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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三角-06- ...

  •   苍秋实背后靠着枕头半坐半躺着,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人,方才五条悟拉着他的学弟到房间外面,似乎是商量起了他们业内的情况。门只是半掩着,她只要微微转动眼珠子,五条悟就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视线,朝她毫不吝啬地露出笑容来。

      “……”

      苍秋实便抿着唇朝他摇了摇头,用眼神制止了他朝她挥舞手臂的冲动。

      她不再朝他投去视线,免得打扰到他们的谈话,也是非礼勿听;她转而垂下眼睫,看着垂到病号服前的头发。

      苍白的、属于岁月无多的、年暮老者的头发。

      ……终端不会拥有超出媒介生前的特异超能力。

      身为草木时,不会口吐人言;身为人类时,不会上天入地;身为河流时,不会向星海蔓延。

      不过,这里说是生前,并不意味着与始基签下契阔后,就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契阔成立,则媒介将交出一段时间其自然身份的物质空间和信息空间的使用权。

      水中的气体——被置换成了色彩、气味都如出一辙的物质,但是实际上那合理地钻了空子,对规则使用了障眼法的物质,密度远比原本的气体要来的大,可是连紧紧包裹着气体的水都对那种物质的物理认知未曾改变,于是那物质便仍旧被水分子们手拉手地包围着,形成了一个无棱角的类球体。

      当然,原本的气体也并不是完全消失了。

      虽然其实有一套严谨的能量演换体系,但是为了方便理解,可以当做变魔术一样的~……

      原本的气体从灵魂、精神到肉|体都被转变为不存在于此间的虚数态,藏在那种神秘物质的体内好好保护修复了。那物质甚至还能按照气体的愿望不断、不断、不断往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浮,上浮过程中所目视的风景便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报酬。

      要完成媒介的愿望其实并不难。

      就像一个健全的人欲举起他的一只手,并不需要特意一个个地去命令调动肌肉群和脊柱神经。

      总知道在什么时候为了那愿望该做什么的。

      始基负责统合。

      终端负责执行。

      被投放之后、依凭之前的是命名为“摇篮-F”的中间态。

      那股庞大的能量信息流,会将演算后的计算结果刻在知识库里,以潜意识的形态呈现,绝不会漏下推动事项发展的关键节点所以没关系。

      愿望完成,交易完成,冻结的终端从媒介的形态再度解放为摇篮-F的形态,媒介紧随其后取回物质空间和信息空间的使用权,重返世间。

      毕竟世界上不能同时存在两个“我”,如若相遇,那么湮灭的能量能在瞬间——Bang!

      打个比方:计算机中的文件删除与格式化,都是只删除了文件头,文件数据则仍旧存在于硬盘上。删除不是真正的删除,需要新的文件覆盖才会真正消失。

      而对于某些存储介质,比如机械式硬盘(磁记录),即便被其她文件覆盖了,通过特殊的技术手段、例如利用剩磁,依然可以读出之前1到2个版本的文件数据。

      自身的灵魂、精神与肉|体综合起来足够强韧到能进行虚数态转化的媒介,就是那些械式硬盘(磁记录)。

      摇篮-F转变为终端之瞬间,便会覆盖媒介原本的物质空间与信息空间。

      45.5亿年以前起源于原始太阳星云的地球,其上的真核域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真兽亚纲灵长目人科人属人种的智人,依凭后的自我认知缩写序列总目为Homo sapiens /Terminal,很遗憾,这种碳基生物至多只能承受一次依凭时带来的信息流的跃迁。

      准确的说,也仅仅只能承受比刹那更加细小的六德、比六德更加细小的虚——

      换一种说法:观测者效应。这是始基对终端的观察,本质上来说,也是一个确定概率的过程。

      倒也不是所有的可能性都坍缩为了唯一,因为观测必然引起状态改变。

      只是,逻辑上排除了一部分可能性,重新确定了粒子状态的可能取值(值域),从而重新确定了概率,因此失去了单向时间轴的部分衍生可能性,因此“成长”“延续”之类的功能都会被一起冻结。成就了某种意义上而言的不老不死。

