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了年轮》莫小迟

40、尘落无痕

　　那琵琶声似沾染了灵性，在大漠中舞动。本是很安静的，却突然越过沙漠，抵达它的终极，昭示了她的位置。或许是任务已经完成，琵琶声戛然而止，在干戈之中显的有些生硬。

　　怀无痕叹了口气，手指停止了拨动。她的目光穿过茫茫的大漠，在那黄白相间的天际搜寻着什么。烈风忽起，沙尘曼舞，阻断了她的视线。她回身坐在木屋前的木凳上，仔细去听，还是只有凌烈的风声。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隐隐的马蹄声闯进了她的耳中。她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远处，白衣男子骑着一匹白马向她急速而来，快到木屋时，马速减慢，最后在她面前停下。男子朝她点了点头，伸手拉她上马。她坐在他的身前，靠向他的胸膛。马儿起奔时，她又看了一眼搭的还算很好的木屋，才住了半年呢，她想。木屋渐渐远去了。她转过头靠在了男子的肩头。

　　白马在一片绿洲前停下，他扶她下马。绿洲面积很小，上面的木屋更小，但尚可容下他们居住。怀无尘说，这是沙漠中的最后一片绿洲了，如再消失，就离开大漠。怀无痕只是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她自知，说了也无用。以前她也对她的哥哥说过，并不需要绿洲，任何一片沙漠都可以安家，可都被怀无尘拒绝了。她是知道的，无尘不想让她忍受沙漠的干戈之苦。

　　怀无尘从腰间取出竹箫，看向有些依然的马儿，吹起了移魂曲，箫声沙哑，绝望。白马缓缓卧地，沉沉的睡去。

　　五年了，就为了师傅说的一句话。这对兄妹在沙漠中生活了五年。十五岁那年，师傅对他们说，你们走吧，去大漠。杀害你们父母的凶手有一天会去那里。他们是一对夫妻，女人的脖颈上有一个雪花状的胎记。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师傅，来到了大漠。可是，等了五年，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怀无痕并不想报仇，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父母的概念。她最爱的只有深爱着她的哥哥无尘。她也曾试着把师傅当作亲人，可师傅额间金色的五星总让她觉得害怕。师傅是火间帮的帮主，他是主公的人，是东厂的人。只是师傅并没有让她和无尘做杀手，他对他们是好的。

　　一切总是那样的平静。直到那天，师父的人赶来了一辆马车，他们有师父的令牌，他们说来接痕姑娘去见师父。

　　怀无尘脸色一黑，挡在了无痕前面。他生气了，眼中有杀气。他不放心让她离开他半步，她是他的所有。

　　来人似乎早知道会是如此，并不诧异。他们说，尘师兄不要让我们为难，我们也是奉命。

　　无痕知道，违背师父的命，只有死，而她的无尘不能死。她对来人说，好，我去。然后，她看到了无尘拿箫的手，她知道那里面尽是暗器。她知道他不同意。

　　来人似乎也看到了，说，尘师兄不必动手，这有师父给你的信。

　　无痕看到无尘看完信后的表情有了变化，杀气消失了。他收起信，握着无痕的手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无痕点头，出屋上了马车。

　　无痕见到师父的时候，师父已经替她准备好了一切。师父还如以前，无丝毫改变。他说，无痕，你进宫吧。她说好。这里没有她说不的余地，师父的话甚于天子的圣旨。

　　她以歌妓的身份进了宫，见到了天子。天子看到她时，有些惊愕。他说是你，他们终于帮朕找到你了。无痕有些困惑，她不记得，曾见过天子。

　　天子说，那时朕刚登基，出宫游玩，见一白衣女子在河边抚琴轻唱。她的美妙的歌声和那清秀脱俗的容颜，让朕惊讶，疑是见了仙子。待朕再要靠近时，她却摇着小船离开了。这些年，朕一直在寻她。天子说完，痴痴的看着无痕。

　　无痕明了，那时的一切定是师父和主公的安排，为的只是今天更好的控制这名高贵的男子。

　　天子对她是极好的。他爱听她抚琴，看她沉默不语。他对她百般恩宠，从不勉强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他为她荒废了后宫三千。如此，却无人敢言，因为她是主公的人。

　　但宫中的碎语，无痕也曾耳闻。他的朝上，有忠诚的臣子说，皇上，红颜祸水。天子变了脸色，怒了，一句，杀，无赦，惊了所有朝臣，也微微惊了无痕的心。只是，她明白，他于她，只是小小的停留。对于她，除了无尘，没有永恒。

　　师父时常会去找她，对她说她该做什么。待师父离去，她会去见天子，说，皇上，你该如何。天子总会听从于她，为的只是她满意后那嫣然一笑。倾覆所有。

　　如此，朝中的忠臣慢慢少去，主公的权利早已无人可以抗衡。这些无痕并不在意，她只是担忧宫外的无尘，是否安好，那是她的灵魂。

　　他们来的时候，无尘已准备好了一切。那男子头发全白，与其年龄并不相符。应是体内某种内力所致。女子脖颈上带着雪花状的胎记，拥有她人少有的妩媚。他们并不可怕。见到无痕，似乎有些欢喜。女子说，消息果然不假。她问，你是一人在此。无尘点头，内心怒火燃烧。但是他深知自己功力不及他们，没有轻举妄动。

　　他说两位路经这里，必累了，请在此休息一下。说完，端了茶水，茶香四溢。女子很是激动，接茶时目不转睛的看着无尘，双手有些颤抖。两人饮过茶后，无尘大笑。他说，苦等五年，报仇竟是如此简单。两人大惊，茶杯落地，黑了地面。人也断了气息。无人知晓，无尘自幼学的是用毒和暗器，尤在用毒上，更是出神入化，从不失手，是难得的奇材。

　　突然，无尘顿觉得有东西在体内乱窜，疼痛难忍。身体渐渐僵硬，直到死去。

　　屋外大风忽起，沙尘覆来，消失了最后一片绿洲。

　　那日，无痕抚琴的手指突然渗出血来，心中剧痛袭来，晕倒在地。待她醒来时，寝宫内全是御医。天子在帐外焦急的怒吼，一句句庸医庸医传入她的耳中。她唤天子。天子听到她的声音，瞬间消了怒气。她说她想见师父。天子立即派人去请。

　　师父脸色不错，是少有的温和。她问，师父，无尘可还安好。师父说他一切都好，你安心养病。无痕再欲问个真切，突然被师父额间的五星刺痛了双目。眼前一片模糊。带她眼前变得清晰时，师父早已不见了踪影。她知。无尘定然有事。心中更加疼痛，吐出血来。

　　无论御医怎样医治，不见好转。天子日夜相陪，即使她已消了容颜，面若落地黄花。

　　宫廷有些异动，忠臣们最后的武器，那对江湖上神秘的夫妻，在寻找十九年前丢失的一双儿女时，失踪。天子最宠爱的女子，在对天子说，皇上，你要好好的治理国家后，唤着一个叫无尘的男子的名字离世。天子悲切，日夜呆在她的寝宫，等待着她的醒来。
　　朝中大乱。

　　相传，在东厂想要独霸朝权时，出现了一对夫妻，他们武功奇高，更会用盅。他们在自己身上种下盅，杀害他们的人会万虫穿心而死。东厂无力，朝廷才能两权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