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海上的烟火》水荷澹澹

1、第 1 章

　　滴答——
　　滴答——
　　滴答滴——
　　水滴落在石壁上的声音，一下一下。
　　是死了吗？
　　武青樱的脑海中从一片空白中逐渐恢复了些许意识，她感觉到自己全身乏力，恍恍惚惚。
　　人果然是水做的。这么久了，血还没有流尽吗？
　　一片黑暗。
　　青樱记得，她写完遗书的时候天光还微亮，如今，是天黑了吗？快了，当血流干的时候，她就能解脱了。
　　不必再每天为睁眼而感慨自己又多撑过了一天；
　　不必担心自己是不是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不必再因为自己坚持不下去而自责；
　　不必……再为生而为人感到抱歉。
　　她想起了走饭，想起来了走饭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母亲，失望的、愤怒的、悲伤的。
　　闪过了这些年唯一的闺蜜，那个尽力包容着她所有情绪鼓励她去看医生的人。
　　闪过了他。
　　他会知道自己死了吗？
　　他会知道自己曾经的一切只不过是想抓住那束光吗？
　　他会知道……
　　他不会知道。
　　想起他，青樱的眼眶不自觉地又湿了。
　　他已经和青樱好多年没有联系了。
　　删了微信、电话拖进黑名单、换了工作。
　　他其实就是再也受不了自己了吧，青樱想，她终究还是让人失望了。大概，如果从还有交集的人口中偶然听到自己的死讯，他只会庆幸自己摆脱了一个疯子吧。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想给你造成困扰，我只是……想抓住那一束光而已。
　　这样也好，就当我从这个世界上没有存在过，就当……我终于找到我想要的平静吧！
　　活着真的太累了。
　　为了母亲、为了闺蜜，青樱撑了太久太久。从意识到自己病了开始，每一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她就会写一封遗书，一封，又一封，几年下来，整整一抽屉。
　　在给自己划开这一刀之前，她把所有的遗书都装进了信封，写上了日期，连同给闺蜜的十封，寄给了闺蜜的老公，请他帮忙定期转交。
　　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自私一次。她希望，那些定期的信，可以逐渐冲淡朋友与亲人的悲伤，直到他们完全走出来。
　　青樱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起他们，但这一次……
　　允许我自私一次吧！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片寂静里，只有水滴的声音。
　　“青婴——青婴——你在哪里——”
　　感觉到剧痛袭来，失去意识前，青樱隐约听到有个女孩的声音，在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
　　原来，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啊……
　　可是，对不起啊，我让你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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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湿漉漉的、热热的、软软的东西在自己的脸上，还带着黏糊糊的感觉，鼻尖隐约还有毛茸茸的触感。
　　这是死亡吗？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水滴的声音依然规律地响着，一个绿色的、发光的东西赫然出现在视线里。
　　“啊——”武青樱被吓得叫了出来。只不过，或许是惊吓太大，那一声却也未曾叫的大声，仿佛一瞬间，她失声了。
　　听到声音，那家伙停住了动作，喉咙口发出一声呜咽，然后轻轻地叫了声：“汪——”
　　原来是只狗吗？
　　武青婴环顾四周，借着微薄的晨光，她依稀看出自己所处之地，似乎是一处洞穴。
　　她不是在家中的浴缸里吗？怎么突然就……
　　武青婴很快察觉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她的手上没有伤口，她的四肢都短了一些，她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气，在体内窜来窜去，想要喷薄而出。
　　狗狗把毛茸茸的脑袋贴到了武青婴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感觉到动物的善意，青樱也轻轻在它脑袋上揉了揉。也不管它是否听得懂：“是我占了你的地方吗？”
　　她以为这是一只流浪狗，自己占了它赖以生存的窝。
