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写作思考》雨安灵

34、写作-画面感

　　画面感：

　　写作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

　　觉得写得不够好，不够细腻，但又明显不是抠字词能解决的问题。

　　简言之文笔不好，再具体一点是不够生动。觉得一段表述不够到位，不够有张力，比起完成的文本，更像一个啰嗦一点的大纲。

　　现在已知：问题不是出自具体的字词，无论是想写得华丽繁复还是简明扼要都不成问题。

　　那么，它更可能源于缺乏画面感，缺乏张力。文字缺乏那种聊天时“说到了心里”的力量。

　　这种情况下不要继续试图靠读书来解决，这个问题不是缺乏积累，而是拿着食材不懂怎么吃。大多数经历过高中积累的人都有一个至少够用的字词功底。

　　前述情况下，文字需要的是画面感，是用词的精确度和直击人心的力量，语言通俗大白话也不一定差。就像是……白居易、辛弃疾、李贺，各有千秋。

　　最好学的，是找一部看得下去的电影/电视剧/动画甚至短视频，思考它是如何“展示”，它如何设置剧本、放下钩子，引诱人看下去且身临其境。

　　1.

　　拉片。

　　分析镜头是如何向观众展示出情节变动，如何让一个重点由远及近直到特写，如何设置冲击力。一段画面里，作为观众收到了多少有效信息量，这些信息量如果用文字，哪些可以舍弃，哪些要突出构建。

　　不止是好片，烂片也一样可以拿来参考：哪个镜头是失败的，换成文本，哪些可以删除，哪些可以安插一段叙述来实现更好的表达。

　　用字句去还原场景，然后比对二者之间差了多少。

　　很多作者写作时，脑子里想的正是一段画面。文字是有“画面感”一说的。

　　2.

　　多镜头展示。

　　从多个层面去描述一件事。

　　可以是视听味嗅，也可以是主观客观侧写。但是，除非是必要的沉浸感或者必要的简洁留白，例如部分恐怖剧情突如其来的吓人段落，蒙太奇手法……描述中大可以多放几个可选角度。

　　哪些画面需要写？哪些声音可以丰富段落，避免文字陷入死寂？

　　聚焦于主角，可以写动作、思维、情绪……以及它们各自的进一步表达——影响、推论、微表情等。群像则筛选重点，哪些是可以不写的东西，又有什么能推动叙事。

　　让描述充实起来，并且是有效的充实。在必要之处则是留白。

　　说起留白，我有一处含有瑕疵的蒙太奇运用如下：

　　【倾奇者惊慌不堪地朝着即将被兽群淹没的身影扑过去，却看见他按住已经彻底结晶化的胸口，抓住了什么，全力将它掷向自己的方向。

　　光芒何其刺眼，如同地面上出现了一轮新的太阳。

　　轰然爆炸的巨响。

　　一片绚丽的晶尘雨。

　　“……”

　　倾奇者握紧手中的晶体，眼前的光尘模糊不清，在黑雾中被迅速遮掩全部的辉彩。掌心被硌得隐隐刺痛，提醒他：这是他仅剩的风间华。】

　　这是一段刻意留白的情感蒙太奇，前文是灾难战场，后文是倾奇者激烈的内心活动与行动。本段过去，紧接着就是他为所有人的绝望与牺牲而诘问神明的背叛，在神抛弃的世界自命为神。

　　用漆黑战场上不存在的“太阳”的突然出现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紧接着是巨响，晶尘雨（晶石生命体簌簌掉落的尘粒）。

　　读者有概率会像倾奇者一样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主角已死。

　　前文提及了主角是火焰的源头，希望所在。主角是太阳；而太阳化作了“雨”，一个萌芽新生的契机，他将契机托付给他的弟弟，他最爱的倾奇者。

　　运用失败在于，这里的跳跃并没有尽数选用读者最容易领会到的内容。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版。

　　扑向主角——主角掷心，然后是爆炸时令人几欲失明的光——巨响——爆炸后的烟尘。倾奇者失语，不知何时紧握的手因为用力而被硌得生疼。这个段落为后文做了非常好的铺垫。

　　3.

　　强化前后语句的一致性。

　　很多字词有自己固有的属性，在一整段描述中，用一致的词语和句子去描述。逐句递进，或者像手指和拳头一样依靠多角度描述来聚沙成塔产生质变，或者其他，比如差异化对比、强冲突、突发转折，都是可以的。

　　但是语句需要为核心服务，这才是真正的沉浸感。

　　依然以我以前的文字举例——

　　我2020年写过一个短篇，文中是主角生命最后24小时的倒计时。但是全文恰恰不能用死气去写死。

　　本文用最轻快的节奏去塑造生的美好，然后一次次依靠冰冷的倒计时打破沉浸感。就是依靠这样的写法，让人理解：没有人比主角更想活着，主角却不得不死。

　　这是对比，但是这些表达目的依然是一致的。生死正是一体两面，本文虽然写“死”，真正的落点其实是“生”。

　　本文不是教唆，是想劝诫“再坚持一下”；失败在于我的文字失衡了。落点完全错了，这个短篇能调动情绪，却没能让读者轻易看到主角体现出的困境——只有一了百了的解脱才让他有勇气活着，而一旦他想要活下去，他就会重回生不如死的绝境。他死时已经被救赎的契机抓住——他却早已没有勇气去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