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岁月》文筱馨

80、江南风光

　　一路向南，向暖而行。
　　机场大巴刚刚驶入站点，朱明荷一眼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严霙，她在车子里大力的挥手，严霙却在东张西望。萧腾说：“你朋友看不到的，这么多人。不要挥手了。”朱明荷一边挥手一边对丈夫说：“你看，她就是严霙，是不是很漂亮？”来之前，朱明荷已经将220向丈夫数了一遍。
　　车子刚停稳，朱明荷迫不及待的就要下车，脱下的外套掉落在地上，随身包也忘了带，萧腾一边哎哎的喊着她一边在后面收拾残局。一下车，朱明荷给了严霙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一直在车上打招呼，你就是看不见。”“我一直看一直看，看的脖子都僵了，就是没看到你。”
　　萧腾肩上背着双肩包，手里提着旅行包，身边还有一个行李箱，胳膊上搭着朱明荷遗落的外套和随身包。朱明荷相互介绍，彼此打了招呼。
　　“先去我家吧！我爸爸妈妈准备好接风宴了。来，我帮你们。”朱明荷从丈夫的手里接过旅行包，吃力地递过去：“这是我给你带的特产，我婆婆准备的，满满一兜儿。你拿这个吧。”
　　严霙接过来，惊讶道：“这么沉！你干嘛要这么破费哟！”
　　萧腾说：“一点心意，北方的味道，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朱明荷附和着：“快拿着！我婆婆精心挑选的呢。”
　　“谢谢你们了，回去向叔叔阿姨问好。真是过意不去。走吧，我爸爸妈妈等急了呢。”
　　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朱明荷与丈夫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风景，大呼小叫道：“哎，一个地方一个景儿。这条路和咱那儿差不多。这边热，你也把外套脱下来吧。”
　　司机用当地话问严霙：“是外地来的吧？听不太懂。”
　　严霙也用当地话回道：“是我的朋友，从北方来旅游的。”她回头看朱明荷夫妇，笑了。
　　城小，不消一会儿就到了。严霙在前面带路，领着夫妇俩进了七拐八拐的巷弄，朱明荷挽着萧腾的胳膊：“这就是南方的巷子啊，以前只在书上看过石板路啊、灰瓦白墙啊，原来是这样子的。”萧腾说：“这让我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严霙笑着说：“像我们走惯了的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朱明荷对丈夫说：“要不，我们住这儿吧？”萧腾点点头：“好啊。你要是喜欢，咱就住这儿不走了。”朱明荷娇嗔的看着丈夫，笑了。
　　严爸爸和严霖站在家门口张望着，严妈妈在院里问：“怎么还不来？打个电话问问吧。”严爸爸对女儿的声音很是灵敏，他打断了正要回头和妈妈搭话的严霖：“来了，我听见你姐的声音了。”果然，严霙两只手提着一只大旅行包，后面跟着两个人和一个行李箱。严霖跟着爸爸迎上去：“欢迎欢迎，快进来。”严爸爸的热情让朱明荷夫妇受宠若惊，忙不迭的低头问好，严妈妈听到声音也笑着走出来迎接：“终于到了，快进来。”严霖挽着姐姐，彼此都笑意盈盈。
　　饭桌上是充满南方风情的家常菜，荤素搭配，肉菜俱全。严爸爸严妈妈不停地招呼两位客人吃饭，让两个年轻人招架不住这热烈的情感。两位老人并没有上桌，而是将空间留给了年轻人。严霙将旅行包拿到厨房给妈妈看，惊得妈妈赶忙招呼严爸爸：“快过来。你看，这俩孩子大大方方的，都是家乡的特产，不是那些随随便便的东西。”严爸爸说：“哎呀，这是多大的情啊！”严霙说：“他们的心意，咱就收下吧。这份情，咱多还一些。”两位老人看着彼此，又看了女儿：“好好招待你的朋友。”
　　严霖的两个小家伙在床上玩儿，朱明荷夫妇吃过饭洗了手也进了房间去看孩子。作为医生，萧腾知道不能随便去碰小朋友，会惹来小孩妈妈的厌烦，这一点朱明荷也知道，但是看到可爱健康的小孩子，还是会忍不住上手。萧腾悄悄拍了拍朱明荷，朱明荷立马会意，缩回了伸出去的手，只是嘴里念着“可爱呀可爱呀”。
