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6、有志青年会（2）

　　“呵，你们两个一看就是军人！”
　　老亨利仍是保持着警戒心，双眼在雷蒙德和尤金之间来回逡巡。

　　尤金笑笑，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那你看里奥像不像坏人？”

　　老亨利愣了愣，不知为何最终将眼神落在了雷蒙德身上，皱眉思考了一阵子这才放松紧握轮椅的双手，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是里奥的……况且他还背了我一路……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就是个无依无靠的老头儿，他们能图什么……”

　　“亨利大叔，如果您不放心，那我们就不多打扰。”
　　雷蒙德站起身，真准备朝老亨利鞠躬道别，老亨利忙摇了摇手，“坐下坐下！我饭都做好了！我只是听里奥说什么‘提纯’……”

　　雷蒙德眼光一亮，“您知道‘提纯’？”

　　老亨利深深地看了眼雷蒙德，“先吃饭！”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老亨利摇着轮椅从橱柜中拿出几瓶酒给雷蒙德和尤金倒上，挑起眉示意两人，“先喝完才能有继续”，两人倒也不含糊，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喝完尤金憋着辛辣差点没再吐出来，而雷蒙德的脸色则是没有任何异样，老亨利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尤金这才从这老头儿握着酒瓶的指缝里看到“伏特加”这个词。

　　几杯酒下肚，见老亨利的表情明显和缓，尤金忍着满嘴的辣意又给他倒上，一脸献殷勤道，“来！老亨利，难得今天人多热闹！多喝点！”

　　雷蒙德斜了尤金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任由其将他的杯子也倒了满，而一旁的里奥这次的用餐则是收敛了许多，他每个菜先浅尝了一口，最终把甜得发腻的苹果盘慢慢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尤金，你这臭小子！”愉快的声音从老亨利鼻子间发出，瞬间两杯伏特加又下了肚，尤金笑眯眯地为他续上，见老亨利的脸已经红了起来，这才开口道，“老亨利，你瞧我们里奥怎么样？”

　　“好孩子！”老亨利满意地看向吃着正香的里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书架上盖住的相框，眼神暗了暗，“明明都是好孩子啊……”

　　“老亨利，瞧你这么中意里奥！不如——”
　　尤金刚刚早把这个屋子不露痕迹地翻了个遍，他当然知道那个相框里面装的是什么照片，“你认里奥当儿子吧！”

　　“咦？”老亨利讶然，“里奥他……”

　　“唉，可怜的里奥从小就是孤儿！”尤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就差再在眼角挤出几滴眼泪了，“万幸得到了霍华德夫妇的收养，但两人也在很多年前不幸车祸遇难……”

　　“这样啊……”老亨利深深地看了眼吃饱打嗝的里奥，随后摇了摇头，“不不……我不配……”

　　“为什么？”
　　眼见着鱼已经上钩，尤金继续追问，然而老亨利只是望着自己的酒杯，轻轻晃着杯中的酒，仿佛陷入了回忆，根本不打算回答尤金。尤金撇撇嘴，心中暗道这老头儿警戒心真重，这样都套不出来他的话？

　　“亨利大叔有孩子。”
　　就在尤金着急寻找突破口时，里奥随口一句话让老亨利一愣，“里奥，你怎么知道……”

　　“你的好多东西都放得很高，明明不方便取，你忘了？刚刚还是我帮你拿下来的！”
　　里奥骄傲道，“啊，还有，你让我戴的烤箱手套，那明显不是你的备用手套，拇指的地方被烤糊了，一看就是个新手用过的……”

　　老亨利大笑两声，伸手揉了揉里奥的头发，“你这小子倒很聪明嘛！”

　　“有什么隐情吗？”雷蒙德适时地提出了问题。

　　老亨利灌下一口酒，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这才缓缓道来，“我原本是有个孩子，他叫卢瑟。”

　　“作为罗什科技之都的土生土长的人，卢瑟从小就热爱科学，喜欢探索各种新鲜的事物……他一直成绩优异，从帝国的最高学府示剑学院毕业后，又骄傲地跟我说帝国研究所邀请他前去工作。我曾祈祷着卢瑟的人生能这样一帆风顺……”
　　老亨利哀叹一声，“但是没过不久他就回乡了。”

　　雷蒙德看了眼里奥接着问道，“是‘帝国研究所’发生什么了吗？”

　　老亨利摇摇头，“不知道，卢瑟只是说被解雇遣返了。卢瑟看上去很疲惫，但在家休息了没多久，他就被‘罗伯特科技公司’高薪聘请了过去。”

　　“‘罗伯特科技公司’？”尤金一愣，见雷蒙德和里奥满头雾水地看向他，他瘪了瘪嘴，“‘爆发日’前不久的新闻——罗伯特科技公司，臭名昭著的‘人才屠宰场’！”