      ……第二次,即撤离的时候,媒介的神魂肉都会在能量洪流的冲击之下一并灰飞烟灭。

      计算完毕,始基从第一次依凭前便将这对于人类极为重要的点明白无误地告知了。但纵使如此,也仍旧有许多人类宁愿付出这份代价,也要与始基立下契阔。

      哪怕肉|体智力的使用权限并不会超过媒介本身,进行人生的也并非他们自己,而是加载进了他们部分意识、行为模式的终端。

      不。

      始基并非不能理解。

      可是始基这个单位之所会出现、与终端共享意识,正是为了抵达“无法理解=人”的境界。

      出于对媒(宝)介(物)的爱,人类这种媒介时的后续处理,终端中内嵌的程序会在解冻、回归之际,自动向始基发出能量代偿请求,将媒介的精神剥离,恒久睡眠保存于始基所在的虚无;并准备将媒介的灵魂投入地球本土轮回系统。

      在始基回复首肯后,才会启动跃迁,而后□□将会作为媒介所支付的那部分代价,字面意义上的化作尘埃。

      ——这将是终端被投放依凭后,一生一次确认是与虚无中始基相联系的终端身份,而非白日做梦的精神病的时候。

      (依凭人类后)平时的感觉——打个比方,类似于“如果你正在读这段话,你已经昏迷快20年了。我们现在正在尝试新的治疗方案。我们不知道这段信息会出现在你梦境的哪里,但是我们真心希望你可以看到。请快醒来!”……这种。

      ……所以,现在出了一个问题。

      呈现人类女性外貌的终端盯着自己的手掌中的纹路。

      处于摇篮-F状态的它因为维度与规模的攀升,本能地看透、解析,并记录下了此空间某一刹那的全界全貌……

      换句话来说,便是知道了地球西元2007年9月23日宴里时分发生所有的一切——虽然是静态的,因为是某一个时间点为原点的观察结果——自然明了原本用于回归的能量被代偿在了将幻梦翻至现实的固定之上。

      地球的物理法则自然无法对此坐视不理,又无力抵抗,作为代价,9月23日的宴里时分之后,地球抹消了一个昼夜。

      不恰当却生动的比喻:系统自我杀毒检测过程中,因为无法解决的BUG代码而黑屏自动重启了。

      而能量之所以会被引导至颠覆并固定虚实的方向,则是因为五条悟送给她的无法取下的手镯。

      庄周梦蝶。

      无自知的蝶做着梦,将自己的生活一览无余地任由庄子翻阅;而庄周在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意识立马被固定回了肉身。

      本身兼具了“观察”与“锚定”的功效。

      一般而言两种功能无法同时使用,但是,对于跃迁中的始基而言,这种限制是不存在的,因而在能量被引导至特定方向的情况下,最终造成了“锚定所观察”、即改纂现实的结果。

      ……这算是极大的干涉了吧?

      她想了想。

      好像是这样。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人类是即脆弱又坚强的存在,混乱是免不了的,但总能顽强地活着,总不会因为这个就崩溃到全灭。

      即使因此灭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现在更要紧的是。

      本来的顺序完成愿望,而后回归。

      现在特殊情况,顺序变更为终端解放回归,那么青井姊妹即可拥有须臾的重逢时间,终端回复回收首肯,也是认同了此顺序稍微有些颠倒的方案的。

      但是因为能量被代偿至颠覆虚实上,导致终端回归中断——即报酬的青井双子的精神已经被剥离保存至了始基那边,但是她们的灵魂并未重逢也就是契阔并未达成……

      这不是吃了霸王餐吗……

      “……我们的头发,”

      这个时候,一个温热健实的躯体毫不见外地依靠在了苍秋实的背脊上,毛绒绒的脑袋来回蹭着她的脖颈,“现在是一个颜色的了呢……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就好像水乳交融、不分彼此了一样。”

      “……”

      苍秋实将因为头发花白后、对比起来越发青翠得宛若碧玺一样惊心动魄的眼珠子转过去看他,看这青年人微眯着眼睛,舒服得就像是被挠中了痒处的猫一样,就差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了。

      虽然都是白色,但是她的头发是被带走了生机后仓促疏忽冻结固定的、枯朽黯淡的鹤发,与五条悟的头发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他的头发是晴空下雪原的色彩,从发根到发梢都充斥着生机勃勃的莹润。

      “很困吗?”

