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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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祁宸在一个小小的山林里开了一道竹屏，几数梅花，一座小楼，本来是留来养老，却被简世钺抢了去。简世钺的日子过得简单，一杯茶，一壶酒，以一扇窗为伴，以一轮月为佐，就可以坐上一整夜。
偶尔祁宸来，陪他说上几句话，他们便捻棋合扇，谈笑风生，终究是无关风月。
曾经祁宸小心翼翼问过他，连靖的骨灰在哪里，简世钺先是晃着手里的杯子，意味深长地笑：“早混在我喝的酒里。”
祁宸大惊，他才转过眼神去，低低道了一句：“搬来这里的第一天，被雨水冲走了。”
祁宸想起来当初简世钺护着那小小青坛的样子，心里生疑，却再不过问。
祁宸从怀里拿出尘致山庄庄主亲笔写的信。
简世钺接过来看也不看，直接拿它垫了那壶刚烫好的酒。
祁宸道：“你真打算在这儿过一辈子？”
简世钺抬头：“我不能负了连靖。不能负了他最后的愿望。”
祁宸顿足：“你若有那心，大可撞死了自刎了随他去，在这里半死不活的算什么？”
简世钺笑：“你忘了？他叫我好好的。”
祁宸说不出话来。
---------------贰-------------
尘致山庄闹成了一团。
几个月前的武林大会，夺了第一的“半剑君子”简世钺，本来是该去当武林盟主的。可他却失踪了。
闹来闹去，尘致山庄成了众矢之的，有说把庄主祁节他藏起来乃是为了自己夺位，也有说简世钺遭人暗算，早已离世故久久不能出。
祁节苦不堪言，只能再去求那平日无交往的外甥祁宸。祁宸却单人空手地回来，祁节见了，也只能是叹气。
“就为了连靖？连靖！连靖……”
“就是为了他。”祁宸别过头去，想起来刚才在简世钺那儿喝的一杯酒，本是他藏着的佳酿，这时候只觉得苦涩难挡。
以前简世钺不喝酒的。
“简世钺不来，武林盟主的位子怎么办？”
“六王爷不是一直觊觎那位子？当日得第二名的，正是六王爷的人吧。”
“朝堂之人怎么可以牵扯江湖？”
“舅舅。”祁宸微微侧过身子，眼里黯然“哪儿不是江湖呢。”
---------------叁----------
祁宸去见了一次六王爷。对方好茶好酒，美人送怀，端的是一片旖旎。
祁宸这时却想起简世钺来。那个人纵然心里忧愁，脸上还是淡淡的并不作愁苦样，甚至比以前多了一份洒脱，剑法也凌厉起来，若是不隐退江湖，怕是更会轰动的罢。
他想到上次去给他送衣服，简世钺的腰身生生减了几寸。
那样的人，那样的人。
就如同手里的酒，烫热了，从喉咙到心里，都是暖的，冰凉了，便是一路的冷，恨不得凝成冰渣子，一点点的把心里的清明和关怀都刺得粉碎。
祁宸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王府的酒樽，暗哑的成色，不透光。不像自己留给简世钺那边的，一套玲珑剔透的瓷。
当初还怕他摔了，不是没犹豫过，只是，他也只有那样的瓷配得上。
高洁，冷冽，似乎很易碎。
“祁公子这是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六王爷招手唤来歌姬，让她坐到他身边。自己的人当了盟主，他心情大好。
祁宸看着那歌姬，突然又想起连靖来。
---------------肆--------------
世人大概皆以为，简世钺那样的人，会喜欢的，必是皎皎如天上月，寂寂似海底珠。
可是他喜欢的那人，连靖。只不过是某次应酬时叫来陪酒的小倌罢了。
连靖甚至并不妖媚。
他不会趋奉迎合，也不会故作姿态。
叫他喝酒，他便喝，喝不下了，便摇头笑。
琴棋书画略懂一些——可是随便找个青楼花魁，定是能胜过的。
简世钺到底爱连靖什么呢？
爱到那种地步。
爱到当时就赎了他，给他置办宅院，陪他，带他去参加武林大会。
爱到，他带着盟主光环走下台，却见到已经变成冰冷尸体的连靖之后，话也说不出就倒下，然后就把自己关进小楼再不出来。
到底是爱他什么呢。
祁宸想知道，却没法知道。他不能问，也没有立场问。他甚至面对简世钺的时候很无力，因为当时，连靖是死在他身边，他却都不知道。
后来查出来连靖是服毒，毒药无解，他以为简世钺会彻查，可简世钺只是颓然，再不过问。
---------------伍-------------
简世钺对着月光。
清清冷冷，不重不薄。
他没有撒谎。连靖的骨灰的确没有了。连靖什么也没有留给他。
那个晚上先是大风，他正在屋外看连靖给他的信。风突来，信被吹走，他去拾，打翻了骨灰坛，来不及收好，一场大雨。
山中的风雨，来得无情。
那封信也泡在水里。字迹是早划开了。
虽然已经刻进简世钺的心里。
“世钺，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不是不愿，是不能。我若不自杀，总有人来杀我。别问我为什么。有的事，不能说。”
简世钺很恨。
可是除了恨，无计可施。
连靖，连靖。
你生前只说，别爱你。
所以我要得到天下，来得到你。
可现在，你留给我的，是怎样的残局？
你死后，还让我别爱你。
好恨。
---------------陆------------
“祁公子似乎有心事啊。”六王爷笑。
“有点吧。”祁宸低头喝酒。
“是在烦心简世钺和连靖？”
祁宸抬头
“连靖其实不叫连靖。他姓秦，秦连靖。”
祁宸突然觉得握不住杯子。
六王爷伸手出去，捻了捻祁宸面前灯上的灯芯。“王府里，皇帝家，还有各大势力，其实都是有情报司的，你知道罢？”
六王爷姓秦。祁宸知道。
“他虽说是我名义上的弟弟，可实在是没法子。只得委屈了他做那些事。若不是他，简世钺那么精明的人，想来也是不会意识到身边的一切危险的。”
“你们想让连靖杀他？”
“连靖那份药，是他自己配的。没有解药。他也瞒得实在好。我们谁也没想到，这药最后是到了他自己肚子里。我还真不舍得。”
祁宸觉得手脚冰冷了。
“刚才你喝的酒，我还送了一份给简世钺。你‘送’的酒，他不会不喝。”六王爷低头摸着剪得干净的指甲。“别那样看我。祁宸，阿宸。我知道我得不到你。那么，毁了罢。”
-----------------柒------------
简世钺那天并没有喝酒。
而是自刎。
他想起祁宸问他：“你若有那心，大可撞死了自刎了随他去，在这里半死不活的算什么？”
当时他答“你忘了？他让我好好的。”
可这时候答案不一样了。
他一直在骗自己。
祁宸，祁宸。
我知道你对我好。
可是，他不在的天下，我也不想待。
祁宸，请好好的吧。
王府里。
祁宸笑。
“六王爷。谢谢你——”他略喘一口气“我很幸运，和简世钺同年同月同日死。”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