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了年轮》莫小迟

45、第二十三章 徘徊

　　回到家之后，迟隐径直的走进了迟冷的房间。已经几年没有进来过了，他觉得有点紧张。房间一直有人定期打扫，很干净很整洁。房间的格局跟迟冷在的时候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有勇气进来的。他以前试过很多次，每次走到门口，都会卖不动步子。不是紧张，而是再碰触到往事的恐惧。他后悔当初为什么自己不在，甚至没有见到冷最后一面。

　　他一直在自责，怪自己，怪到无可自拔。很多年前，他真的没有想过，冷会离开他，那么毅然决然的，毫无顾忌的，丢下了他。

　　得到消息回来的时候，冷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年幼的他站在冷的墓前，站了两天两夜，无论任何人去，都拉不走他。也是从那之后，他的性格完全变了。很多时候，迟一都会从他的眼中看到仇恨。

　　看着现在他的举动，迟一也很自责，是她不小心把冷的死因说漏的。他记得迟隐知道真相后的暴怒，记得他的恨。这么多年了，她知道，他一直没有放下冷。冷，是他直到今日都无法解开的心结。

　　迟隐在迟冷的房间坐了好久，他的手指在她的桌面上不停的滑动。凉凉的感觉渗透进他的心里，他觉得有点冷了。桌上放着他们姐弟三个的合影，每个人都笑的那么开心。这些都是他心底无法抹去的伤。

　　脑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再次跳了出来。怎么有勇气走进来的，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对她的不忍让他毫无顾忌的走进来的吗。这是什么借口呢。以前的所有坚持，在看到她掉眼泪的时候，都会软弱到毫无斗志。他累了，真的累了。

　　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看了一圈这个房间，走了出去。天气还是出奇的好。他走到阳台上，看着天空。阳光有些刺眼。晴空万里。

　　要继续吗？他犹豫了。

　　他的脑中是落影抹着眼泪对他说对不起，不应该怀疑他。可是，他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她相信呢。多年前雨中的画面，真的触动过他，那个精灵般的女孩儿，那个大地的宠儿。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调查的女生竟然也是她。他犹豫过，想想自己是不是要改变计划。但是，被恨意和愤怒侵蚀意志的他，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迟一从他身后走过，微微的叹了口气。迟隐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像是被别人捕捉到了心事，有点局促了。在感觉到迟一要走远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他看着迟一的身影问，“迟一，我真的错了吗？”

　　迟一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语气似乎有些幽怨，她问迟隐说，“你现在快乐吗？”

　　快乐？那是什么？迟隐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现在快乐吗？只是看到落影傻傻的模样的时候能够很轻松的笑。可是，那种轻松属于自己吗？自己顶多算是一个阴谋家。

　　迟一说，“你就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越是挣扎，弄的自己越疼痛。为什么不放下倔强，顺其自然呢。”她说完，叹了口气，下楼去了。

　　迟隐看着她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觉得脑中一阵刺痛。顺其自然，现在还有机会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下楼，大步走向了车库。

　　葱郁在家中收拾好一切之后，准备去酒吧。他看了一眼落影的房间，心里一阵失落。落影的转变他不是没有发现，以前的天真似乎在渐渐消失。他不希望她不快乐，可是又觉得那种无形的东西在他周遭扩散，他无力阻挡。只有深深的自责埋藏在心底，纠结的他极致窒息。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或许他不该出现在这个家里。一个人在孤儿院里，靠着别人的救济生活，不要恩怨情仇，也许会更好一些。不遇见对于她而言，应该是好的。只要她好，那么一切都好吧。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转身开门，准备出去。只是，打开门后，看到的人，让他一惊。

　　“你，又来做什么？”对于他，葱郁的歉疚是不言而喻的，可是在家门口，不想家人知道的秘密，让他不自觉的防备起来。

　　“哼，貌似不受欢迎呢。”迟隐看着他，看着那张曾经让冷着迷的脸，强压下去的仇恨再次燃烧起来。他没有在意葱郁的抗拒，推开他走了进去。

　　面对着他，葱郁有了少许的慌乱，那个秘密是他深藏起来的伤疤，而迟隐就是扯开伤疤的那双手。他不想家人知道自己的事情，不想这个家变的伤悲。他说，“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说吧。”

　　迟隐站在门口，看着拥挤的客厅，看着有些陈旧的家具，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了落影带着简单笑容的脸，心中微微有些酸痛。他的手渐渐的握紧，关节发白。他转身，一圈死死的打在了葱郁的脸上，他恨恨的说，“为什么是你？我恨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你。”

　　葱郁扶着门站起来，他抹去嘴角的血丝，再次对迟隐说，“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吧，我不想你伤害到我的家人。”

　　“家人？她是你的家人呢，那我该怎么办？”迟隐似乎是自言自语，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自顾的走出了葱郁的家门。他的大脑浑浊，越来越不清晰了。他突然有了要是能够重新开始该多好啊的想法。

　　看着迟隐落寞的样子，葱郁多少有些担心，可是同时，他也有了那么一丝的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的复杂情绪。他看得出，迟隐是真的喜欢落影了，这应该是好事，起码他不会再伤害她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还会涌出种种的不甘和疼痛呢。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迟隐的每次出现，都会让他回忆起往事，回忆起那个无法挽回的错误。本来以为，自己有责任，本来想，等落影长大了，能照顾自己的时候，就去为自己曾经的错误去赎罪。本来想，等这个家不再需要他的时候，他再去承担。可是，看着迟隐的恨，他犹豫了。他不知道，他该用怎样的勇气，去继续的坚持下去。也许，他的时间到了吧。

　　迟隐走出葱郁家之后，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他想让自己的大脑尽量清晰，可是越过倔强的整理，就越是混乱。真的越来越看不了落影难过的样子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呢。他心里知道，即使现在自己放弃计划，他和落影，是不能走到一起的。冷的仇恨他忘不了，他真的做不到去原谅葱郁，真的做不到呢。

　　他看到了葱郁的变化，他也感觉到了葱郁的痛苦，眼看着自己就要成功了，怎么能放弃呢。可是，这样的自己真的很不快乐呢。迟一转身时的那一声叹息至今还遗留在迟隐的心里。

　　好难受，冷，我是不是错了？冷，我想你了，要是你还在，该多好啊。

　　冷，大姐说我错了。

　　冷，我现在好痛苦。

　　那张暖暖的笑脸，就那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里面的女孩儿总是喜欢摸着他的脑袋说，笨蛋，要天天开开心心的哦。

　　“你就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越是挣扎，弄的自己越疼痛。为什么不放下倔强，顺其自然呢。”第一次，迟一的话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愿离去。

　　放下倔强，顺其自然。真的能够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