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诗恐[无限流]》七月在予

125、第六首诗：浮士德

　　“浮士德博士！浮士德博士！”
　　晏执眼前一片白雾，白茫茫的一片，完全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但是耳边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他知道自己又进入诗歌的幻境了，今天是二零年的一月七日，是他的第六首诗《浮士德》。经历过五个诗歌世界的折磨之后，他面对诗歌早已不那么害怕了，这其中也有许格梧的功劳。
　　他慢慢睁开眼，面前是黑色油漆的板子，板子前面有一个半人高的桌子，四面都桌椅，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间教室，而且他坐在教室座位的第一排，更诡异的是第一排只有他一个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立领排扣黑色长袖，摸起来是亚麻质地，脚上是一双牛皮靴子。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松了口气，是直发，黑色的。
　　台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鹰钩鼻，眼窝深陷，面颊上没有欧洲中世纪人常见的大胡子，反而是干净利落的下颔，一头金色卷发披肩，像泡面一样。身上穿着白色长袍，右胸口别着胸针，上面写着：名字：浮士德。职位：爱丽森文法学院博士。
　　他左手拿着书，右手拿着石灰笔，食指和拇指内侧都是黑乎乎的，他听到门口有人叫他，便转身去看。
　　叫他的男子穿着朴素，脸由于急速奔跑而泛红，表皮还浮现五六条血丝，他喘着气，弓着腰，右手插在腰上：“浮士德博士，您快去看看吧，您家里的房子塌了，一瞬间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第一时间来通知您。”
　　“什么？”浮士德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额头上皱出了五六道褶皱，以为自己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再说一遍，我的房子那可是上个月刚建好的，用的都是法利亚城内最好的砖木，前几天还在装修。今早我离开的时候也是好好的，完全没有一点坍塌的迹象！怎么会今天就榻了呢？”
　　“博士，我也不知道啊，兴许是上帝的安排，哪怕再美好的事物，再坚固的东西，也逃不过上帝的眼，在某个时间自然就会坍塌了。”
　　“我不信，我浮士德从来不信这些，你等等，我路上再跟你详细了解一下房屋坍塌的情况。”浮士德放下手中的书，拿起讲台上的抹布擦擦满是碳灰的手，“同学们，你们先自己看看书，我回去处理点事情。”
　　浮士德走后，晏执的背后被人戳了一下。“干嘛？”他回头，许格梧样貌没变，穿着跟这个时代相契合，不过跟他的一身打扮比起来，简直太奢华了。
　　左耳戴着一个红宝石耳钉，项上挂着银白色十字架，胸前垂下的领花衬托着银色十字架，像是浪花上的一个风帆。外面是黑色长袖外套，左右袖子上各有一个蓝宝石袖口，做工精细，雕琢精美，明显的巴洛克风格。
　　晏执伸手摸摸对方左耳上的耳钉：“你在这儿是什么身份？怎么我们同在一个教室，同一个老师教，差别怎么这么大？”
　　“不知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重要的，我更喜欢你身上的这身，干净利落，还方便行动。”
　　教室里一共二十个学生，他们在浮士德离开之后，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
　　“他们是NPC还是玩家？”晏执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学生。
　　“暂时还不知道，也许是NPC，也有可能是玩家们隐藏在NPC中。不要暴露身份，收拾东西去外面看看情况，顺便去找一下江九，他说不定已经梦到出去的线索了。”
　　晏执拿起自己的书，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名字：霍尔·哈德利。“许格梧，你看看你书上有名字吗？”
　　“艾利克斯·塔希尔。这是幻境给我们的身份，看来我这个身份应该可以给我们很大的助力。”
　　“怎么说？”晏执跟他并肩走出去教室，其他的学生也三三两两离开，基本上单从外表看不出谁是玩家，谁是NPC。
　　“你看我的穿着跟你比起来就是奢华，说明幻境给我的身份算是比较高的，塔希尔家族可能是法利亚城里的重要家族。浮士德的故事发生在十六世纪左右的欧洲，此时的德国还不叫德国，叫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教会势力和封建大家族势力严密掌控着这个国家的命脉。”
　　“哦，我想起来了，以前还有一个说法，教皇的奶牛。”
　　“嗯，很多东西，你学了就应该要用起来，不用就是死知识，死知识多了，人就容易迂腐！总之，读书能把人读活，也能把人读死。你不要做个书呆子就好！”许格梧抬手搭在他肩上。
　　爱丽森文法学院在法利亚城的西北角，这个学校不算大，平时也只要十五六个博士，每个博士带二十个学生左右，学院的建筑是圆顶希腊式建筑，白色大理石砌成，正厅礼堂的墙上还特意画上了一幅拉斐尔的《雅典学院》。走廊外侧竖着九根石柱，石柱下方是三级阶梯。
　　“这个学校历史上应该没有吧？”
　　“没有，这座城也不存在。是幻境特意设计的。”
　　晏执听到特意设计着四个字，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墙上的壁画《雅典学院》：“既然是特意安排的，拉斐尔的画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深意吗？”