      她用声带受损后的沙哑声音轻声询问他,“你看起来很疲惫。眼窝下面是青黑,下巴上也有胡茬。”

      “欸!什么什么?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憔悴吗?”

      五条悟大惊失色,从苍秋实的背后挪到了苍秋实的侧边坐下,掰过她的肩膀逼近了她,鼻尖险险擦触到鼻尖,苍秋实几乎都能看清他的虹膜是如何独一无二的、又绚烂盛大地、如花一般地绽放在瞳仁里的了。

      “靠太近了哦。”

      当前第一目标是找到青井读子的灵魂。

      双子效应——在某些神秘学的研究里,双子有互是彼此的替身与延续的定义,之间有着生死相隔也无法阻断的紧密联系。

      四目神社中,忌子一直告诫佐原真依无论如何都不能触碰他,缘故正是出于此:一旦他们相接触,哪怕只是肌肤的一毫一厘,那么佐原真依将会代替兄弟被禁锢在神社里,而忌子将凭着姊妹的身体重返人间。

      而始基依凭于青井亚清之时,因为双子效应,部分毫无所查地渗入了青井读子的身上;青井读子并不具备足够的力量,但因为是青井亚清的半身,无疑也与她共为契阔中的甲乙方。

      因为青井读子发育不完全的孱弱幼小,因此,在神社中的众人看来,呈现映现出的,应该是量上压倒性的强的,与“苍秋实”无异的人格,所以田方与忌子才会生出“青井亚清=青井读子?”的错觉。

      也因为双子效应的联系,作为不完全的媒介的青井读子,她的灵魂得以被持续不断的温养续存,即使现在失去了部分终端的庇佑,也能在她找到她之间存活一段时间……

      但是,这一切本该在秋分日结束的。

      如果,不是她意动,允许了那咒术师的靠近了的话……

      还是说,这一切(这一时序的发生),在俯瞰因果与时间的终端的“眼”中也本该如此呢?摇篮-F是知道会有二次启动所以才放任自由,还是这是连摇篮-F都没有推测出的事项呢?

      “没有的事情啦,”

      五条悟却振振有词,“这间房子里又没有镜子——老子可是为了保护你才这样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的耶!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样气壮理直地站在道德制高点对苍秋实进行了一番驳斥,五条悟十分自然地接着说:“要是有镜子,我还用的着借你的眼睛吗?为了我们的将来,镜子现在都不能行使职责照老子的脸——那可是文明倒退级别的损失惨重啊!……哎——你别乱动啊!”

      “我没有乱动。”

      她说,“但是,你靠太近了。头发的末梢戳得我的眼睛有点痒。”

      “忍着!谁叫你眼睛那么小啊……”

      五条悟瞪了她一样,近在咫尺的苍秋实有幸见到了大眼睛瞪大之后的效果……她不自觉地联想到了猫与猫的头盖骨。

      一山终比一山高,能打败我自己的果然也只有我自己……吗?

      不过,说是这么说的,五条悟还是往后挪了一点点,只是用双手捧着她的脸微侧转头,感慨“不愧是我,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如此完美!”。

      “好了吗?”

      “……别催别催……好了。”

      牙齿快速地刮蹭了一下他的下唇,蠢蠢欲动被按捺了下去,最终他还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苍秋实的脸,手掌根支在他半坐着的床头柜上起身的同时,隐蔽地带走了那些纯白的花束。

      “那就去先把自己打理一下吧。”

      看他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苍秋实扶额,“我不会突然跑掉的。我在这里也人生地不熟的啊。”

      “嘁,我不过是稍微不去找你,你就把自己糟践成那种鬼样子,我才不信你说的话呢!”

      五条悟朝着苍秋实比了一个超丑超让人火大的鬼脸,跑进了与这间房自带的盥洗室。

      ……天上开的花,见此花者,恶自去除,是一种天降的吉兆,吗?

