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腿的少女》红红红与黑

47、第二十二章

　　数不尽的人站在另一边，黑压压一片，仿佛聚集的蚁群。

　　不是说人类如蝼蚁。

　　只是从远处看去，那深邃的色彩，乌泱泱一群。

　　人们便忍不住想起蝼蚁。

　　也许正是如此，才会有那么多将人类比作蝼蚁的形容。

　　从形与神，从知名度，再合适不过。

　　出乎意料的，人们并没有想要开口讲和或者战前谈判的打算，他们直接开始攻击，炮火与硝烟，瞬间弥漫散开。

　　她只是看着。

　　少女抬眸看着他们。

　　所有的一切便都停在空中。

　　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或者说是，屠杀。

　　他们发射的一切，原路返回给他们。

　　站在少女的身后，有几人不忍地移开视线。

　　他们握紧拳头，咬着牙。

　　他们感同身受的痛苦着，因为他们是相同的人类，他们并非灭绝人性的屠夫。

　　但是张了张嘴，没有人出声。

　　这是一条早已选好的路，当然可以在此时后悔，但后悔已经没有了意义。

　　贾河看着连天的火焰烧灼：“他们看起来什么都不准备说。”

　　直接便开了火。

　　少女那双反射着远处火光的蓝色眼睛，如无风的湖面，偶尔有白鹭飞过。

　　宁静，沉寂。

　　“嗯。”

　　“要是他们开口了……算了，最终应该还是这种局面。他们想要活下去，我们想要毁灭。确实是战争，只是有点突然。”他沉默一会儿，继续说，“……多少有些意外。”

　　辛汝说：“他们来的已经比较晚了。”
　　“我调查过军方，他们集结、调动部队赶过来这里，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应该是有人在官方内部帮我们。”

　　贾河向少女问：“你知道是谁吗？”

　　“贾河。”

　　“嗯，啊？什么？”

　　“你还记得当初原森那个小孩儿吗？”

　　“大概记得，……是他啊。”

　　少女可以感受到耳蜗在颤动。

　　给少年带去敏锐而尖利的疼痛，在神经深处，绵延不绝。

　　贾河继续问：“你们当初去哪里了？”

　　少女似乎不想顺着贾河的问题向下走，她提出自己的疑问：“你还记得我们分开多久了吗？”

　　“没多久吧，”贾河不着痕迹地瞥一眼少女道，“只是，你好像变了很多？”
　　“应该不止是莫哈满的事情。”

　　让她产生那么大的改变。

　　远处。

　　人们尝试不断攻击，但是他们的攻击，最终将他们吞噬，直至无人生还。

　　而他们这一群人在闲聊。

　　少女：“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永夜吗？”

　　贾河：“记得，你让我按照字面意思理解。”

　　少女：“只是一个形容而已。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黑漆漆的一团，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都没有。……那里本来应该是我的终结。”

　　大致明白少女的意思，贾河问：“你又死了一次？”

　　两人都回想到，当初快要离开原森时，突然降临的爆炸与烈焰，将一切与他们有关的未来都改变。

　　少女：“那次不叫死，身体都没有毁灭干净。”

　　对于拥有特殊能力的他们来讲，那种程度的伤害，还不足以被称为死亡。

　　贾河：“所以把你烧成灰你就会死？”

　　少女：“不会。你可以将那时我的能力大致理解为治愈，不间断的、可控的治愈，想要什么时候恢复原样都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一直维持焦尸的状态也没有问题。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我想要怎么做。就像我刚才做的事情一样，只是睁眼看着他们攻击，一切便都如我想的那样发展。”

　　她盯着对面的人看，仿佛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山海：“……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贾河：“不知道，听起来挺无趣的。”

　　少女笑一下：“嗯，大概跟毁灭世界一样。”

　　贾河跟着笑了一下：“你不是正在做这个？”

　　少女：“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世界会推着我前行。就像莫名决定从中转站开始毁灭一样，尤雅也开始莫名地讲述她的过去，……我们的一切都被控制着。”

　　再抬头朝远方望去，对面的攻击彻底停止，只有火焰在不停地燃烧。
　　他们尝试将火焰熄灭，但是收获不大，火舌像是被魔法加固过一样，不停地灼烧。

　　贾河：“包括我现在和你说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设定好的？”

　　少女：“这个不算。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被控制好的话，事情会怎么发展就是可预知的，那样很没有意思，……也没有必要。”

　　贾河：“所以只要在关键点交由世界控制，其他时候，我们还是我们。——这是你尝试表达的意思吗？”

　　少女：“大概吧，谁知道我现在说的是不是被设定好的。”

　　贾河：“我知道。”

　　他回答得非常肯定，没有任何犹豫。

　　贾河：“我知道你不是。我可以在你迷惘的时候，为你肯定一切，也会按照你说的去做，对面那些人、或者其他更多人，都无所谓，你想要杀死多少人我都可以帮你，但是我需要你答应一件事，只要一件就好。可以吗？”

