打算明日再为俞岱岩治疗。
　　一路奔波加一夜的忙碌，张无忌忙至天亮方得休息片刻。武青婴虽然睡不着，却也回了房间，把玩着手中的珠花，犹豫是否该做些什么。
　　她当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心如磐石，但……她的犹豫，正昭示着她心思的变化。
　　哪有玩家会在乎 NPC 的疼痛呢？哪有玩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不断回放 NPC 的死状呢？哪有玩家会因为 NPC 的血溅到身上而感到不安呢？
　　这么多年，她已经逐渐不再是一个看客，一个过客，她在逐渐融入这个故事。她在意不悔的情绪，在意杨逍的心情，在意周颠的胡言乱语，在意……武当的遭遇。
　　武青婴在房间里坐了许久，久到杨逍已经回山、在她房门外站了许久都未曾察觉。
　　直到杨不悔惊慌失措、满脸泪痕地来找她，告诉她殷梨亭中毒了。
　　张无忌已经从症状意识到这是七虫七花膏，他当即拆除殷梨亭身上的夹板绷带，用烧酒洗净他四肢所敷的剧毒药膏。杨不悔也顾不得避嫌，帮着用酒洗涤殷梨亭四肢，只见药膏颜色已经透入肌理，洗之不去，可见中毒至深。张无忌取了些镇痛安神的丹药给殷梨亭服下，走到房间外，心力交瘁，不由得双膝一软，蓦然倒下，伏在地上便哭了起来。
　　武青婴看到殷梨亭中毒后的痛苦情状，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挣扎。她听着张无忌的呜咽之声，脚下却仿佛灌了千斤铁，一步也动不了。
　　杨逍也闻讯赶来，虽察觉女儿情绪不对，但此刻殷梨亭之事为当务之急：“教主，当真无药可救了么？”
　　张无忌摇头：“七虫七花膏，以毒虫七种、毒花七种，捣烂煎熬而成。七虫七花膏所用七虫七花，依人而异，南北不同，大凡最具灵验神效者，共四十九种配法，变化异方复六十三种。须施毒者自解。要化解此毒，全仗以毒攻毒之法，只要看不准一种毒虫毒花，便是立时送了六叔的性命。”
　　武青婴从内室走出，与杨逍目光相撞，见他眼睛之中也甚是绝望和愧疚，一旁的杨不悔，神色凄然，看向房内的目光却不见惊慌。
　　这份目光，武青婴懂。
　　她当即没有了整理自己心情的心思，快步走到张无忌身边：“无忌。”
　　“青姐，”张无忌哽咽，“我——”
　　武青婴拉住张无忌的手往外走：“走，我陪你去找赵敏。”
　　张无忌此时心中茫然，被武青婴拉着一路往前走，这时，杨逍追了几步跟上：“教主，我也同去。”
　　武青婴阻止：“你留在这里吧，看着不悔，我怕她有事。”
　　杨逍看了一眼女儿，面露疑惑，显然不懂武青婴的意思。
　　张无忌也想起杨不悔所说“他要是死了，我也不能活着”，心中更加懊悔自责：“杨左使，烦劳你留下，我与青姐同去便可。”
　　张无忌是教主，他的话杨逍自然会听。
　　两人走至道观门口，忽听锐金旗掌旗使吴劲草来报，说是赵敏在解剑碑处等候，要见张无忌。

　　————————————————

　　解剑碑旁，赵敏脸带微笑，夕阳映在她的脸颊，艳丽不可方物。她身后十多丈处，玄冥二老牵着三匹骏马。
　　张无忌身形闪动，已到赵敏身前。武青婴走得慢，看他制住赵敏，而玄冥二老却不见动作，便知张无忌如今举动，应该也在赵敏预料之中。
　　她上前几步，对张无忌道：“无忌，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赵姑娘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刚看完最新一期明侦，有点沉重。
我希望大家能像张新成说的那样，我们大多数人或许无法抱薪为他人取暖，但至少别做那个雪上加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