      半晌,五条悟冷嗤了一声,将满怀心意的、带着露珠、花萼完整的花束,毫不留情地松手——荼蘼花便垂直地被投入了向下的涡流开始湍急的马桶中。

      “这吉对于尘世中人,可并非好事啊。”

      白发的青年微眯着眼睛露齿笑,借着水流声的掩盖轻快说着,“学长我可是为了你好啊……七海。不过,对我这宽慈和蔼的前辈的谢意就不必了。Bye-bye~”

      “……五条君。”

      “嗯~——?”

      盥洗室里传来了愉快拉长了的回荡音效。

      “我根据多方考量,认为我们并不合适。”

      “……”

      沉默。

      之后先是“嘶”的倒抽气声,接着是微型金属被随手一丢、与瓷砖碰撞后一串儿的叮铃哐当,五条悟顶着一下巴已经起了白色泡沫的剃须膏——中间有一道明显的血痕——气急败坏地蹿到了她的床前握住了她的右手:“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拒绝你的追求,”

      五条悟是个年轻人,气头一上来分寸就有些掌握不好,所以她平静地问,“手——你太用力了,能不能放松一点?”

      “不能!”

      五条悟用看白眼狼的眼神对苍秋实进行谴责,一边柔缓了力道——但仍牢牢将她攥在手心——一边超大声抗议,“不能!不能不能不能!话说为什么啊?!”

      “因为我……”

      “你是不是自卑自己头发一夜全白了,觉得配不上我了所以要离婚!”

      “离、等——”

      “白色头发多好看呢,多不流于凡俗!多超脱万物!多鹤立鸡群!多独树一帜呢!”

      然而五条悟根本不听苍秋实的解释,他自己一个人就跟个炮仗似的在那边义愤填膺地连环叭叭了起来,“不带怕的,我罩着你呢!谁敢说三道四我就直接无下限了他!”

      “词汇储备量不错。不过,我是因为——”

      “你要是嫌我年轻,我可以戴假胡子,就像这样——!就相称起来了对吧?我们看上去是天生一对了对吧?”

      “——”

      被蹭了一脸、搞不好衣服和枕垫都沾上了五条悟脸上的剃须膏和滴答流个不停的血,苍秋实是拒绝的,她被不断向她施加力的五条悟逼得后仰,“先——起码先止血……!”

      “哈啊!?还是说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小白脸——比如七海那小子——”

      “五条君——”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却扯入了一个无关人员这点感到了困扰,苍秋实不赞同道,“把自己的学弟牵扯进来,你不觉得这太无理取闹了吗?”

      她试图推开他,可是转醒不久,肌肉都不怎么使得上劲,还只能空着一只手用来打点滴;并且,右手臂也被五条悟用不会伤到她的力道、强硬地被他箍在了她的背后——苍秋实的脖颈被一只手危险暧昧地半掐半扶、因此她的头没有撞到墙壁上。

      可是……她看见了五条悟的眼睛。

      “……五条君。”

      肾上腺素使瞳孔开大肌操纵着深色的瞳孔开大,白发青年的眼瞳,不像无限延伸的苍穹,倒像是被人们避而远之、深不可测、传闻其中潜伏着可怖巨兽的蓝洞。

      “五条悟——”

      “啊啊,孩子该怎么办呢——”

      孩、——?

      苍秋实瞪大了双眸,呼吸不由得在他的穷追不舍下急促了起来,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看上去颠倒黑白地像是她主动将身躯贴近那个年轻人一般。

      她从看到五条悟眼神的时候明白了,不管是委屈痴缠也好,不管是无理取闹也好,他的真意不在波动起伏展现的情绪里,而在他分毫不让的行为里。

      靠近——

      逼迫——

      遏抑——

      压制——

      ……根本没有隐藏,或者说,他不屑于隐藏。

      用他的力量,用他的肢体语言明晃晃地宣告着——“我不在意你说了什么,但是,你要是以为能从我身边逃离开,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在听,也不打算听她的解释了。

      对了,那个时候,这孩子离她太过于接近了——

      而就在这时,“哐!”的一声巨响:门被暴力拆除了。

      “秋——”

      终端勉强地扭过头,看见了一脸惧躁的夏油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三角-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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