　　少女：“不可以。”

　　她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

　　虽然贾河没有威胁的意图，但是那话语间透露出来的情感，她不喜爱。

　　舔一下嘴唇，贾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好。”

　　贾河心中突然升起的一股还来得及阻止的念头，消亡了。

　　他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周围便突然安静下来。

　　除了远处机械轰鸣声，与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只有呼吸的声音在轻轻响。

　　他们就那样安静的站在远处，看着火焰慢慢熄灭，看着人群逐渐消亡，像是真正的反派。

　　少女：“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这些死去的人都是真实的吗？我从睁开双眼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如果是的话，对于我来说，这一切会不会有些太残酷了？”

　　没有人回答她。

　　没有人知道答案。

　　但是她很犹豫。

　　因为她发现她不太喜欢看到人类死在她的面前，也许她确实是把自己当做人类，正如她看上去的那样。

　　少女扭头看向贾河问：“你不要和我说话了吗？”

　　贾河无辜地看着她。

　　她拒绝了他的问题，而她想得到的答案他那里又没有，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说再多无关紧要的东西也改变不了现实里的一切。

　　他们分离了一年多的时间，是说久不久的一段时光，足以改变一个人。

　　脊椎深爱少女。

　　贾河不是。

　　01

　　贾河：“真的要说的话，你不担心那个孩子吗？能听很远的那个。”

　　少女：“我比较在乎一些其他人，……只是在我还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他们都因为我无所谓的态度死了。”

　　她像是说服了自己。

　　“大概就像现在这样。”

　　“你觉得我在乎那些人的死亡吗？”

　　明白少女意思的贾河问：“你考虑过他们拥有家庭吗？也许他们家里有亲人在等待他们回去，但是他们再也无法回去。”

　　少女点头。

　　贾河：“那我觉得你是在乎的。”

　　少女：“……是吗？”

　　贾河：“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你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你觉得我会清楚？”

　　“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什么知情者？”

　　“就是那种神神叨叨，说话总说一半，留下一堆悬念，然后尽职尽责地死去的那种人？”

　　少女：“我觉得你变得比我多。”

　　“是你先抛弃我的。你知道吗，……你离开之后，脊椎就安静很多。一开始，它还会催一催我去找你，但是我猜它大概也能想到你和那个小家伙待在一起，没什么安全上的问题需要担忧。后来它就随我了，反正我一直都以找到你为目标。它为我提供方向，我一步步朝着你的位置走。而在遇到脊椎之前，我就是个普通人，什么都不懂，整天无所事事的活着，吃饭，睡觉，醒来，日复一日。如果没有遇到你，如果没有接那个该死的任务，我现在应该刚刚吃完饭，正准备去和他们一起踢球玩。……不对，现在整个世界都变了，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日子。但起码我可以和他们一起死，而你，你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你连你自己是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当然，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见到你，只要见到你，那种感觉……那种想要为你牺牲奉献一切都感觉就会消失。”

　　他止不住地摇头，双手也抬在空中，像是想要紧紧地握住什么东西。

　　“可是我现在只想冲到对面，向你好好展示一下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不止那个该死的家伙！我也可以！只要你需要！我也可以做到那种事情！！”

　　他深呼吸。

　　“可是你提都不提。”

　　“仿佛你做这一切根本就不需要我。”

　　“……但是，既然你不需要我，……你为什么需要那个小东西？”

　　“为什么……？”

　　贾河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表情也有些扭曲，他在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瞧，我现在面对你的时候，还是这个反应，……什么都没有变。别再说我好像变了很多，只要我对你的想法一直是这样，我就什么也没有改变。”

　　听完这些，少女抬起手，点点星光从贾河的身体里流出，缓缓地漂浮着，最终消散于空气之中。

　　“你想要一切都结束？”

　　少女看着他说：“你知道你只用开口向我要求就可以结束一切，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不是吗？”

　　贾河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女问：“你TM的又是哪里来的记忆告诉你，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我？还是你觉得一直处于恐惧中，害怕得不敢开口，就是没有要求，就是你没有拒绝过我？”

　　说到最后，他似乎气笑了。

　　他指着自己的后背。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东西弄睡着，不然它听到我和你说的第一个字，就会开始撕扯我的身体，让我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痛不欲生。而你，让这一切发生的你。你现在就站在这里，平静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得不到玩具就开始哭闹的小屁孩儿，你就站在那里问我。”

　　“‘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不是吗’，我的天啊，你的脑子，”他摇着头，“你是怎么想这一切的？”

　　“我知道你的脑子不太正常，你的想法总是很奇怪，我也有很努力想要跟上你的脑回路，但是我实在搞不懂了。”

　　他不住地摇头，像是要将一切拒绝。