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岁月》文筱馨

70、新旧交替

　　北方的城市冷的早，朱明荷在慢慢的适应这座城市。夫妇俩与公婆楼上楼下——这是老俩口早先几年备好的房子。房子是小了些旧了些，但朱明荷心里挺受用，老人住一楼，他俩住在同栋楼的三楼，离得近还互不干扰隐私。一楼有一个见方的小院子，偶尔坐坐还挺惬意。
　　顾不得旁的，夫妻俩带着公公去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看看体内的小瘤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初老人摔倒的时候顺道检查出了身体里有一个小瘤子，婆婆在电话里说的含含糊糊，搅得萧腾心烦意乱。朱明荷安慰婆婆：“妈，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令婆婆安慰的是，老头子真的没事，小瘤子是良性的，没有大碍；但是摔过的腿需要静养，年纪大了，恢复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以后走长路走多路的时候也要趁着点儿，不能再用蛮力了。老人很听话的点着头，与老伴儿对了个眼儿：“放心了吧？”朱明荷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爸爸，那时候病中的爸爸也会这样安慰自己：“放心了吧？”
　　公公的身体没有大事，家里人的心瞬间就放松下来。萧腾开始着手找工作，朱明荷和婆婆不是挎着胳膊逛早市逛商店逛公园，就是在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忙活；公公不方便下床，朱明荷就帮着公公端水送茶递东西。老两口都喜欢这个儿媳妇，说她懂事不娇气，也没有那些弯弯绕儿。新搬来或者是不了解的邻居误认为朱明荷是家里的女儿，婆婆出去倒垃圾或是拿快递，总有邻居聊两句：“你家女儿女婿回来了？”这时的婆婆就会捂着嘴笑。有了解的老邻居在一旁应和：“哪呀，那是人家的儿子和儿媳。”“啊？看着就跟自家女儿似的。”
　　像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婆媳俩慢慢的有了悄悄话，常常躲在房间里低声说着什么，婆媳俩还一道看了两回电影，好的赛过亲母女。朱明荷觉得老天爷是公平的，自己的妈对自己刻薄，却换来了一个通情达理的婆婆。
　　她对萧腾说：“咱爸咱妈真好，我现在感觉可幸福了，早知道这样啊，我刚嫁给你的时候就搬来住。”可丈夫却是用叹气来回复自己。
　　朱明荷问：“怎么了？”
　　“没什么。”萧腾的叹气是因为找工作，原本以为凭借多年的经验和本地人的优势找工作会顺利一点，可现实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美好，碰壁是常有的事，除了等消息就是等消息，去小诊所看看吧，依然是等。等来等去等到的是黑夜中的一声声叹息。在爸妈面前，萧腾尽量不表露出自己的忧虑；在妻子面前，也控制自己的悲哀情绪。但有意无意间的叹气总是难免的。
　　“还是因为工作吗？我们才回来半个月嘛，不要着急，慢慢找。”
　　萧腾还在叹息：“一时冲动辞职回家，有些后悔了。”
　　“不后悔！自从那件事之后，你也说了那边的工作环境让你感到压抑，再待着人会生病的。既来之则安之，趁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休息吧！”妻子的话多少有些宽慰。闭上眼睛先睡觉，等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再说。

