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文女配后倒掉了鸡汤》乐木敏

6、06

　　四岁的童年，真的是太无聊了。
　　想打开电视看电视剧，怕费电，不让看；嫌吵闹，吃过饭就打发孩子出去玩。
　　和小鸡啄食一个道理，吃别人家的，省自家的。
　　娱乐活动玩什么呢？
　　跳皮筋、丢沙包，还有割草、挖野菜，就是唐念念被安排好的饭后娱乐。
　　这一年，崔健以一首《一无所有》唱响了体育场，奠定了他“摇滚之父”的地位。
　　唐念念没事儿就哼几句“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她现在可不就是，一无所有吗？
　　除了贫困，啥都没有。
　　弱小、无助，除了能吃。

　　过了寒冬，随着气温升高，唐念念手上的冻疮终于好了，不再肿得像馒头，至少能握成拳头，没事儿就在唐传吉跟前亮亮自己结实的小拳头。
　　唐传吉是个男孩，又是个精力旺盛、闲得发慌的熊孩子。
　　过了些日子，唐传吉的身高突然就冒出来一大截，几乎和唐念念一般高，甚至有堪堪超越的优势。个子高了，胆子就肥了，唐传吉又动了挑衅唐念念的心思，揪揪衣服、扯扯头发、呜呜啦啦地做个鬼脸……
　　唐念念的饭后娱乐又多了一项：教唐传吉道理“先撩者贱”。
　　唐传吉是真的贱骨头，爱撩拨唐念念，打架又打不过她，打输了爱面子又不敢对父母说，只能抹开鼻涕泡，吃了哑巴亏。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打一顿能顶三天。
　　扶弟魔？不可能的！

　　唐万年和孙耀英发现，最近唐念念总捧着本书闷头看，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小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着什么。
　　夫妻俩齐齐摇头，不鼓励就算了，反而打击积极性，“又不指望你考大学，在学校养几年个子，能认识几个字，会算数就行了，上了初中就可以出去打工，学那么多没用。”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再在家里养几年，打工了，就到了能嫁人的年龄……”孙耀英对唐万年高兴地说，“三嫂子家女儿嫁得好，前些天女儿来走亲戚，大包小包的，等咱们家三个女儿结了婚……”估计是想想就觉得乐，孙耀英还真的笑出声来了。

　　“我听说，公婆瞧不起三嫂子家，没少给闺女气。”唐万年提起，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道听途说。
　　孙耀英满不在乎，“有几个婆媳关系能处得像母女的，十年媳妇熬成婆，等当了婆婆哇，就出头了哟。”
　　唐万年就跟蹲在地头上，看着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憧憬明年黄灿灿一片，等着丰收一样的期待表情，“就指望她们仨了。”
　　“可不就指望她们仨了吗？要不养她们做什么。”孙耀英又说，“别看书了，以后有你学的时候。”
　　“念念还没上过学，看不懂字，就是看个热闹吧。”唐万年不满孙耀英把他从收成的快乐里，给拉回来了，有点不耐烦，“你管她做什么，不给我们添麻烦就行了。家里几个孩子，如果都像她一样安生，能给我们省不少事儿。”
　　唐念念不理不听。

　　原生家庭是深渊。
　　如果你不能用尽力气，是爬不出来的。
　　那是个看似温暖，却能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尤其是一群用着“家人”的名号，喊着“为你好”的旗帜，要磨平你的志气、消掉你的勇气，直到把你变得和他们一样，他们反而要指着你的额头，骂你两句：没出息，辜负了我们的指望。
　　不撒种子，却期望在地里长出庄稼来。
　　净想美事儿。

　　唐万年和孙耀英倒是提醒了唐念念一件事情，指望这俩人供她上大学，大概是没什么指望了。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能从这个死胡同里走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攒钱，用自己的钱交学费，是让爸妈说不出来一个不字的。
　　说干就干。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稳定性太差了。

　　北方，进入五月底，开始农忙，要收割麦子。
　　这个时候收割机还没普遍推广使用，到了收麦子的季节，会三五个家庭合伙搭班子，用镰刀把麦子割下来，装在车上，送到各家的场子里。
　　这是完成了收成的第一步。
　　再用拖拉机拉着石碾，在麦秆上绕上一圈又一圈，直到把麦粒从杆子上碾压下来，这叫脱粒。接着会把麦秆子堆成草垛子，这是一年里地锅的干柴。剩在场子里的麦粒，会找个冲风口，一人用木质的锹子扬起来，一个人用扫把扫麦子上的碎屑，这叫扬场，最后才是装在袋子里拉回家，找个合适的时机卖掉。
　　到此，完成了收成的最后一步。

　　唐万年和孙耀英会赶在太阳升起来前出门，这时候温度没那么高，能多干上几个小时。太阳正当头时，回来吃午饭，稍微午休后，继续去田地里干活儿。
　　“我们得赶紧下地去，三嫂子家不地道，去年就多割了两绺……”孙耀英和唐万年着急忙慌地出门了。
　　父母不在家，唐家姐弟四个就要承担起来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这样的琐碎家务事。
　　鸡飞狗跳的生活，越发热闹起来。

