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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前世他孤身一人站在朝堂的高处孤孤单单过了三十年,谁能想到睡了一觉竟在半月前醒在自己十九岁的时候。

      他大惊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多年朝堂的浸润让他不动声色地消化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傅景渊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他从梦中惊醒之后大脑一片清明,再难以入睡,于是掀开被子披着外衫下床,走到窗边推开半边窗子。

      一身薄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熹微的天色,时辰不算太早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淡淡的白色一点一点剥开覆盖天幕的青灰色,交界处两种颜色相融调出暖调的红橙色,云层都泛起浅淡的光晕。

      春日清晨的风裹挟着些许水汽拂面而来,带着磅礴的生机仿佛要让萧瑟的凉州城一夜热闹起来。傅景渊吹了一小会风,带着凉意的风将他心头的压抑都吹散了些,没有关窗转身又回到床上,随手拿起床边小案上的一本书。

      天要亮了,起都起了,也没必要再睡了。

      他想起前世他唯一一次看林宛安穿王妃正服,可惜不是在推杯交盏辉煌热闹的宫宴上,而是在面对二皇子叛军的刀尖之前。

      建元十八年春,二皇子与三皇子的夺嫡之战落下帷幕,三皇子被贬出京,二十三岁的二皇子一跃成为朝堂之上唯一的成年皇子,并且处理政务兢兢业业,治国才能也没有为人诟病的方面,虽说资质不算太好,但封为太子将来接手大周这个安定富强的国家并非不可;朝堂上本来因两位皇子夺嫡而分成的帮派迅速合为一体,任谁看来,二皇子入主东宫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可陛下迟迟未有旨意示下,五月开始甚至直接将十二岁的六皇子带在身边教导政务,六皇子在御书房一呆就是一天;时值汴地大旱,陛下询问六皇子当行何法,六皇子对答如流甚至提出的赈灾条款令陛下刮目相看、圣心大悦,夸六皇子“天资聪颖,思虑长远”,连带着后宫良妃娘娘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傅景渊知道,陛下是为了培养一个能把皇位攥在手里不被他夺去的继承人,而二皇子显然不符合陛下的要求。

      入冬的时候,朝臣的风向又变了,陛下身体每况愈下,遗旨中传位于谁又成了大家争相猜测的问题;况且楚王爷手中握有西境三十万大军,只忠朝廷,若皇位真的传给六皇子,根本不会存在坐不稳的情况。

      谁敢不服,除非拿下傅景渊,否则谁敢对新君动手。

      二皇子被逼急了,竟然铤而走险,联系了母家舅舅调七万洛州守军将盛京团团围住,甚至迅速将御林军纳入麾下,逼宫造反了。陛下一日不下旨传位,宫门一天不开。

      京中明面支持六皇子的官员一个连着一个被抄家,最后,二皇子亲自带着八百御林军直奔楚王府,要拿下楚王妃为质,诱傅景渊入京。

      二皇子骑着马晃到楚王府时,王府三扇正门大开,王府中丫鬟小厮满满当当都站在前院,林宛安手里牵着一个小娃娃,和瑞安长公主并肩站在石阶上。

      林宛安戴着九珠王妃凤冠,身着一品王妃正服,高交领暗红上襦,墨绿色长裙及地,裙摆和上衣均有赤金细线绣制的展翅彩雉,金线刺绣的黑色腰封,佩赤黄绶、纯赤玉圭、组玉佩,最外面是正红的大袖外衫快要拖到地上,上面绣着精致的宝相花,长长的披帛搭在臂弯里。

      她一脸肃穆站在王府大门前,庄重高贵凌然不可侵犯,对着重甲在身刀剑出鞘的兵士也面不改色:“我的夫君,是先皇御笔亲题的楚王爷,多年来驻守大周西境抵御外敌、威慑匈奴、镇压吐蕃;建元九年,河西王氏外联后晋叛乱,他带五千轻骑半月平叛,数十万百姓免受战乱流离之苦;建元十年,匈奴犯我大周西境,兵临凉州城下,凉州守将弃城而逃,是他临危受命,苦战三月退敌八百里,却也身受重伤。”

      她站在明晃晃的刀刃前平静的叙述傅景渊的经历,一字一句说着大周近十年的战争史。

      她声音清脆却带着点病中的沙哑,如珠玉坠地、敲冰戛玉,带着万钧之力砸在在场每一个人心中。

      林宛安面色有些苍白,每到冬天她的身体虚弱的不像话,刚才那么长一段话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建元十一年冬,吐蕃夜袭益州,益州守将拼死守城,三天后城破,是他从凉州率军疾驰两千里解益州之危,大破敌军,从吐蕃人的刀下救下了时任益州守将的赵青峰。”她说着红了眼眶,抬手直指马背上的御林军副将“也就是现在剑指楚王府的你。”