　　“最初这家公司业绩相当出色，曾被当做整个社会经济的标杆，是罗什科技之都的顶尖企业，这么多年后媒体终于揭开了它的丑陋！员工一旦进入就会被强制签署‘卖身契’，公司美其名曰提供住房，实则是软禁，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本就没什么抵抗能力，而罗伯特科技又暗中配备了一支雇佣军，用武力让员工无休无止地加班，只为了达成那些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业绩——宛如牲口，任其宰割。”
　　尤金说完，瞥了眼老亨利，“老亨利，你的儿子也是受害者？”

　　“当初、如果当初我阻止卢瑟，没准他就不会——”
　　老亨利狠狠地一拍桌子，却说着说着就泄了气，“这家公司被电视台曝光后，所有的年轻人都回到了家，但卢瑟，我可怜的儿子却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

　　“‘爆发日’之后，夏利被任命到这里，他是个信仰各种邪教的恶棍！他将那些从罗伯特公司解救出来的孩子们，扔到城外让他们变成丧尸然后一个个爆了头！”
　　老亨利再次叹息，看向他们三人，“你们说的‘提纯’，我曾听卢瑟将自己关在房间时听到过，但是现在的罗什，恐怕已经没人知道……”

　　“老亨利！”尤金拍拍老亨利的肩膀，朝他挤挤眼，“没准卢瑟只是藏起来了，还在罗什的什么地方活得好好的！”

　　老亨利苦笑着，此刻他的脸颊已经在酒精的发酵下烧红了一片，他朝书柜那侧抬了抬下巴，“那里的相框背后有一封卢瑟寄去帝国研究所的信，因为罗伯特科技倒闭，所以信退回到了家里……或许能够帮上你们……”

　　“谢谢你，亨利大叔！”
　　里奥真诚道。虽然他听到中途就因为发困有些走神，但他仿佛一直能感受到老亨利的情感起伏，从欣喜到愤怒，从自责到无助，即便失忆的他不能完全理解，但他却不知为何可以感同身受。

　　老亨利一愣，突然大笑着拍了下里奥的后背，“谁让里奥你跟卢瑟一样，对我的苹果派爱不释手呢！”

　　尤金狡猾地眸子一亮，上前取出相框后的那封信。他当然知道这里藏着一封信，但到底还是需要得到主人的首肯，毕竟他也是位有教养的绅士。

　　“致里奥纳德……”
　　尤金打开信件念出第一行，老亨利脸上的笑容一僵，而被点名的里奥则是奇怪地看向尤金，雷蒙德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里奥纳德？里奥？你、你们——”
　　“亨利大叔，抱歉！”雷蒙德朝老亨利垂下头表达歉意，“里奥之前确实是在帝国研究所工作，我们没有将这个跟你提前说明……”

　　“里奥……卢瑟和里奥竟然认识……”老亨利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慌忙抓住里奥的胳膊问道，“里奥，卢瑟在帝国研究所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被解雇？为什么他……”

　　“亨利大叔，您先不要激动！”
　　见被紧抓的里奥蹙起了眉却不敢叫疼，雷蒙德忙阻止老亨利，“里奥他失忆了……”

　　老亨利一怔，看着一脸委屈的里奥这才缓缓松了手，雷蒙德这才继续道，“亨利大叔，里奥在帝国研究所工作直至‘爆发日’，他前些天刚从那片已成为废墟的地下获救。他失忆了，他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提纯’这个词，如果能从卢瑟寄给他的信中得到什么线索，没准他能够回想起……”

　　“念！”老亨利催促着尤金，“尤金，快念！”

　　尤金点点头，将信件一字不落地读了出来。信写的很短，除去稍许寒暄与艰涩的学术讨论，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唯一一条有利的情报——“有志青年会”。

　　“卢瑟在罗什创建了一个‘学会’！”雷蒙德思考着摸了摸下巴，“如果这个‘有志青年会’还存在……”

　　“存在？就算是存在，也只存在于地下！”尤金耸耸肩，眼神在擦过里奥时突然一顿，他想起还在示剑学院上学时，里奥这个书呆子每三天必定要去学院的科学研讨会，简直比他的酒会还要准时。

　　“亨利大叔，你儿子从首都回来之后会不会定期去什么地方？”
　　看来雷蒙德也想到了这个，尤金咂咂嘴任凭他率先开口询问道。

　　“卢瑟？”老亨利眨着疲惫的双眼，“啊，他每周三五都会去哈森面包店，他总会给我带枫糖松饼回来……松饼……噢，我可怜的卢瑟……”

　　或许是年纪大了又在情绪上经历了太多起伏，老亨利终于乘着酒意昏昏睡去。

　　“雷蒙德，”
　　里奥拿过沙发上的毯子为老亨利盖上，转头一本正经地看向雷蒙德，眼中仿佛闪着亮光。雷蒙德挑眉，直觉告诉他目前处于“傻子”阶段的里奥突然露出这种严肃的表情很不对劲！
　　“枫糖松饼是什么？”

　　见鬼，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