　　朱明荷在自己的三楼整理房间，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接起来，是一阵呜咽的声音，有人在哭诉：“明荷？我是妈妈啊！亏你没换手机号。明荷，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怎么了，妈？”
　　“你婆婆他们对你好吗？”
　　“嗯。你说吧，什么事？”
　　“没事儿，就是和你说说——我和你哥都回老家了。”
　　离家那次，奶奶送出了孙女二人，便回屋数落了儿媳和孙子：“你是上了年纪的人，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小风小雨总受过吧？该知理了，不要总是拿出这一副博人同情的脸面，别人看不起的。明荷是你女儿，你自己生下来的，就这么不待见自己身上的肉？明柳30岁了，该找事做就找事做，做不了大的，咱挣口饭吃总行吧？别去烦明荷，她是有家庭的人了，你们也得为她想想。”
　　明柳一听奶奶的话，顿时感到无趣，搭讪着就走了。妈妈却原地不动，话说的有理有据：“自己的孩子哪里会不疼！她就这么走了，我比谁都舍不得！”
　　奶奶板着脸孔说道：“舍不得就不该那样刻薄！”
　　“我刻薄？妈，你以为我愿意那样吗？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男人说没就没了，儿子已经这样了，我是指望不上了，就剩下这么一个还算有出息的女儿，我不指望她我指望谁？你们看不惯明柳，可也不能都怪我呀。小的时候，这么个大孙子，你们哪个不是这惯着那护着的，长大了没出息了，各家都只顾着自家的孩子了，开始不待见我的儿子了！你们有什么权力来指责我！”
　　奶奶看着满脸泪的儿媳妇，叹气道：“当初你生下这对龙凤胎，也着实给你添了脸，明柳又是长孙，大家都捧着。可是我得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孩子小的时候，你仗着大家都亲他，长年累月的扔在我这里，放假不是送到大伯家叔叔家，就是送到舅舅家姨妈家，你真正照顾了孩子几天？还有我那儿子，他生病的时候，你有那么上心吗？不都是明荷忙前忙活的！”
　　“妈，明荷上了四年大学，出门在外的事她比我懂，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照你说的，明荷顾外，那明柳就该主内，可是你们娘俩都在干什么？吃喝玩乐，没个样子！我不好意思说出来就是了。”
　　“那就别说了！我男人没了，儿子没出息，女儿又远嫁了，以后我就是孤老太太一个。”
　　奶奶的话让妈妈和哥哥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妈妈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拨通了这个电话：“就想问问你过的好不好。”
　　“我挺好的。这个月生活费我给你打过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提出来了。”妈妈干笑着：“那地方好不好？”
　　朱明荷不禁皱了眉头：“挺好的。有事就说吧！”
　　妈妈假笑了两声：“明荷，你看啊，你一个女孩子在那边儿，我不太放心，万一人家欺负你怎么办？我想着啊，让你哥去帮着你，俩兄妹在一块儿，谁也不敢欺负。”
　　朱明荷笑着说：“妈，我是来过日子的，又不是来结仇的。没有人欺负我，只要你和我哥不算计我，我觉得我这日子就挺好的。就这样吧。生活费我按月给你打过去，别的事就算了。”
　　电话被挂断了，像不小心吸入的空气噎住了自己的气管。“和谁打电话呢？”一声大吼吓了妈妈一跳，妈妈回头看到儿子，柔声细语道：“回来了？”明柳一屁股坐下来：“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妈，赞助我点儿呗！”妈妈道：“又拿钱？你爸留下的钱早都给你拿去花了，这些事我没和你妹妹说，要不然她结婚的时候，我连嫁妆都没准备。幸好姓萧的不在乎。我惦记着他俩卖房子的钱是怎么用的，你看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急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明柳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她是不是给你打钱了？”妈妈斜了儿子一眼：“你倒听得仔细！”儿子扔了一句：“你拿出来呀！对了，赶紧学学上网，学会了让她给你转账，来回一转还方便。现在这样麻烦死了。”说着，仰面躺倒在床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高兴，公公恢复的很快，可以下床慢慢的走动了。萧腾的脸上是微笑的，但是掩盖不了寻职不顺的阴霾，原本笑呵呵的朱明荷因为妈妈的电话也是勉强的笑着，老两口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临睡前，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这俩孩子都有心事，也不是正经笑。”
　　“年轻人嘛，想的多想得远，但凡一点不顺心，就火急火燎的。”
　　“毕竟腾子十多年没回来了，多少有些不适应，荷子也是，别看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心思沉着呢。”
　　“荷子也不容易，她爸爸走得早，一个女孩子照顾着家。”又叮嘱老伴儿：“你可别在她面前说她家里的事。”
　　“我知道。咱就把咱这眼前的日子过好就行了。我想着，让他俩出去散散心。腾子找工作也不顺，整天愁眉苦脸的，他不说还以为咱俩不知道呢。”
　　“嗯，这个想法好，出去转转或许就有了新的思路。这个可以提一提。”
　　婆婆突然神秘兮兮的说：“说不定出去一趟，就添了孙子回来呢。”
　　公公正色道：“可别提这事儿，别给俩孩子再添上心事。”
　　“我知道。我想得开，有没有都是老天爷的意思，我不强求，只要咱这一家人好好地在一块儿就行。我是怕你想不开。”
　　“想不想的开也得过不是。有最好，没有也就那样吧。”

　　婆婆将提议在吃早餐时说了出来，公公一旁附和说：“出去散散心，回来就顺了。”夫妻俩想了想也同意，但一时又不知道去哪里好，朱明荷说：“我有个大学同学是南方人，去她那玩儿两天吧。”电话一通，得到了盛情的邀请。公公婆婆一合计，到熟人那里得打扰人家，准备了一大旅行包的特产，朱明荷说：“妈，这也太多了。我俩出去玩儿，还得你和爸花钱。”“拿上吧。去看朋友怎么好空着手呢。你俩出去好好玩儿，再回来啊，一切都顺顺利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