      那人拿剑的手微微颤抖,竟然被说的抬不起头来,侧过头去不敢再和林宛安对视。

      林宛安却不再看他,接着说道:“建元十二年,后梁联合周边附属小国七十万大军直压西北边境,朝中众臣高谈阔论说什么五国之乱,可谁敢上战场直面五国联军;京中世家子吃喝玩乐享受着歌舞升平,是他,是年仅十七岁的他毅然远赴西境扛起了大周五十年来最凶险的战乱,三年荡平诸国。”

      二皇子听不下去了,再让她这么说下去,即便他即位后可以控制百官的嘴却始终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他挥手让人直接将林宛安绑了带走,可大家仿佛都被林宛安镇住了,竟然没人敢上前。

      林宛安笑了笑:“如果他知道自己誓死守护的朝廷和天下将屠刀挥向自己的妻儿家人,心都要寒透了。不过没关系,我等的性命如今攥在殿下手中,二殿下请随便。端看不日战火烽烟会不会烧彻大周的国土,匈奴人的铁骑会不会踏破你盛京的城门!”

      最后一句话她是吼出来的,然后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她身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拽着她的衣袖轻声说:“娘亲不要生气。”

      林宛安侧过身子抬起白皙的过分的手拍了拍小娃娃的头顶,以示安抚,嘴角抿起一个极温柔地笑:“娘亲不气,娘亲知道你父王一定会回来帮我们打坏人的。”

      林宛安话音刚落,长街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马背上的士兵灰头土脸扯着嗓子大喊:“殿下,殿下,城门破了,楚王爷...”

      然后一只利箭破空而来,擦着赵青峰的脸过去,直接射穿了二皇子的左肩;箭矢力道太大将二皇子掀翻在地,赵青峰清晰地听到了利箭和空气碰撞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二皇子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料到傅景渊这两日就会到,可没想到守城的洛城军竟如此不堪一击;傅景渊晨起还没到,如今堪堪正午,傅景渊竟然杀进城来。

      七万洛城军守得城对于傅景渊来说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傅景渊将弓箭放下,他身后是西境的精锐将士,个个面无表情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拿下叛乱的御林军。傅景渊一人一骑朝王府大门而来,身后士兵却没有跟着他动,亲王府的大门前不是随便能在此列阵的。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傅景渊□□那匹黑马四蹄踏在地上的“哒哒”声,然后清冷肃杀带着杀意的狠戾声音响在每个人耳边:“二皇子谋逆,其罪当诛,即刻收押;御林军、洛城军附逆,两军将领,立斩不赦。”

      他话还没说完,就抽出佩剑直接将赵青峰斩落马下。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他出手的残影,等反应过来,赵青峰已经躺在地上死透了。

      之后朝廷人仰马翻谁也没过一个安稳年,而林宛安除夕刚过就一病不起。

      那一年盛京的梨花开的很早,二月初就热热闹闹挤了满树,梨花还没落尽,他短暂的婚姻生活随着她的离开戛然而止。

      邹衍之有些急促的喊他“王爷,京中急报”,伴随着“砰砰砰”的敲门声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信中详细提到了近来朝廷大事,京中局势如何,可傅景渊的视线却死死地落在纸张最后那随手写的八卦。

      二皇子前几日去荣国公府退婚了!

      傅景渊看着纸上的几句话,瞳孔微微瞪大,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这个消息。可是时间不对,前一世二皇子分明是在七月份才去林家退的婚,现在才二月末,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旋即他恍然大悟,一定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重新活在十九岁的时候,扼杀了四年之后的匈奴作乱,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时间行进的轨迹基本上已经全变了,他记忆中的事情也会无可避免的出现各种偏差或者完全不会再发生。

      所以二皇子提前退婚就是他全新的人生中第一个听到的关于她的消息,她受了大委屈,他得快些回去见她才行。

      如今,他和前世不一样了,会早早找到她,免她孤苦无依之苦;一想到这里,他突然从前几天压抑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这一次会不一样的,他和她,一定能够长长久久的。

      “衍之,通知下去,三日后启程回京,记得也差人往长公主府报个信。”

      邹衍之不明白他这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生机和喜悦是从哪里来的,这信上有什么能让杀伐果断无欲无求的楚阎王高兴的事情吗?

      哦,不对,不是无欲无求,他现在像个傻小子一样一心盼着梨花开呢。

      邹衍之觉得自己最近一个月好像就没有看懂过傅景渊,明明之前他是那么了解他的,哎,他好累。

      某天醒来之后就一副万念俱灰不想活了的死样子,行军打仗依然果断狠戾,一闲下来就会莫名其妙的发呆,眼神就仿佛看尽浮生要遁入空门一样沉静,了无生气;现在又莫名其妙因为一封他看了三遍啥也没看出来的信兴奋地像个毛头小子。

      莫不是脑子不正常了?

      邹衍之抬手想去探一探傅景渊的额头,被无情躲开并得了一个嫌弃鄙夷的眼神后,再一次沉默了。

      好吧他走,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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