　　严霙注意到了夫妇俩的小动作，看了看严霖，说：“小家伙多听话呀，让叔叔阿姨抱一下好不好？”这是在征询严霖的意见，严霖早从姐姐的嘴里知道一些220的事，她笑道：“好呀，让叔叔阿姨抱一抱。多见见人，长得还健康。”严霙拉过朱明荷的手，又示意萧腾：“来，都抱抱。自己人，抱抱不要紧。”朱明荷迟疑地看着丈夫，严霖也让着：“不要紧，来，抱一抱吧。小孩子多见见人也是好的。”盛情难却，夫妇俩抱了抱两个小家伙，小家伙们也是给足了面子，不仅不哭，还咯咯的笑起来，惹得严爸爸严妈妈也来到房间门口看，老两口都欣慰的笑了。
　　朱明荷和丈夫执意要到外面去住：“我们已经定好了房间，不打扰叔叔阿姨了。”大家的一再挽留却让两个人提早收拾东西离开，严霙说：“好吧好吧，不留你们了。我送送你们。”严妈妈拿出当季的水果：“带上带上，到宾馆去吃。”严爸爸招呼严霖：“你开车去送送。”朱明荷婉拒道：“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严霖说：“我送送你们吧，正好我也要回家。”
　　一路上，朱明荷与严霙说着悄悄话：“谢谢你啊，让我们抱了宝宝。来之前，我老公专门叮嘱我要是见了你家小朋友千万不要碰，小孩儿妈妈会不喜欢的。”严霙说：“怎么会呢！我妹妹不是那样的人。”朱明荷说：“我知道，你们家都不是那样的人。谢谢你。”严霙说：“我还要谢谢你呢，那么一大袋东西，我爸妈说这得多大的人情啊。”朱明荷说：“我婆婆特地准备的，说我们来这玩儿，得打扰你们呢。”严霙说：“打扰什么啊，你来还给我挣了面子呢。”朱明荷不解的看着严霙，严霙笑说：“远方的朋友来，就是给我最大的面子。你公公婆婆待你好吗？”朱明荷说：“嗯，我公公婆婆都不是多事的人，待我就像亲女儿似的。”严霙笑道：“那就好。快到了吧？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小江南。”
　　朱明荷的到来，的确给严霙在邻里之中挣了不少面子，扫了多时的阴霾。原本有抱着看笑话的老邻居现在透着艳羡的眼神：“外地来朋友了，大包小包的东西都带着呢。”“阿霙真是厉害，别看人回来了，外面的人脉可不少啊。”严爸爸和严妈妈拿出了一部分特产分了出去：“是阿霙的朋友带来的，北方的口味，都尝尝。”“是特地来咱们这儿旅游的，专门来看望阿霙的。”小孩子们手里攥着，嘴里吃着，严妈妈一脸慈祥：“吃吧，吃吧。”

　　江南风光四时不同，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春季游江南才是恰到好处，深秋的江南似乎略显萧索。其实这里并不是一副瑟瑟缩缩的景象——小桥流水、白墙灰瓦、曲折巷陌、停泊乌船，令朱明荷惊奇又高兴，萧腾走在两个女人后面忙着取景拍照。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将这座水乡古镇走了大半。
　　古镇是要慢悠悠的行走，不急不慌的赏景，就像人生，快而不达，得沉下心稳下来。
　　朱明荷挽着严霙的胳膊，时而朗声大笑，时而低声细语，不时回头招呼或拍照或赏景的丈夫。
　　严霙说：“说起南方给人的印象无非就是山、水、船，特别是江南一带，来了就要逛古镇，走一走这里的石板路，坐一坐这里的乌篷船，过一过这里的小巷子。很多人都说江南景色虽好，但是都大同小异。其实，每个地方经时间所沉淀下来的内涵都是不一样的，要细细的品。我们这里的石桥整体要比其他古镇的桥高大许多，不是那种娇小的感觉，这是因为我们这里在古代是一个以商业为发展的小镇，来往船只不断，所以建造的桥要宽大一点。等到晚上，华灯初上，波光粼粼，会更好看。”
　　朱明荷夫妇点着头，跟着严霙进了古镇上的其他景点，饶有趣味的听着严霙的讲解。
　　“这里不仅有江南特色的白墙灰瓦，还有很多红房子。它们大多都是具有中西合璧的建筑，是以前大户人家的私家别院。”走进去，引入眼帘的是一幢幢镶着木门木窗、充满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朱明荷轻轻靠在旁边留下了剪影。随之往里走，在高耸的马头墙建筑内出现了一座欧式建筑。“这是一座融合了西欧罗马风格的建筑，看，这都是清一色的红砖垒砌而成，所以叫它们‘红房子’。这种建筑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至少在数量上我们是占了优势的。”
