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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弑师】【旧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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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八年冬正文第一章
东京暗夜,大雨倾盆,风雨骤乱。
皇城内院,悬挂在檐下的宫灯在风雨中摇晃不定,噼里啪啦,横飞而起,灯上的流苏纠结纷乱,绞缠不开。暗红的灯光在琉璃的灯罩内明暗不定,忽亮忽弱,映在沉闷的夜色里,就像是飘忽不定的鬼火。守夜的内侍们听见动静,赶紧披衣而起,关门闭窗,轻微的脚步声落在寂静无人的大殿里如水波一般隐隐回响。
大内,福宁殿
那人中等年纪,一身玄青色皮袄裹身,腰间系着一根镶玉蛛纹绅带暗合其身份。一双深不可测的凤眼望着棋盘上的落子,左手微微的摩挲着,上好的黄龙玉摸起来极其的光滑,棋子中心的那一丝丝冰凉顺势沁入指肚。
阶下,站着一人。
那男子年纪稍大,约莫知天命之年,亦是锦衣华服。虽说胡须早已融合了杂色,但双目炯炯,像是灼灼的火焰能够穿透地心一般。一身绛紫色的朝服外披着一件墨色的狐裘,双手交叠而立,气势凛人,目光微微下垂,似乎是在等阶上之人的口信一般。
“谓之,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官家,老臣已有些许眉目。”
“噢?说来听听。”赵祯落下一子,沉声说道。
李济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望着赵祯。
“朕恕你无罪。”
“眼下东京的案子,似乎与先帝有关。”李济拱手说道,目光依旧炯炯,不移半寸。
“先帝?”赵祯停下手中的棋局,抬眸凝视。
“官家可还记得,先帝晚年建造的玉清昭应宫?”
“玉清昭应宫···朕怎会不记得?”赵祯接过镣子递来的茶水呷了一口,陷入了沉思。他清晰的记得晚年的父皇是何等的听信谗佞之言,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大娘娘殚精竭虑,平衡内外,数次劝阻都以无效而告终。他记得自己刚即位的时候,国库里的银子几乎可以用入不敷出来形容,经济凋敝,百废待兴···
“臣知道官家在忧虑什么,子翻父案,终归不妥。”李济趋前一步,再次拱了拱手。
“谓之,你让朕再考虑一下,三日之后,朕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秘阁,七斋
“开!”只听得男寝那边传来一阵又一阵喧闹。
“至尊宝?!”衙内直直的看着元仲辛掀开的底牌,瞬时愣住了。
“啧,衙内,承让承让。”元仲辛挑了挑眉,左手倒是自然的伸出,目光瞥向衙内的荷包。
“哇,元仲辛,你不会出老千吧?不然怎么赢我这么多局啊?”衙内皱了皱眉,一边不情愿的解开自己的钱袋。
“天地良心,衙内,薛映在这儿看着呢,我哪儿有那胆子?”元仲辛无辜的摊了摊手,一脸单纯。
“我看天色已晚,要不今日就到这里?”王宽阖上《墨经》,望向另一侧的牌桌。
“那怎么行?还没玩儿够呢?”元仲辛嗷嗷起来。
“就是就是,我还没把局面翻过来呢,总不能让元仲辛这家伙赢完钱就跑吧?”衙内也出声附和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两个。”王宽嘴角微扬,自顾自转身开始铺床。
“唔,什么意思?”
“啪——”的一声,衙内话音未落,只听得门突然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一身竹青劲装裹身,双手负于后侧。一对儿杏眼横扫,目光凛凛,定格在元仲辛没来得及收拾的牌桌上。
“斋,斋长···”衙内怔住了,手上的钱袋‘啪嗒’一下落在地上。
“你这怎么不推门就进我们寝室?万一我们正在换衣服怎么办?”元仲辛忙不迭的嗷嗷着,在薛映的掩护下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昨天课后说了,今晚随机查寝。”王宽淡淡的回应道。
“啊?说了么?”
“嗯。”
“就算是查寝,那万一衙内和薛映在换衣服怎么办?”元仲辛死皮赖脸的继续辩解着。
“哪儿那么多废话?你们两个,明日寅时,练武场见。”赵简没好气的瞥了元仲辛一眼,顺手抄走了那一袋儿牌九以及从衙内那里赢到的钱。
“这么早?!”
“有意见么?”赵简横眉冷对,一手掂量着银子的重量,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个弧度。
“没···”衙内一脸苦相的嘟囔着。
“行了,没别的事儿早点儿休息。王宽,你跟我走一趟,小景找你。”
“唉嘿?”
“嘿什么?一天天的没个正经,都是元仲辛带坏的。”赵简皱了皱眉,凌厉的眼神将瞬间沉浸在惊喜中的衙内按回椅子上,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女寝,小景卧房
“王大哥,你来啦?”小景望着夜色里穿行而过的王宽,忍不住往前迎了几步。
“夜色清冷,怎么反倒出来了?”王宽递了个笑,顺势将她搂在怀里。
“这么晚叫我过来,是有何事?”
“我们明天不是要去拜访你师傅和师娘嘛?我不知道穿哪件衣服合适,想让你帮忙看看。”小景莞尔一笑,含羞的面庞像是初冬里微绽的红梅,娇嫩可爱。
“哪件都好。”
“那怎么行?你向来敬重李大人,我可得重视这次见面。这件松花绿的长裙呢?或者这件湖色的我觉得也不错,看起来稳重一些···”小景一般翻找着衣服,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件藕粉也不错啊?而且雪天穿,倒是一抹亮色。”
“粉色会不会不太庄重啊···”
“老师虽然德高望重,但并不是老古板。”王宽淡淡一笑,拿起裙子比了一下。
“嗯,听你的!”
“这是什么?”王宽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四方食盒上。
“那是我刚做好的点心,有栗子糕,枣糕,佛手酥什么的···我觉得空手去总归不太好,就做了些点心什么的。而且你之前说过,李大人注重养生,所以我也没有放太多糖,口感应该还不错的。”
“小景,谢谢你。”王宽将食盒盖好,心中扬起了一阵暖意。
次日,巳时,秘阁,七斋
“唉,小景一不在秘阁,这饭还真是难以下咽啊。”衙内无语的看着桌上清淡的饭菜,迟迟不愿下箸。刚刚经历了一上午体能训练的折磨,他急需一顿‘盛大’的午餐来弥补自己酸疼的□□。偏偏今天小景跟王宽去了李济的府邸,午食也只能将就了。
“看看我带回了什么?”元仲辛推门而入,扬了扬自己手上的油纸包。
“杨记的大棒骨?!”
“衙内好灵的鼻子,杨记的大棒骨和周记的烧鸡!来来来,改善一下伙食。”元仲辛两步跳到座位前,迅速的解开了被五花大绑的油包。
“嗯,做的不错。”赵简拽下一只鸡腿,慢慢享受着。
“嘿嘿,斋长既然觉得滋味甚好,那银子方面···”
“没门儿,吃你的鸡翅吧。”
“唔···”元仲辛心疼的看了看自己为数不多的碎银,无奈的拽下一只鸡翅。
“哎,你们怎么还有心情吃饭啊?”门口传来了二斋追风的声音。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阳光明媚的,我们怎么就没心情吃饭了?”衙内嘴里含着鸡腿,含糊不清的质问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知道王宽和小景被抓了么?”
“你说什么?!”
“他们不是去看李大人了么?”赵简一个箭步跃至门口,出声问道。
“李大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