　　“现在线索太少了，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想看的话，我跟你过去看看。毕竟这幅画收藏在意大利的梵蒂冈博物馆，很难这么近距离地看。”
　　“走，那就去看看呗，现在时间也还早。不过，我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晚上怎么办？”
　　“去我家，我家比较好找。”许格梧拉着他走进礼堂，两人站在拉斐尔的《雅典学院》前端详，画面最上端是一个半圆形的拱顶，背景比较简单，就是一个充满希腊风情的学院建筑，主体是画中的人。
　　拉斐尔在这幅画一共画了五十七个人，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站在中心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右手向上指着天，亚里士多德指着地，两人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谈论。在柏拉图的旁边是他老师苏格拉底在跟一群人谈话教育。
　　此外还有毕达哥拉斯、伊壁鸠鲁、托勒密，还有拿着圆规在石板上画几何图形的欧几里得。
　　许格梧问：“看出什么了？”
　　晏执迅速摇头：“我除了画面上有的，其他的看不出。你呢？”
　　“我也看不出。”
　　“上回咱们在地狱，那个柏拉图站出来跟咱们说他的宇宙观，这次总不可能还是他吧？”
　　“确实不太可能，但是画中还有五十七个人，光是搞哲学的就有五六个，更别说数学家和天文学家了。谁知道他们的宇宙观又是怎么样的呢？晏执，有我在，不用担心这么多。先跟我走，反正这幅画又不会长脚，等线索多一点再来看看。”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走后，原本静止的《雅典学院》发生了奇怪的变化，画中的五十七个人的嘴开始动起来，动作也像活了一样，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在画中手舞足蹈地辩论，而其他人也睁着眼睛倾听两人的辩论。
　　旁边的苏格拉底掰着自己的手指跟眼前的五个人说话。
　　但是，画面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来，像一个被关了声音的动画片，每个人物的面部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画框整个就是一个巨大的屏幕，展示着两千年前柏拉图创办的雅典学院的自由的辩论风气。等有人经过时，他们立即停止了自己的活动，回归图画状态，一动不动，此时柏拉图的手指指向了旁边。
　　路过的学生站在壁画前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便拿着书走开。
　　两人出了爱丽森文法学院，街道两旁是参差不齐的三层民房，地面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积水，浑浊又泥泞的道路上散发着腐烂的恶臭。车辙印子重重叠叠，把泥泞的路面压掉了一层皮。下雨还好，要是到了晴天，基本上就是尘土飞扬，连路都看不清楚。
　　“咱们……这路可真难走！”晏执看着眼前的路，都不敢下脚了。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穿高跟鞋了吧？”
　　“我一直以为是路易十四那家伙发明出来，强制大家穿的。”
　　“这边是德意志，虽然在查理曼的时候，他们是一个国家，查理曼死后立遗嘱叫他们的儿子平分国家，所以，十六世纪的德意志跟法兰西的关系不大。而且这个时候路易十四还没出生，他是十七世纪的人。”许格梧扶额叹息，“所以，不要将历史代入幻境，幻境可不会这么分得那么清楚。”
　　他正说着话，旁边一个金色卷发的男子走过来，朝许格梧行了个礼：“小主人，您放学了，就赶紧跟我回家吧，要是回晚了老爷会责罚我的。”
　　许格梧瞥了一眼这个衣着朴素的青年男子，对方大约十七|八岁：“那他会责罚我吗？”
　　“小主人，您不记得了？你昨天晚归被老爷责罚去阁楼忏悔了一个小时。”
　　晏执在旁边忍俊不禁：“想不到你家里管得还挺严的。”
　　许格梧搓搓手掌，目光落到了远处的马车：“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我叫霍兰德。我的名字还是你取的，你不记得了？”
　　“我给那么多东西取过名字，我那里记得住那么多？”许格梧绷住了脸，尽量不露出马脚，这个幻境比较奇怪的是给他们身份，却又没给他们国王的记忆，而且这些NPC一个个就像真人一样，完全没有当NPC的态度。
　　霍兰德看到许格梧紧绷着脸，以为他又要发脾气，赶紧低头弯腰，畏畏缩缩：“小小小主人，请请别生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只要你别生气打我就好。”
　　许格梧从这人的话中也大概猜到了他原来的性格，肯定不是什么安分的人，折腾父母完了，再折腾仆人。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的隐藏关系。
　　“你在想什么呢？”晏执问。
　　“没事。”许格梧又接着问霍兰德，“你抬起头来，看看我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霍兰德没敢正眼直视对方，只是稍微抬起眼看了一下，马上低头，目光看着对方的鞋面：“没……没没有什么不同。”
　　“那你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许格梧得先确定自己的样貌在NPC眼中看到的和晏执眼中看到的是不是一样。
　　“您……长得很英俊。”
　　“具体描述！”许格梧对其他人的耐心不多，冷冷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