　　果然，另一座“红房子”的风格大体相同，中西合璧的建筑，小而精致的窗框。走过狭窄的门前院落，里面别有洞天，二层小洋楼更为大气。萧腾忍不住轻手抚摸穿越时光的精美木雕，留下了一张张艺术特写。朱明荷在其按快门的时刻，故意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在木刻的衬映下，竟别有一番美感。严霙也觉得不错，朱明荷嚷着：“可以拿来做头像。”
　　大家都渴了饿了，严霙说：“我带你们去吃大馄饨，既解渴又解饿。”三碗浓香扑鼻的馄饨端上了桌，铺有葱末、蛋皮丝，咬一口，皮薄馅多；喝一口，汤鲜味美。严霙笑着说：“怎么样，还合胃口吧？这汤是用肉骨汤熬成的，馄饨的馅料是用猪腿肉、笋衣制成的，里面还有芝麻。”
　　离了店，严霙在路旁的小摊上买了一种淡红色的糕点，一口下去，松软清香，甜甜糯糯。连一向不喜甜食的萧腾也吃了一整块。朱明荷大口吃着，笑得眯起了眼：“真好吃。”萧腾笑意盈盈的看着朱明荷，像看着一块香甜的糕点。
　　江南多园林，古镇上有一座耗时几十余年建造的园林。整个下午，三个人在园林中流连穿梭，亭台楼阁、长廊曲桥、义庄家庙，感受历史的馈赠，怅惘时光的流逝。严霙俨然是做足了功课，又加上自己小时候的玩耍经历，绘声绘色的向两位朋友介绍着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两位朋友频频点头，时时留影，不亦乐乎。
　　待到灯火阑珊，这座江南古镇有了不同于白天的韵味。两岸华灯照耀，流水潺潺，偶有船桨拍打流水之音，像是时间深处的古琴之声，杳渺悠远。走在岸边的石板路，近处的串串灯笼和对岸的万家灯火，衬托着美丽的古镇，映衬着彳亍的游人。美与梦幻、静与舒然、香与享受，让人秀色可餐的景与食物，在这个静谧的夜填饱了人的眼、喂饱了人的胃。
　　一行三人选了一家店，吃了配料极为丰富的面，制作考究的三角形包子，还有不常见的油炸鱼……饭罢，三个人慢慢的往回走。朱明荷依然挽着严霙的胳膊，说着知心话：“严霙，你今天的解说真棒，简直就是一个出色的导游！”
　　严霙说：“从小生活在这里，对这里很熟悉，说的话不见得优美。你们不要见笑。”
　　朱明荷说：“见笑什么？我们都觉得你解说的好。下午的时候，还有其他游客也站在旁边听呢，他们还以为你是我们的导游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严霙没答话，若有所思。
　　朱明荷悠悠地说：“心里烦闷的时候出来散散心挺好的，不见得一定会解决问题，但至少会在此刻让自己的心畅快一点。”
　　萧腾在后面招呼她们，两个人一回头，萧腾按下快门，两张不解而又懵懂的脸出现在小小的屏幕上。
　　离别时，夫妇俩特地前往严霙家里，向严家人告别。严爸爸严妈妈准备了当地的特产回赠给二人，严霙向朱明荷耳语了一番，原来她特地买了那种外观漂亮口味清奇的小糕点，朱明荷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看着自己的丈夫——萧腾看妻子喜欢吃这种漂亮的小糕点，也是特意早起买了一大包，而且还是新鲜出炉的。严霙用手轻点了朱明荷的脸，故意显出一脸醋意：“哎呀，我的瞬间就不香不甜了呢！”朱明荷揽着严霙的腰，咧着嘴大笑：“各有各的甜嘛，我都喜欢。”
　　出门时，朱明荷拉了拉两个小家伙的手，亲昵的抚摸了他们。严霙陪着二人走出巷子，萧腾说想坐一坐当地的公交车，感受一下当地的生活气息。严霙送二人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待到车要关门的一刻，她也跳了上来：“我再送送你们。”她坐在二人的后座，对着车窗外的风景和店铺一一介绍着。前方是红灯，车停住了，朱明荷急急的拍着严霙搭在椅背上的手，指着广告牌：“快看！”
　　熟悉的广告牌，是严霙刚回家不久在另一条马路上看到的亮丽的女性。那时的一瞥，现在的清晰，让她恍惚了自己的心。她木然的看向坐在前排的朱明荷，从她侧着脸的眼睛里，看到了玓瓅如珠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