　　长毛的触感让她动作一顿，她侧过身，让身后的朝阳照射进来，这才看清了面前这只狗的模样：棕黑色的毛发，丰厚的毛发，结合这大型犬的体型，分明是一只藏獒。
　　藏獒？！
　　武青婴和藏獒四目相对，一动也不敢动。虽然她不怕死，但她怕痛，她生怕惹怒了藏獒被它咬的血肉模糊。
　　察觉到青樱情绪的藏獒呜咽了一声，在她面前趴下，一副极其温顺的模样。
　　“你……”武青婴的手半抬在空中，想要拍拍狗脑袋却又怕惹怒了这只烈性犬。
　　见状，藏獒抬起前爪，温柔地搭在了青樱的手腕上，把她的人按着落到自己身上，还推了两下。
　　毛茸茸的触感真的很舒服。
　　青樱大着胆子在藏獒的身上撸了撸毛。
　　太阳升起，天越发亮了，晨光照进这处石洞，撕开了这里原本的黑暗。抬眼望去，只见离青樱不远处，有一处雕像，想来是多年未有人来访此处的缘故，雕像之上，已然结了不少蛛网。隐约看着这雕像原本是玉石材质。
　　玉像前有两个蒲团，一大一小。
　　藏獒顺着青樱的目光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蒲团。它站起身，将两个蒲团叼到了她的面前。
　　小的蒲团中间有针线缝过的痕迹。
　　青樱随手找了个有锋利棱角的石头，割开蒲团，掏出里面的绸布。
　　这白绸大约有三四米，上面用针线绣了文字——
　　汝既磕首千遍，自当供我驱策，终身无悔。此卷为我逍遥派武功精要，每日卯午酉三时，务须用心修习一次，若稍有懈惰，余将蹙眉痛心矣。神功既成，可至琅嬛福地遍阅诸般曲籍，天下各门派武功家数尽集于斯，亦即尽为汝用。勉之勉之。学成下山，为余杀尽逍遥派弟子，有一遗漏，余于天上地下耿耿长恨也。
　　青樱练过多年书法，虽然绸布上的文字都是繁体字，但也认了九成，剩下一成连蒙带猜，倒也不是难事。
　　逍遥派？
　　这不是金先生书中才存在的地方吗？
　　青樱展开绸布，接着看下去，第一行写着“北冥神功”。字迹娟秀而有力，便与绸包外的笔致相同。
　　虽然所有的字都是用线绣上的，但也隐约可见绸布上曾有过笔墨书写的痕迹，想来这些文字，俱是绣在原本的字迹之上的吧。
　　青樱得病的这些年，各种书看了不少，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过很多次。在金先生的所有故事中，《天龙八部》是她最爱的一本。
　　这本以佛教用语命名的故事，写尽了宋、辽、大理、西夏、吐蕃及女真等王国之间的武林恩怨和民族矛盾，这一出“命运的悲剧”，当真是“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青樱是从金先生去世的那一年病的。
　　或许是这种冥冥之中的缘分，那些年里，在很多次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多次翻出过《天龙八部》。对情节烂熟于心的她，已然在看到蒲团文字的时候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是无量山的琅嬛福地，那一尊玉像，便是李秋水的小妹。
　　只不过，玉像落灰，蒲团陈旧，也不知她到底是谁，今夕何夕？
　　当初，段誉便是在此学会了凌波微步，如果自己当真落在了金先生的故事里……果然，再往下翻，这绸布上赫然是凌波微步的心法与足印方位图。
　　因着青樱对易经小有涉猎，比起北冥神功这些，反倒是凌波微步足印图中的方位吸引了她，她一时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觉倒都记了下来。
　　此时日头升起，天色已经大亮。
　　远处似乎传来有人呼喊的声音，青樱听得并不真切，反倒是一直安静的藏獒，突然狂吠了起来。
　　吠了一会，那藏獒突然咬住了青樱的裤腿，将她往外拖。
　　藏獒本来就是大型犬，它又生来威猛，青樱虽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和模样，却也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完全不是它的对手，干脆打算站起来，任由它牵着走。
　　岂料，甫一起身，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站不稳，跌到了藏獒的背上。没来得及重新站起来，那藏獒便背着青樱飞奔了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青樱忙伸手抱紧了藏獒的脖子。
　　感觉到压力的藏獒奔得越发快了。
　　就在青樱以为自己要被颠簸到摔下去的时候，却听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呼叱道：“将军——”
　　藏獒终于停了下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青婴，我可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