　　唐巧巧八岁，习惯当大姐姐又得了父母的授权，指使着其他三个弟弟和妹妹干活。一不留神唐传吉就跑出门去找同龄人玩去了，唐巧巧瞬间有了借口，说是出去找弟弟回来，俩人半天不见回家。
　　洗衣服、做饭这样的事情，就落到了唐念念和唐有有身上。
　　唐有有胆子小，害怕父母回来责骂，往年是一个人做了三个人的家务活儿。今年家里多了唐念念，就是大懒使唤小懒，唐有有一样跑着出门去玩儿了，把任务值全部推给唐念念了。
　　这不是明摆着偷懒？

　　以前的软包子唐念念可能真的会任劳任怨，怕招惹到父母不乐意，可现在她不是软包子唐念念了。
　　不就是比着偷懒吗？
　　既然无组织无纪律，何必她一个人可笑地遵守。
　　不能看我弱，就欺负我吧。
　　真要欺负我，还要看我肯不肯吃这个哑巴亏呢？
　　现在，唐念念不愿意。

　　唐念念观察过，五大村共有三个场子，东面一个、南面一个、西面一个。唐念念家的场子在东面，村里的人称之为“东场”，是三个场子里，最大的一个，地势平、靠近路，是块香饽饽。相比较而言，西场最小，来这里的村户最少，是最为安静的一处。
　　唐念念一样出门，她没乱跑着去玩，而是拿了个编织袋子下田地。

　　现在正是收割麦子的季节，有些农家车拉着麦子回场子时，会有麦秆掉在路上。
　　唐念念沿着地头的小路走，把掉落在地上，捡来的麦秆子塞在袋子里。没带回家，而是藏在西面的场子里，有几家勤快些的，已经扬场结束，麦杆子已经堆成垛子。
　　唐念念用手刨了个洞，把蛇皮袋子塞进去，上面虚虚地掩了一层麦杆子。
　　看了又看，确定没有破绽，这才回家。

　　唐万年和孙耀英忙活了半天，终于回家，以为会有现成的饭可以吃，四个孩子没一个乖乖在家的，自然是冷锅冷灶，锅里空荡荡的。
　　唐万年生气，脱了脏兮兮的布鞋，一个孩子打了十几鞋板子。
　　唐念念挨打了，唐巧巧和唐传吉还有唐有有同样没能逃过去。

　　唐巧巧和唐传吉是父母的心头肉，自然是嚎叫得最大声，唐有有是小透明，没敢大声哭，委委屈屈地抽噎。唐念念摸了摸被打疼的屁股，没吭声，继续捧着书去看了。
　　不是父母最爱的孩子，眼泪不但不会让他们心疼，反而会嫌你烦。
　　明明是四个人的活儿，没道理让唐念念一个人干啊。
　　能者多劳？那你能吧。

　　挨了打，下午，唐巧巧和唐传吉就不敢再跑出门了，可干起活儿来还是推三推四的。
　　唐巧巧是大姐姐，她安排，“唐传吉你洗菜提水，唐念念你做饭，唐有有你拉风箱，我洗碗。”
　　唐巧巧真是个小机灵，小算盘打得叭叭响。她想啊，晚上吃过饭，孙耀英和唐万年同时在家，肯定不会使唤孩子干活，到时候她就能省过这一茬。

　　唐念念心里清楚，却不戳破。
　　她的想法是，唐巧巧对她没有多少姐妹情分，她对唐巧巧也没什么亲情感，只要唐巧巧不找她麻烦就行，也是能相安无事的。
　　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自安好。

　　八十年代，农村的灶台，是用砖堆砌成的地锅台子，上面糊了一层泥浆，高度有一米左右，直径超过一米的大黑锅子架在上面。灶台有两个火口，前面口大，后面口小，前面做汤后面炒菜。
　　唐念念虽然看着干瘦，身高还是超过了一米的，可要拿着长柄勺子搅拌，却是要费了劲。反正自家做饭，没什么形象可言，唐念念卷起袖子，蹲在锅台上面。

　　唐传吉嫌压水井太累，和唐有有换了，换了拉风箱的活儿，正满脸的不乐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懒散地拉着。
　　“不要添柴了。”唐念念瞅着锅子里面几乎要溢出来的泡沫子，赶紧对唐传吉说。
　　唐传吉双手握住拉风箱的柄子，卯足了劲，呼哧呼哧地拉，这时候倒是不怕费力气了。

　　下了面糊的稀饭，遇到熊熊的大火，煮沸后的泡沫子越来越多，几乎要漫过锅边。
　　唐念念是蹲在锅台上的，热汤热水带来的热气，迎面扑在脸上，让她瞬间觉得面部灼伤，火辣辣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她手里挥舞着长柄的铝制勺子，仍旧在扬汤止沸，可效果很小。
　　最有效的，是抽薪止沸。

　　看唐念念狼狈，唐传吉乐得哈哈笑，“笨蛋，嫌热你不知道要跳下来吗？”
　　唐念念手臂上、脸上全是被热气蒸腾、挥发过后留下的水珠，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层。她觉得手背是火辣辣的疼痛感觉，应该是真的被热气烫伤了。
　　“你没看到我在锅台上吗？”唐念念拎着勺子，从锅台上下来。
　　唐传吉手里拿着根木柴，不在乎地挥着，“谁知道你会这么笨，笨蛋。”

　　唐念念紧紧地抓着手里的长柄勺子，她真想把刚从热汤里拿出来的金属勺子，挥在唐传吉的脸上。可这个疯狂的想法只存在一秒钟，她能料到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唐传吉一定会打小报告，唐万年和孙耀英一定会不问前因后果先暴揍唐念念一顿，再说些难听话。
　　退吧！

　　新年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